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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道》第36章 毒藥?良藥?
  胤禛與費揚古笑著從前廳穿回後堂,遠遠地便聽到一群嚷嚷聲,費揚古忙作揖道:“老臣對奴才管教不嚴,打擾清靜了,見笑見笑!”  胤禛覺得事有不妙,虛扶費揚古作揖的雙手,快步向吵嚷處走去。他發現,那聲音是從亦蕊閨房中傳出的,女人發出又哭又笑的悲鳴,而其他人在安慰她。進門一看,亦蕊四肢呈“X”型被綁在榻柱上,痛苦地扭動地身體,眼淚如泉水般流注。奇怪的是,她臉上帶著怪異地笑著,無法節製,嚷:“哈哈哈……癢死我了,好痛,肚子笑得好痛……哈哈……癢到骨頭裡了……”

  胤禛怛然失色,他推開榻邊的費揚古夫人,扯開亦蕊的衣領,原白皙幼滑的皮膚變得坑坑窪窪,布滿了紅豆般的凸點,有幾處長在一起,密密團團。

  亦蕊見到胤禛,詭笑中帶了幾份委屈,使勁伸展著手腳,說:“癢癢,幫我抓!”

  “誰讓你們把福晉綁起來的!”胤禛怒喝道。

  幫著用玉雕搔杖止癢的彩娟道:“回四阿哥的話,是小姐要求奴才們把她綁起來的。”

  費揚古夫人早已心疼地淚流滿面,搭腔道:“不知道是不是出疹子,或豆瘡之類的,萬一抓破了,以後留疤就不好了。”

  胤禛心道:“對對,可能是疹子,豆瘡,發出來就好。蕊兒,蕊兒……”

  這時,費揚古府中的家仆擁著一個邋遢老人進來,老人熟悉地向費揚古夫人順意作了個揖,大咧咧地要往榻邊坐下。胤禛見他那氣勢,知是個有本事的,起身讓了個座,那老人滿意地點點頭,坐下了。彩娟忙說:“這位是余大夫,精通歧黃之術,府上老爺、夫人或小姐生病一直都是由他診治的。”

  余大夫從彩娟手中要過玉搔,撥開亦蕊的衣領,又讓彩娟卷起她的袖子。胳膊上米粒般的紅包,數不勝數,令人頭皮發麻。余大夫神情肅然,從衣袋裡掏出一雙棉質手套戴上,手指輕輕搭在亦蕊腕上,閉眼說:“瞳孔散大,唇呈櫻桃紅,陰斑多而陽斑少,邪毒深陷,脈象細數而無力,間歇……”

  胤禛聽不下去,打斷余大夫說:“她倒底是怎麽了?是不是中毒?”

  余大夫不滿地皺眉,說:“老夫最討厭診症時,有人在旁吵鬧,把他給我哄出去。”

  胤禛指著他說:“你……”

  余大夫不急不慢指著亦蕊胳膊上的咬痕,說:“你既然知道她中的是七蜂毒,就不應該在這打擾老夫診治。”

  胤禛一楞,“蟲琢”之毒的確提煉於多種毒蜂的毒液精華,不乏胡蜂、虎頭蜂等巨毒蜂類。捉蜂不易,取毒更不易,這種毒藥難煉製,解藥就更是從未聽過。用的時候都會特別小心,生怕傷到自己人,聽說有個侍衛不慎中了蟲琢,寧願自刎而死,也不願受這萬蟲齧心之痛。余大夫只是略一搭脈,便知與蜂毒有關,搞不好會有機會治好亦蕊呢?

  余大夫迅速開了張方子,交給家仆按方抓藥煎來。

  費揚古夫人撫著心口,說:“可憐的孩子,你怎麽會中了毒啊?很快就沒事了,孩子。”

  “誰說沒事了?”余大夫在家仆的安排下淨了手,踱步說,“這個方子,只能舒緩她的痛癢,讓她睡上一覺,治標不治本。”

  費揚古夫婦愛女心切,急問:“余大夫,那要如何才能治本呢?既然知道是中了何毒,解毒不就好了?”費揚古夫婦直盯著余大夫,生怕從他嘴裡吐出“救不得”幾個字來。

  “解毒?談何容易?”余大夫斜覷著胤禛說,

“她中的是七蜂毒,第一,不知是哪七種,第二,一種蜂毒就可以要人性命,何況如此多種,相生相克。唉……你說是嗎?年輕人!”原來,他見胤禛之前緊張,當聽到是七蜂毒時,便不再說話,心知他定然知道些許內情。  胤禛盯著榻上繼續折騰的亦蕊,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斷掙扎扭曲,四肢困縛處已出現了明顯的血痕。他不斷自責:“是我,是我害死了蕊兒。”胤禛肝腸寸斷,狠狠地捶擂胸口,才能抒發些許鬱悶。

  費揚古夫婦連忙攔住他,余大夫繼續說:“自責有什麽用?既然你知道此毒從何而來,為何不去尋找解藥?”

  胤禛臉色蒼白,說:“蟲琢之毒,無藥可解。”

  費揚古和余大夫聽到“蟲琢”二字,大驚失色。其他人雖不知“蟲琢”是何物,但無藥可解四個字都是懂的。

  費揚古老年得女,亦蕊自小聰明伶俐,體貼孝順,成為四福晉又添家門榮耀,成為他心中最值得驕傲的孩子。亦蕊意外中了大內密毒,他老淚縱橫,問;“四阿哥,老臣管教無方,小女若有失德之處,休了她也罷,重罰也罷。為何殘忍地對她下蟲琢之毒啊!”

