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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風流》第7部 襄州刺史 第77章 斬尾巴(五)
第七十七章 斬尾巴5)

 說起元律師這個人。此人也非簡單之輩。

 他少年時英俊有豪俠氣,博學又善文,十七歲便高中進士。當時長他十歲的侄子元衡中了進土第一名,元律師覺得作叔叔的丟了面子,竟推辭敕令不出。後第二年再舉甲科,他的文章用詞風流,博采眾長,當時的主試官吏部侍郎王博閱卷後不禁拍案叫絕,當場題為進士第一名。

 可是元律師因為無意中得罪過當時權傾朝野的武澄宇黨重要人物—宰相曹斐,結果被打發到安西都護府轄下的敦煌城去做一名戌邊小吏。

 因為一次少年的衝動,因為一個小小的誤會,元律師在那處苦寒風沙之地,沉淪了整整十年。

 十年後,銳氣盡消的元律師隻身孤影回到長安,隱居城外終南山著書立傳。

 要強調一點的是,元律師之所以能回到長安城,而沒有老死塞外,幫了他大忙的就是韓泰的叔叔韓三原。

 韓三原久慕元律師的才華,當年元律師上京趕考時,韓三原為了求得他親筆題寫的詩賦,曾數次登門拜訪。一來二去,兩人成了好朋友。

 十數年後,韓泰的父親—冠軍將軍韓天原出任安西副都護,韓三原托了二兄的關系,終於將敦煌小吏元律師調回了長安。

 回來後,元律師辭官隱居,結茅廬於終南山,與竇昭、韓三原並稱“終南三友”,世人仰慕。念宗皇帝在大宗二年、五年,兩次下詔,招攬天下賢士,竇昭、元律師先後出仕,唯有韓三原立志修道,終沒有下山。

 元律師歸朝後,先後任大理評事、京兆司戶參軍、禮部郎中,黃龍二年,他又被擢為門下給事中,參與機要,黃龍五年,遷翰林學士、翰林待詔,六年轉鹽鐵署長史,黃龍八年,李景儉舉薦他為“參議朝政”輔相),但最後敗在了競爭者—中書侍郎黃展手上,拜相失敗。

 在案發前,有傳聞稱元律師很可能將被朝廷授予“青苗使”的重任,到江南主持新青苗法。

 就是這樣一位宦海多年、資歷雄厚的老官員。最終還是栽在了一個“錢”字上。

 通過對元府的搜查,表明元律師的身家也當在百萬貫之上,可是元律師此人平日衣著樸素、行為節儉,他甚至要求妻兒和自己一樣,每日隻吃兩頓飯,真是讓人難以想象,他到底要這麽多錢幹什麽?

 面對查獲的如山鐵證,元律師仍然不置一詞,時移世易,刑訊人員當然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客客氣氣對待他,馬上嚴刑伺候,元律師秉性剛烈,老而彌堅,竟然毫無開口之意。

 直到錢伯芳案有了重大突破——根據目前掌握的證據,兩方辦案人員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錢伯芳和元律師相互勾結,通過包庇走私、出賣批文、指示屬下舞弊等手段,侵吞大量國家財富。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隱瞞已經無法包庇同犯,元律師終於受刑不過,招供了和頂頭上司錢伯芳勾結的事實。

 通過他的相關供述,可以清楚地看到襄州走私案這個龐大犯罪網絡是如何運作的:首先。以王保為首的走私組織者,通過各種渠道,或非法生產或從其他地方走私、運輸,積聚鹽鐵甚至黃金等利潤巨大的朝廷嚴禁物資;然後通過和他們相互勾結的各地不法官吏包括軍中將校,獲取特別通行令,從而借助驛道,運輸到目的地;在各處目的地,再由駐扎當地的鹽鐵署官員打上準售標印,開具批文,以正規商品的名義,進入市場。

