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和大叔戰戰兢兢的回過頭,一名身材削瘦的男子的正從街角處向他們走來。 男子穿著一身尋常的便服,額前戴著一頂白銀的額冠,從領口的扣節到衣袖的褶皺都處理得一絲不拘,加上佩在腰間的長劍,以至於看上去就像古代小說裡的騎士重現似的。麒麟注意到,這名男子有著異常俊美的容貌,其程度足以讓路上的少女們發出尖叫,但奇怪的是,從他的身上卻絲毫感覺不到花花公子的輕浮,不如說,反而散發出一股歷練戰士的沉穩威儀。
被那雙灰色的眼睛掃過的時候,麒麟反射般的感到一陣心虛,而當他向旁邊望去的時候,發現那貴族大叔竟也是緊張得額頭冒汗。
“你們在……”灰發男子的目光越過兩人落在後面的雕像上,大理石台座上兩灘冒著熱氣的水跡清楚無比的說明了剛剛發生的事件。
“原來如此。”灰發男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再看了兩人一眼,以淡淡的聲音宣布了處置。“雖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問題,但兩位看來並非缺乏教養的平民,竟然在大街上堂堂做出這種妨礙風化的行為,下官實在無法坐視不理……根據林格伊爾城的治安管理條例,在公共場所隨地小便者,將會被處以最高五十塊的罰金,兩位可有異議?”
“呃……”麒麟的額頭冒出冷汗。平心而論,灰發男子並沒有刻意為難兩人,五十塊絕對不算是大價錢,隻是對於麒麟來到王都後便始終處於“赤貧”狀態的錢包來說,卻是一筆不可能拿得出來的天文數字。
(喂,大叔,你有帶錢吧?)麒麟悄聲的向旁邊的貴族大叔求助。
(我沒帶啊……)貴族大叔也是一臉淒苦的望向他。
(我說,大叔你好歹是貴族吧?出門不帶錢怎麽行?)
(你就不知道了,小兄弟。就是因為是貴族,所以才不用帶錢出門啊,俺喝酒向來都是用賒帳的。)
(……那你能不能跟他商量商量,這筆罰金也用賒的可以嗎?)
(這個嘛,我想不太可能,不過可以試試別的辦法……)
這樣說著的大叔,很有氣勢向前邁出一步,非常可靠的擋在麒麟面前。
“你……你是治安署的警備兵吧?告訴你,俺……俺可是貴族哦!是在宮廷裡任職的大貴族哦!今天也是剛剛處理完國事回來,而且這座雕像建造時我也有捐過款,所以……呃,看在這些的面子上,能不能放我和小兄弟一馬啊?”
雖然胡須大叔很努力的擺出“仗勢凌人”的態勢,但虛張聲勢的語調和前倨後恭的內容,卻毫不留情的揭露了其平時疏於此道的事實。另一方面,雖然麒麟從來就對仗勢凌人的權貴沒什麽好感,但在目前的情況下,卻自然而然的站到了胡須大叔這一邊,並熱切期待著眼前這位看來蠻正直的灰發男子能知難而退――話說回來,人性有時候就是這樣複雜的東西。
“哦,閣下剛剛處理完國事回來嗎?那真是辛苦了。”灰發男子朝大叔敬了一禮,麒麟也不由得神情一緩,但灰發男子跟著卻話鋒一轉。
“但是,下官是紋章院的憲兵,並非貴族的鷹犬。貴公剛剛的言行有威脅公職人員的嫌疑,因此在原有罪名的基礎上再追有一條妨礙公務的罪名,今晚貴公恐怕得在治安署的囚房裡過夜了。”這樣說的灰發男子,緩緩抽出腰間的長劍,把刻在劍身上的“鏟惡除奸”四字銘文展露在麒麟兩人的面前。
“法理之劍……可惡,
是真牌的憲兵嗎……”大叔就像真正的惡黨般發出不甘心的哀歎。“混帳,我才不要在這裡被抓住……喂!你們上,給我攔住他!” 大叔向著灰發男子的身後發出命令,由於他的神態和語氣都極其逼真,所以灰發男子也在一瞬間被噓住,下意識的回頭望去。
“小兄弟,趁現在快跑!”在這同時,大叔一把扯著麒麟狂奔起來。
……………………
按照字面上來理解,“紋章院”應該是監管和紋章相關事務的機構,但事實上,紋章院的權力卻遠遠超出這以上。凡是擁有紋章的貴族,凡是擁有封號的機師,上至一國之君下至一介勳爵,所有貴族和軍官,都是紋章院行使權力的對象。
紋章院乃王國的最高監察機關,獨立於所有行政機構外,不受任何權勢的影響,完全依據法律行使判斷力。紋章院的眼中無所謂身份的區別,在憲兵隊所持的法理之劍面前,唯一判斷的標準便隻是有罪與否而已。因此對於擁有巨大權力的貴族來說,紋章院可以說是一把隨時高懸在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在紋章院充分行使自身權力的時候,王國的政治狀況往往也是最安泰的時候。
