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二坐在自家小院大門的門檻上,雙手支著下顎,一臉憤憤之色,回頭望了一眼坐在院子中央發呆的姐姐,臉上的憤懣之色更濃。 自從幾日前姐姐被那看起來很和氣的老爺爺送回來後就一直是這一副呆呆的樣子了,吃飯的時候常常舉筷發呆,時不時神經質地笑出聲來,每天都心不在焉的,家裡的鍋碗瓢盆這些時日已經不知道被心不在焉的姐姐打碎了多少個了,這讓原本就夠癟的錢囊徹底癟了下去,每次看著空空蕩蕩的錢囊,柳小二總是無語凝噎。
自從好多天前姐姐和那登徒子還有偽君子一同出門遊玩後,他便每日在家百無聊賴,東邊村口打一架,西邊村尾打一架,全身上下到處是淤青,沒了姐姐給他推拿上藥,每日都痛的要死,本以為姐姐回來能和他一起玩,沒想到姐姐回來後每日都是發呆,都不怎麽說話了。
一定是那兩個人欺負姐姐了,柳小二內心憤憤不已。
聽村裡的劉說,姐姐這是患了相思病,想念著遠方的情郎呢,柳小二頓時大為光火,差點就要出門去找林坤的晦氣,卻突然想到以前姐姐不也是喜歡林坤的嗎,那姓林的也是許久才來一次,姐姐卻從來沒有患過什麽相思病,每日照舊該幹啥幹啥,怎麽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柳小二有時會在姐姐面前故意提到林坤的名字,卻不料每次姐姐都是臉色一變,神色冷淡,完全沒有柳小二預料中的喜悅表情,難不成姐姐移情別戀了?也好,林坤那家夥他看著就煩,只是不知道姐姐喜歡上了誰,難不成是那登徒子,哈哈,開玩笑的吧,姐姐最討厭他了。
柳小二正坐在門檻上唉聲歎氣,突地眼前一黑,兩個人影站在了他面前,遮擋了日頭。
“你們是誰?”柳小二猛地站起,警惕地打量這兩人,當先一人長得很高大,竟然比已經身高一米八的柳小二還要高了一個頭,他留著好看的胡須,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很華貴,一頭黑白夾雜的長發隨意披在肩上,一臉笑意;後面那人是一個駝背的老人家,長相和藹,穿著天藍色的長袍,還拄著一根一人高的好看的翠綠拐杖,拐杖上還掛著三個顏色不同的小葫蘆。
院子中的柳依依回過神來,看到門口多了兩名不速之客,急忙來到莽撞的弟弟身邊,疑惑地看著兩人,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那老人家看到柳依依,神色一喜,和藹道:“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柳依依本來不想回答,但是看著一臉和藹的老人家,猶豫了一下,回答道:“這位老爺爺,我叫做柳依依,這是我弟弟柳小二。”
那高大男子對柳小二笑了笑,那笑容十分溫和,倒是消弭了柳小二的敵意,頓時感覺這兩人不像是壞人。高大男子來到柳小二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笑道:“小夥子我看你根骨清奇,靈氣逼人,跟我學武如何?”
柳小二一愣,哈哈大笑:“大叔,雖然你長得高大,但是可打不過我,你可知道我是這十裡八鄉遠近聞名的打架王,像那種手臂粗的小樹,我一腳就能踢斷。”
高大男子哦了一聲,“那的確是很能打了呀。”
“那可不,這十裡八鄉還沒有人敢和我單打獨鬥呢。”柳小二一臉得意。
高大男子笑了笑,左右看了看,來到村路上一株兩三人才可合抱的大樹下,“小夥子,你可能拔出這株小樹。”
小樹?
柳小二愣了一會,道:“大叔,
怎麽可能有人能拔出這麽粗的樹。” “我若是拔出來了,你拜我為師可好?”
“大叔你少吹牛了……”柳小二摸了摸腦袋。
高大男子哈哈一笑,伸出一根手指粘在樹身上,輕巧一提。
大樹連根而起,泥土從出土的樹根上片片掉落。
高大男子看著呆若木雞的柳小二,淡笑道:“你可願隨我習武?”