 這個官員集體犯罪的大案,涉案人員是如此之多,以至於隨便一抓,竟然連關押場所都變得人滿為患。但是仔細查下去,才會發現,這些人都是小嘍囉,真正的大魚非常狡猾,要追查像錢伯芳這樣的最終人物,沒有元律師這種重量級中間環節人員的招供,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說錢伯芳那邊。鐵良臣是個辦案老手,他深知此案的棘手,依照錢伯芳的身份地位,要定他罪的話,一般的證據是沒什麽分量的。

 將案宗又仔細梳理了一遍,鐵良臣決定從錢伯芳的“羽翼”入手。

 錢伯芳有兩名親信,一為太倉令元秀,一為上林苑監宋叔青。

 根據掌握的證據,尤其是那本帳冊中記載的信息,太倉令元秀為重要涉案人員。已被逮捕收押,只是因為諸事繁雜,還沒有時間對他進行審問。

 鐵良臣決定在元秀這裡,找到錢伯芳的突破口。

 元秀是錢伯芳的重要乾將,不僅深得錢的信任,也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官員,從這方面來說,元秀必定對錢伯芳感恩戴德,要想讓其背叛恩主,恐怕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是一般人的想法,鐵良臣卻反其道而行,他認為正因為元秀是錢伯芳的心腹,所以如果能打開這個突破口,那麽這樁案子也就沒什麽難辦的了。

 元秀必定掌握著錢伯芳的致命要點。

 審訊開始,元秀果然很頑抗,稍加嘗試,鐵良臣便果斷地放棄了刑訊逼供的念頭,他感覺這個人性格執拗,太激烈的手段只怕反而適得其反。

 鐵良臣推心置腹地對元秀說:“相信元大人也聽過本官的名頭,到了本官手中,如果兒郎們賣力,就算鐵打的人兒也得乖乖化作一灘泥。不過本官敬重你是個講義氣重感情之人,不忍施以酷刑。元大人如果想說,那是最好,如果不想說,本官也不會勉強,更不會讓他們傷殘你的身體。鐵某一向言出必踐,元大人請放心。”

 元秀聽了,果然神色稍緩,鐵良臣趁機和他攀談起來,言說間也始終注意界限,絕不問與案件相關的事情。

 這樣過了幾日,鐵良臣通過手中掌握的情報及交談。已經對元秀這個人有了一定了解。此人性格偏激執拗,熱衷仕途名利,事實上,他幫助錢伯芳行不法之事,並不主要是圖利,而是想通過邀得錢伯芳這個頂頭上司的歡心,以圖官場進取。

 可惜他靠錯了大樹,現在大樹將倒,連帶著他也受牽連被罪。

 鐵良臣認為他肯定有太多的不甘心,而這份不甘心,自己完全可以利用起來。

 在鐵良臣的手腕下,元秀很快就范,他不能拒絕對方的條件:如果倒錢有功,鐵良臣可向朝廷保舉減輕對他的懲罰,甚至保留他的官品,無罪開釋。

 想當日,元秀科場蹉跎,受盡白眼,數次大考才得中進士,好不容易有了今日這般風光,他如何舍得將前程性命全部拋棄?

 沒得選擇,他只能出賣恩情以求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

 元秀供述了一樁大案—在錢伯芳的指示下,他曾經將存放在太倉的朝廷用來賑濟河東災民的糧食,通過以舊換新的手段,分多次將八十萬擔新糧調包而售,其中的差價,估計應該達到十五萬貫以上。其中十二萬貫,元秀派人親自送到了錢府。

 此外,還有很多不法之事,都由元秀做證,予以坐實。

 這時,鹽鐵署那邊也傳來了令人興奮的消息—元律師終於招供。鐵良臣聞之大喜,這樣兩面夾攻,錢伯芳就算有不死之身,焉能不倒?