大概兩年前,紋章院的某位要人因故離去,由於那人的存在非同小可,結果其離去後的紋章院便陷入半癱瘓的狀態。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以康拉德為代表的恩布利昂家族開始在王都橫行霸道,而以當時紋章院的混亂狀態,根本無對其進行有效的鉗製。雖然憲兵隊依舊在努力完成自己的使命,但在缺少核心指導者的情況下,其效果相當的有限。
至於今天他們遇到的灰發男子,便是紋章院直屬的憲兵隊的一人。憲兵隊歷來以執法嚴苛而聞名,要是被他逮到的話,後果可謂不堪設想。
“……就……就是這樣,明……明白了沒有?”貴族大叔一邊猛烈的喘著氣,一邊向麒麟解釋著。
“嗯,知道了。”麒麟慎重的點點頭,同時努力配合著大叔的速度。在武術修行中培養出的基礎體力在這時候發揮出重要的作用,既使經過半個時辰的長跑追逐,他的呼吸依舊均勻有序,步伐節奏也沒有絲毫的紊亂,但和他同行的貴族大叔卻似乎已差不多到了極限。
“大叔,要不要先休息片刻?”麒麟好心的建議著。
“沒……沒有時間……”胡須大叔臉漲得通紅,但還是奮力擺動著雙腳。“我們現在……可是在逃亡中啊!”
“逃亡啊……”麒麟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不過隻是隨地小便而已,居然會落到被憲兵攆著在深夜裡逃亡的結果,再怎麽說也太誇張了。但回頭想想,比起像康拉德那種橫行霸道的惡質貴族來,麒麟還是覺得眼前拚命“逃亡”的胡須大叔還是來得要更親切可愛一點。
“給我站住……你們想再增加一條拒捕的罪名嗎……”從身後的巷道裡傳出灰發男子的喊聲,讓兩人頓時緊張起來。據說每個憲兵都是極其優秀的戰士,現在看來傳言並不誇張,在黑暗的小巷裡居然能緊緊咬著兩人追了半個時辰,這份執著和耐力實在讓人佩服不已――正因為如此,一想到落在其的手中的後果,兩人的背後便冒出陣陣寒意。
“可惡,前面沒路了!”大叔突然喊道。
“什麽?喂喂,開玩笑吧!”麒麟向前面望去,跟著慘叫出來。
只見小巷的盡頭是高高的堤坎,堤坎的下面是緩緩流動的萊茵河,河面上沒有任何船影,而小巷兩側的牆壁也阻斷了兩人轉向的道路,這樣下去被逮住隻是時間的問題,而就算現在掉頭,也只會和追兵撞上而已。兩人可以說被逼到了絕境。
“到……到此為止了嗎……”大叔頹然停下腳步。
“……不,還沒有,還沒到絕路!不要放棄希望!”麒麟大聲喝斥著大叔。
“我有辦法過河!大叔你到我背上來,我背著你過去。”
這樣說的麒麟,在大叔的面前蹲下,示意他爬到背上來。
“但是……”看著眼前四五十米寬的萊茵河,大叔顯得有些遲疑。
這時候,就像催促兩人一般,從後面的巷道裡傳來急促而緊迫的腳步聲。
“沒有時間猶豫了!大叔,把你的命交給我吧!”
在麒麟眼中熊熊燃燒的,是男子漢激昂而灼熱的熱血!
就像被麒麟的熱情所打動,胡須大叔毅然決定把命運托付給眼前的青年。
“好!小兄弟,有你這句話,大叔我就把這條命交給你了!”
“哦哦哦哦哦!”
沒有回答的余裕。下一瞬間,在就連靈魂也能撼動的呐喊中,麒麟背著胡須大叔開始了猛烈的加速。
……………………
幾秒鍾後,從小巷裡衝出的灰發男子,以呆然的目光看著河面上的不可思議的一幕――那名黑發的青年,背著胡須的大叔,在萊茵河上乘飛破浪的前進著。以極高頻率交替的雙腿,在河面上激起猛烈的巨浪,而巨浪產生的反作用力抵消了兩人體重和浮力的差額,從而使得青年得以在河面上如履平地的奔跑。青年展現出以凡人之力不可能完成的絕技,讓灰發男子看得口瞪目呆。
“胡扯吧?人類可以做到這種事情嗎……”
灰發男子茫然看著渡江的兩人,然而片刻後,他緊繃的臉色卻緩和了下來。
跟著他的目光可以看到,橫跨大半個河面後,青年的體力似乎也到了極限。隨著激起的浪濤越來越小,青年奔跑的速度越來越慢,兩人的身影也跟著下沉著,最後終於響起“噗通”一聲。
“啊,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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