柳小二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睛,看了看那株被粘在高大男子手指上的無根大樹,噗通坐倒在地。
高大男子哈哈大笑,扶起還未回過神來的柳小二,又問了一遍,柳小二打了個激靈,猛地拜倒在地,放聲大喊:“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柳依依一臉震驚,一根手指拔起大樹,那要怎麽樣的功力才能做到?這高大男子可比壞人強得太多了。
那拄著拐杖的老頭兒見柳依依雖然震驚,但卻依舊鎮定,老臉上更是閃過一絲讚賞,笑道:“你弟弟拜了我家主人為師,小姑娘,你也跟隨我學醫吧。”
不料柳依依搖了搖頭,道:“老人家,依依知道你們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但是依依卻不能離開這裡。”
“哦?為什麽。”老人有些好奇。
“我要等一個人。”柳依依臉色微紅。
“啊,原來是這樣,”老人看著少女的臉色,恍然大悟,笑道:“那肯定是小姑娘你的情郎。”
柳依依臉頰酡紅,扭捏著衣角不言不語。
高大男子聽見這話,哈哈大笑,“無妨,我們便在這裡住下吧,這裡山清水秀,也是個好地方。”
柳小二站起身來,看著身旁的高大男子,撓了撓頭,問道:“師父,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高大男子摸了摸胡子,笑道:“你師父我,單姓天名九陽,那個老頭,複姓皇甫單名書。”
天九陽,皇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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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天明恍如在夢裡,那自稱關山雲的老翁和他同坐一輛馬車,正盯著燕天明左看右看,似乎想在他臉上瞧出一朵花兒來。燕天明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開口道:“關先生,您為何要找上我?”
“怎麽,你不樂意?”關山雲輕哼了一聲。
“那倒不是,只是很好奇罷了,我名聲那麽臭,沒想到關先生會看上我。”
“罵了東南讀書人就是名聲臭?呵呵,老夫可不這麽認為,你那幅《軍貼》罵的好,老夫我生平最看不慣那些自命清高的讀書人,讀了幾本聖賢書便自命清高,在老夫眼裡都是些道貌岸然的蠅營狗苟之輩罷了,我最是反感那些讀書人所謂的‘學得功名售帝王’,媚利輕義,聖賢書都讀到狗身上去了,想當然地認為自己一肚子的墨水,嘿嘿,不就是會做些詩詞說些空話罷了,有什麽好自傲的,只是那些讀書人把這玩意看的太重了,洪國文壇功力之風最盛,反而最喜歡叫囂文人脊梁,欲蓋彌彰,當真是可笑。”
燕天明好感頓生,笑道:“沒想到關先生與晚輩看法如此相同。”
“東南三國中,老夫最不喜洪國,浮華之風太過,那李文軒當年說了一句‘洪國文人自己戳自己的脊梁,自己壞了自己風骨,怨不得他人’,老夫便教了他三年的才學,可惜啊,他學了老夫十之三四的學問,卻沒學到老夫的風骨,骨子裡還是有迂腐的文人氣,在外逛蕩了幾年,沒能受得住世人追捧,慢慢養出了好勝之心,唉,當真可惜。燕天明,我可不希望你步了他的後塵。”
燕天明點了點頭,正襟危坐。
關山雲笑了笑,思索了一會,道:“老夫教你用筆之道, 除了你很對老夫口味外,全因你那行筆帶刀意的筆法與老夫有異曲同工之妙,老夫被人稱為三絕,筆絕和劍絕兩者相通,只看你能學去多少,老夫隻教過三個人,你是第四個,老夫傳授老夫的本事向來隻做一遍,能領悟多少都是自己的事。”
燕天明點了點頭,若是關山雲要教他詩詞歌賦,他也許會不願意,但是若是教授用筆之道,他是十分高興的,他的刀意就是在用筆中領悟的,他的刀法與用筆之道暗合,學習用筆之道,也算是間接感悟刀法了,更別說燕天明對筆法的確感興趣了。
關山雲從行囊裡抽出兩根已經分叉了的老舊羊毫,再拿出一小瓶研墨好的墨水,將羊毫放入瓶中吸飽了墨汁,丟給燕天明一支,自己手持另一只在馬車車壁上開始書寫,道:“老夫怎麽寫,你就怎麽寫,能悟到什麽,就看你自己了,記住,不要注意老夫寫了什麽,不要記住任何寫的東西。”
燕天明提著筆,在另一邊車壁上開始書寫,僅剩的右目始終盯著關山雲,行筆軌跡與他完全一樣。
筆走龍蛇,盡是鐵鉤銀劃。
只有兩三分形似,卻有六七分神似。
“好小子!”關山雲哈哈大笑。
行進中的燕家家衛們突地打了個冷戰,離那座似乎散發著寒氣的馬車遠了一點。
燕家車隊走了八日回到南淮。
馬車散發了八日的寒氣。
一日比一日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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