 數日後,兩方辦案人員進行了一次非正式碰頭會,將所有案情簡單梳理後。幾名主要官員決定共同上奏本,請求對錢伯芳進行收押審問。

 天子和幾位宰相同意了這份奏章,事到如今,誰也救不了錢伯芳。

 當然,也沒什麽人真的想幫他一把。事實上,早在錢徽彈劾成功那一刻起,錢伯芳已經被排除在了遊戲之外,與其說他是犯罪者,不如說他是政治鬥爭的失敗者。

 聖旨一下,右羽林軍五百甲士馬上包圍公主府,經過一番雞飛狗跳的糾纏,錢伯芳被人狼狽地“請”出了華玉公主的庇護所。

 但是直到被關押到了刑部大牢,錢伯芳依然有恃無恐,他相信華玉公主一定會進宮哭訴,他相信李景儉等人一定在不遺余力地為自己奔走關系,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被人隆重地迎接出去。

 到了那個時候,刑部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羽林軍那些肮髒粗魯的兵將,還有這次算計自己的敵人,他一個都不放過。

 但是錢伯芳很快就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他並不是一個傻子,只是長久的權勢衝昏了他的頭腦,使他變得自大驕狂,而當面對審訊時,刑部侍郎陳仙奇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時,錢伯芳第一次覺得情況不妙。

 陳仙奇這個懦弱的家夥他最了解不過,如果不是情況確實對自己非常不利,給他兩副狗膽他也不敢如此對待自己。

 很快,錢伯芳通過秘密渠道,得悉了華玉公主從獄外傳進來的消息:事情很糟糕,皇帝不願意援手,其心腹侍臣楊如月還建議天子要對自己嚴懲不貸。

 楊如月?

 錢伯芳聽到這個名字,真是恨得咬牙切齒。他雖然自問做了不少違法之事,但也不恥這個楊某人的人品。此人偶得天子信寵,便迫不及待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他曾請求自己為他辦事,還想為親屬謀官,沒想自己根本不買他的帳,冷淡回應,想不到僅僅為此,就得罪了這個小人,事到如今,這個小人也趁機落井下石報復自己了。

 接著,就是更壞的消息:元秀招供,太倉糧倉監守自盜案發;元律師招供,鹽鐵署貪贓舞弊事發。

 面對四處開花的不利局面以及辦案人員擺出的種種確鑿證據,錢伯芳還幻想著李景儉會想辦法解救自己,因為他掌握著李的命脈,如果不然,那麽大家就同歸於盡。

 可是,更致命的消息接踵而來,天子竟然下詔,剝奪了他的一切爵位榮品。

 形勢越來越不好,一次審問未果後,錢伯芳驚駭地發現,他們竟然有動手的跡象,看來審訊人員的耐心也快被這個徒勞掙扎的家夥磨光了。

 絕望中的錢伯芳,決定給李景儉施加一點警告,讓他知曉一下自己在牢中承受的壓力。

 再一次的審訊,錢伯芳終於肯開口,雖然所說不多,不過還是吐露了一點有價值的東西,他表明自己並不是元律師的幕後指使者,指使元律師貪贓枉法的,實是另有他人。

 主審官之一的鐵良臣感覺很興奮,他直覺自己又抓到了一條大魚。可惜錢伯芳拒絕透露其人是誰,而另外兩名主審官陳仙奇和京兆尹狄希源都不主張嚴刑逼問,在錢伯芳這裡的突破,只能暫時作罷。

 隨後,鐵良臣緊急提審了元律師,無奈元律師這個人軟硬不吃,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他反正是一句話:該交代的已經全部交待,其他事情我不知道。

 錢伯芳的話很快傳到了外面,有人說恐怕案中還有大案,有的則說錢伯芳這是胡編亂造好為自己開脫罪行。

 等了幾日,錢伯芳卻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反而等來了鐵良臣的鞭子和烙鐵—鐵良臣終於趁陳先奇和狄希源都不在的時候對錢伯芳施行了酷刑逼問。

 不出鐵良臣所料,錢伯芳果然是個軟骨頭,兩鞭子下去便哭得稀裡嘩啦,慘叫著連連求饒,他終於說出了那個指使元律師的人,此人就是參知政事、戶部尚書、度支鹽鐵使、宰相李景儉。

 果然是他!

