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一鞠躬

“逮到了！逮到你了！”

伽魯多發出狂喜的歡叫，從瞄準鏡裡鎖定狼焰的尾巴，就準備扣下扳機。

“給我下地獄去吧！小……唔?”

伽魯多停下動作，驚訝的看著狼焰突然開始燃燒起來的機腹。

狼焰燃燒的地方正是先前被他擊破的導流槽的位置，伽魯多略一思考，便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不禁狂笑出來。

“哇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黑發小子，隻作了應急處理就急勿勿上來送死啊……敢駕著那種破爛機來和我打，我就看看你要怎麽收場吧！”

伽魯多放棄攻擊的打算，讓魔裝機尾隨在狼焰的身後。他知道，燃燒泄漏的導流槽是不可能修複的，通常遇到這種情況機師只有棄機跳傘的一種辦法。要是黑發小子也采取這種辦法的話，那他就可以親手在空中把他撕成碎片，對伽魯多來說，再沒有比這更愉快的事情了。

“來吧，來吧，快跳出來吧，黑發小子。”

魔裝機尾隨在狼焰的身後，眼見狼焰身上的火從機腹燒到機尾，燃得越來越旺，可麒麟卻始終沒有棄機逃命的跡象。

“……難道他打算和機體陪葬?”

伽魯多不禁生出這種疑『惑』。也有些機師不願意舍棄自己的機體，而是固執的想努力嘗試到最後一刻，但最後絕大多數都成為空騎的殉葬。如果黑發小子也是這種類型的話，伽魯多想親手解決他的願望恐怕無法實現了。

“嘖，直到最後都讓人掃興的家夥……”伽魯多啐了一口，隨即改變想法。“也罷，反正慢慢欣賞你被燒死的模樣，也蠻有意思的就是了。”

伽魯多讓魔裝機飛近狼焰，想看看黑發小子臨死前的模樣，然而此時狼焰身上的火勢已蔓延到機首，包括機師座艙在內，幾乎整架空騎都被熊熊燃燒的烈焰包圍著。伽魯多看著狼焰兩邊翅膀的膜翼在火焰中燒盡，感到對黑發小子的憎恨也同時升華，在確認麒麟被火焰燒死的同時，他也仰頭狂笑起來。

“口桀口桀口桀！黑發小子，你也有今天的下場啊！兩次三番和我作對，屢屢破壞本大爺的好事，紋章院的事情，獨聯隊的事情，肖恩堡的事情……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本大爺才落到今天這種地步！讓你這樣被燒死，簡直太便宜你了！”

伽魯多朝著化成一團燃燒火球的狼焰傾吐著憎惡，並瞪大眼睛想看看火焰熄滅後黑發小子化成灰燼的模樣，然而……

一分鍾過去，火焰繼續燃燒著……

二分鍾過去，火焰還在燃燒著……

四分鍾過去，火焰依舊在燃燒著……

足足十分鍾過去，狼焰身上火焰不但沒有熄滅，反而燃得越來越旺！

這個時候，不要說近處的伽魯多，就連遠處梅利號上的眾人，也都察覺到事情的異常。

“沒道理啊……就算把導流槽裡的所有燃料加起來，不可能燃燒得這麽久……”米歇爾放下望遠鏡，苦惱的皺起眉頭。“而且，燃了這麽久也沒有一點爆炸的跡象……唔唔唔，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那架空騎上面有我還不知道的機關?”

“麒麟……不會有事吧?不會死吧?是吧！是這樣的吧！”小妖精抓著米歇爾的衣襟，以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問道。

“……我也想知道。”彼蘿蒂絲的語氣雖然沒那麽急切，但也朝亞丁青年投來極為關切的目光。

“不，那個，就算你們這樣看著我，不知道的事情也還是不知道啊……”被妖精們的目光注視著，米歇爾搔搔腦袋，以困『惑』的聲音回答著。

就在時候，從甲板上其它野妖精們那傳來陣陣驚歎，似乎那邊的情況又有了新的變化。米歇爾以最快的速度望回去，然後刹時間瞪大眼睛。

只見那邊包裹著狼焰的燃燒火球開始急速膨脹，與此同時火焰的焰『色』也由淺轉深，逐漸變成宛如燃燒烈血般的緋紅『色』。熊熊燃燒的火球向外輻『射』著恐怖的光熱，燒焦了半個天空，也『逼』迫魔裝機遠離其影響范圍。

在眾人緊張不安的注視下，火球迅速達到膨脹的臨界點。

然後，在其焰『色』由紅轉紫的瞬間，驟然熄滅。

熄滅的火球就像破滅的肥皂泡沒留下任何痕跡，然而在其留下的空間中，卻孕育著某種東西。

一開始，那東西的輪廓是模模糊糊的，讓人看不真切。但很快，一對巨大的翅膀從那東西身上舒展開來，同時眾人也得以目睹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架眾人從未見過的空騎。空騎的機身是燃燒火焰的顏『色』，有著一雙巨大的、熾紅的翅膀，背後還拖著長長的尾翎。空騎的尾翎反『射』著日光的余輝，赤紅的機體放『射』出輝煌的雄光，那說不出奔放和驕傲的姿態，看起來簡直就像傳說中的鳳凰。

沒有人見過這種模樣的空騎。那狂放的烈氣和彭湃的生息，與其說是空騎，倒不如說更像是某種活著的生物。

“神……神化！空騎的神化?”