 其實鐵良臣早有這樣的懷疑,如果說鹽鐵署內除了錢伯芳外,還有人能指使元律師行違法之事,那麽這個人,除了李景儉,不會有第二人。

 正當鐵良臣想繼續逼問其中詳情時,陳先奇和狄希源兩人聞訊趕了回來。他們嚴厲斥責鐵良臣這種自作主張、自行其事的做法,並言道:如果出什麽差錯,必會將此事如實上奏天子,到時候兩人絕不會包庇於他。

 鐵良臣無所謂地笑笑,眼前這兩個庸碌之輩,一個怕事,一個無能,自己和他們為伍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霉,如果能鬧到天子那裡,自己是留也罷,走也罷,倒是不用整日和他們同處一室了。

 最後,還是刑部郎中劉大夏出面做和事佬,緩和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大家平息怒氣後,案子還是要繼續辦的,鐵良臣將錢伯芳招供的新情況說了一遍,陳仙奇果然又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倒是狄希源表現得很鎮定,想了想道:“事關當朝宰相清譽,吾等又沒有掌握有利證據,依本官看,查是必須要查,但必須從長計議。”

 陳仙奇一臉愁苦地歎氣道:“這,這又一位宰相涉案,哎,何時是個頭啊。”

 狄希源有些不滿道:“陳大人這是什麽話?咱們奉旨查案,不就是求個水落石出?”

 陳仙奇低聲道:“朝廷是要咱們限期結案,兩位大人啊,這時間可不多了。”

 鐵良臣不理膽小怕事的陳仙奇,徑直對狄希源道:“如果狄大人相信下官的話,給我一日時間,必定讓錢犯將所有東西都一五一十吐出來。不過我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必須要動刑。”

 陳仙奇聞言大驚道:“不可,千萬不可,朝廷還沒有對人犯裁奪,如果一個不慎。。。依本官看。。。不如上奏朝廷以請示。。。”

 狄希源出言打斷了他的話,對鐵良臣道:“鐵大人可能保證人犯的周全?”

 “狄大人,千萬不可任由這鐵黑子胡來啊。。。”

 狄希源再次打斷陳仙奇的話道:“陳大人,你應該也清楚如果咱們將此事上報門下門下省),那麽門下轉中書,再由幾位相公定奪,直至遞交聖上,這個過程少說也需數日時間。再說,到時候準與不準還是未知。你我既為主審,自當為天子分憂,行事既要合乎律法,又應靈活變動,像現在這般情況,本官認為,應該讚同鐵大人的意見。”

 鐵良臣大笑道:“還是狄大人爽快,好了陳大人,無需多說,如果出了問題,我鐵某人一力承擔,必不牽累陳大人你。”

 “這, 這,這。。。”陳仙奇急得抓耳撓腮,但是毫無辦法,他不是一個強硬的人,那麽在面前這兩位剛強人物面前,他自然失去了決定權。

 長話短說,鐵良臣如何折騰錢駙馬就略過不提。最後的結果是,鐵良臣確實從錢伯芳口中撬出不少東西,但是這些口供不是令鐵良臣很滿意,因為其中缺少最關鍵的證據。

 根據錢伯芳的交代,他和李景儉相互勾結,這些年從司農寺和鹽鐵署通過種種方式,榨取了不少錢財,兩人狼狽為奸,彼此互利,通過權力結盟,形成了無所不至的吸金手段。

 而元律師,就是兩人相互勾結的紐帶,並且元律師還是具體執行人,通過這個出頭露面的負責人,錢伯芳和李景儉只需要躲在幕後數錢便行。

 錢伯芳供稱,其實自己也是被李景儉和元律師拉下水的。元律師是李景儉的頭號狗腿,剛開始的時候,他故意裝作對自己惟命是從,趁機暗中以自己的名義做了一些不法之事,都算到了自己頭上。等他發現時,元律師又拿出重金賄賂自己,自己才無奈應允。最後,錯到不能再錯,大錯鑄成,李景儉才施施然露面,強逼自己和他同流合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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