要不是旁邊幾名整備兵反應迅速的架住長官，米歇爾恐怕已經衝破護欄掉下去了。但就算是部下們緊緊架住，亞丁青年依舊表現出和平時截然不同的狂熱模樣，振臂歡呼起來。“是真的！真的是空騎的神化！這種只在理論上可能存在的現象，居然真的在我眼前……啊啊啊！放開我！我要筆和紙！我要把看到的東西全部記下來！快點，給我拿筆和紙來！”

米歇爾拳打腳踢的催促著部下拿紙筆來，而看到技術工作者的狂熱模樣，小妖精顯然有些畏懼，不過還是鼓起勇氣靠過去。

“那個，‘神化’是什麽?”

“神化?神化就是空騎的進化！”米歇爾手舞足蹈著的解釋著。

“空流能量有著促進生物進化的效果而空騎亦是由有機材料構成因此也同樣會受到空流能量的影響……這種效應會在空騎飛行中不斷進行同時持續累積而當這種進化效應累積到極限時空騎本身的形態就會發生根本上的改變……空騎體內原本各自獨立的有機部件會相互融合進而成為統一的類生物體並且極大提高空騎的『性』能！然後這種情況就叫做神化！”

米歇爾以省略標點的方式一口氣解釋完，而這時候整備兵們總算拿來了紙筆，只見亞丁青年狂吼一聲，趴在地下奮筆疾書起來。

“呃，也就是說，麒麟能贏的意思嗎?”小妖精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著，不過米歇爾已經沒空回答她了。

“……能贏哦。”回答她的是彼蘿蒂絲。妖精女王眯起眼睛觀察著遠方的戰況，然後作出判斷。“事實上，對方好像已經喪失戰意了。”

彼蘿蒂絲觀察得相當仔細，伽魯多確實沒有再打下去的意思。倒不如說，在看到鳳凰機真顏的那一刻起，他就下意識的湧出逃跑的打算。

“那東西……那東西……”伽魯多的上下牙床猛打著架，伴隨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懼感的複蘇，獨聯隊毀滅時的鮮活記憶從腦袋裡湧出來。

那宛如燃燒火焰似的鳳凰空騎，那隨風飄散的毀滅紅羽，還有那股君臨天下、無以匹敵的威壓，一切都仿佛那晚光景的重現，伽魯多恐懼得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伽魯多呆在原地，新生的鳳凰機一時間也沒有動作，不過這並不代表著局面的僵持。事實上，就算待著不動，鳳凰機的身上也持繼放『射』著猛烈的光焰，高熱的光焰投『射』在魔裝機的甲殼上，令得後者苦不堪言——災龍的甲殼或許可以抵擋物理的衝擊，但對高溫的侵蝕卻尤其脆弱，伽魯多仿佛聽到從魔裝機各處發出的痛苦呻呤。這種時候，蒂安娜的警告也被他拋在腦後，他毫不猶豫的調轉機頭逃走。

這時候，麒麟正沉浸在狼焰新生帶來的震憾中。若是伽魯多按兵不動話，麒麟一時間或許還不會注意到他，然而魔裝機的撤逃牽動著周圍的大氣。氣機相引的作用下，麒麟想不注意到伽魯多都困難。

“……想逃嗎?”當麒麟回過神來的時候，魔裝機在視界中已只剩下一黑點了。

“能追上它嗎?狼焰。”麒麟拍狼焰的機身，詢問著這位重新認識過的戰友。

狼焰用引擎的排氣口噴出一股烈焰作為回答。

“好，那我們就上吧！”麒麟興奮的喊了一聲，然後試著踩下節流閥。

在踩下節流閥的瞬間，狼焰『射』了出去。

一股遠遠凌架於先前的加速壓讓麒麟整個身子都陷進駕駛席裡，好像肺裡的空氣都被壓出來似的。麒麟一邊感受著這股風馳電閃般的速度，一邊從心裡湧起前所未有的高揚感。他不禁放聲長嘯，那嘯聲穿過層層疊疊的空間，直達前方倉皇逃命的空賊機，令原本就恐懼不已的伽魯多更加畏懼的縮緊身子。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伽魯多半瘋半狂的敲打著儀盤，發出喪家之犬般的咆哮。

“贏不了！贏不了贏不了贏不了贏不了！！！！為什麽就是贏不了他！為什麽！！！！”

“……回去，戰鬥。”就在這時候，伽魯多似乎隱隱聽到秘書官的聲音。

“去你的！誰會回去送死啊?那種怪物根本就沒人能打得過！我才不想死！”他癲狂似的回答著。

“那麽，你就死吧。”秘書官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

伽魯多隻覺得胸口一涼，低頭看去，只見一把骨刃從他的胸前伸出。

“什……什麽……”伽魯多艱難的轉過頭，看見無數利爪從駕駛席後彈出。

“那個女人……”在伽魯多瞪大眼睛的同時，這些利刃在下一瞬間刺入他的身體。

“噗哇！”伽魯多張口噴出血來，感覺全身冰涼，視界也開始模糊。

突然聽到一聲長嘯，伽魯多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到鳳凰機正拖著火焰的尾翎從上方俯衝而下的光景。

“好吧……黑發小子……是你……贏了……”

在意識永遠墜入黑暗的前一刻，伽魯多最後看到的，是無數火羽翩翩而降、把世界塗染成緋紅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