  胤禛傷心欲絕,悔恨不已。

  余大夫複又把了次脈,扼腕長歎,道:“蟲琢是蜂毒精華,比七蜂毒要厲害百倍。看她手臂上的傷口,應該是被中毒之人咬傷的,那人口中定有潰瘍或傷患,將毒素混合血液傳給了小姐,蟲琢之毒已在那人身上過濾了一遍,毒性已大大減弱,小姐所中之毒應該不至於無藥可解。能否拿到這蟲琢,最好是配方!”胤禛連連點頭。余大夫興奮地直搓手,說:“那小姐或許有一線生機!若能知蟲琢配方,就能知用了哪些毒素,可對症下藥。何況,此事未必是禍,搞不好還是福呢?”

  屋裡的人都奇怪的看著余大夫,家仆們私下耳語竊竊。

  余大夫高傲地說:“庸人怎知,禍福並伏的道理。良藥用不慎,便成毒藥,毒藥用得當,卻可成良藥。蜂毒可毒人,亦可救人,對治愈關節炎、哮症都有明顯療效。蟲琢內含有天下最厲害的蜂毒,若用得當,則是最佳的藥物。小姐自幼患有鼻炎,季節變化或花粉密集處,輕則連續噴嚏,重則喘氣不已。”眾人洗耳恭聽,除了亦蕊痛癢的呼聲外,無一人敢大氣呼吸。余大夫思慮許久,突然眼前一亮,說:“看來,只能須以毒攻毒之方,克制小姐體內亂作的毒性。之後,再輔以藥物,引導蜂毒治療疾病,說不定會有奇效!”

  費揚古夫人地擔憂,問:“余大夫,以毒攻毒之法,不會要了小女的命吧!”

  余大夫不屑地說:“蛇毒、蜂毒、甚至砒霜,用得當都可能是良藥。夫人應該聽說過,被蛇咬傷之人,立刻用嘴吸出蛇毒,只要不直接接觸血液,就不會有性命之憂。您若願意眼睜睜看小姐痛苦,老夫也愛莫能助。”

  費揚古夫婦知他桀驁不馴、自命清高,連連揖手,好言挽留。

  余大夫擺擺手,說:“先別謝我,為防止藥物衝突,先前開的鎮痛止癢之藥已不能用,待老夫拿到蟲琢後,細細推敲後再定藥方。這段時間,小姐定會被蜂毒折磨,能不能挺得過去,就要靠她自己了。”

  “余……余……,我行的!”亦蕊雖癢痛難忍,但余大夫的話卻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

  余大夫慈愛地說:“孩子,挺住!”費揚古立即安排人送余大夫回府,派人隨時在余府恭候,待方子出來立刻出抓藥煎藥。胤禛則立即派人取來蟲琢樣本與配方,直接送至余府。

  這一夜,亦蕊腦海裡不知翻轉過多少個死字,費揚古夫人與彩娟徹夜守著,用涼水、鵝毛扇或玉搔略略減輕她的痛苦。胤禛不忍在屋中,又不放心離去,在庭院中枯守了一夜。

  天大亮時,余大夫來了,他布滿血絲的雙眼,看起來更蒼老憔悴。他放下一張方子,說:“其中有幾味藥,特別是胡蜂蜂毒,市集藥鋪根本采買不到。”

  胤禛說:“宮中禦藥房或許有,我這就去。”

  余大夫已知他身份,說:“嗯,這或許也是福晉唯一的希望了。”

  紫禁城,禦藥房

  管事太監海壽在胤禛的注視下,耐著性子翻著冊子,心裡怨道:“老天爺啊,我這差事恐怕是要到頭了!”

  “倒底有沒有!”胤禛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筆硯四搖。

  海壽戰戰兢兢地說:“回四阿哥,您提的幾昧藥,除了胡蜂蜂母外,其他都配齊了。至於胡蜂蜂毒,奴才在禦藥房管事多年,聞所未聞。”

  “找!”胤禛痛苦地全身發抖,唯一的希望,難道也要覆滅嗎?太監們抖抖索索地翻著各個抽屜冊子,當然都是表面功夫,自是無用功。

  太醫院院使王雲鶴走進禦藥房,說:“咦,海壽,怎麽人仰馬翻的?”

  海壽忙上前說:“院使大人,今個兒怎麽有空過來?”說著,向胤禛站的地方呶了一下嘴。

  王院使見到胤禛,忙恭敬地行了禮,說:“四阿哥可是身子不舒服,怎麽不傳太醫,直接駕臨禦藥房?”

  海壽苦著臉說:“院使大人,您幫奴才說句話,四阿哥要找的胡蜂蜂毒,禦藥房從來沒有啊!”

  王院使與海壽私交甚好,說:“微臣不敢問四阿哥取胡蜂蜂毒何用。 且不說胡蜂蜂毒千金難求,單說此蜂毒藥性過猛,難以控制,藥用范圍極窄,太醫院從來不敢用,禦藥房自然也不備著了。”

  見到胤禛冷到冰點的表情,王院使提醒道:“四阿哥不妨移駕工部打聽一下,據說工部有人專門在開發事毒兵器,似乎能有您尋的東西!”

  胤禛眼前一亮,照啊!蟲琢上有胡蜂蜂毒,製造者手中必有該物。胤禛知道多等一分鍾,亦蕊就多痛苦一分鍾,向王院使匆匆一揖,趕向工部。功夫不負有心人,胤禛花了好大功夫,終於求得一錢蜂毒。

  費揚古府,亦蕊形同槁木,高熱不退,只能用甘草水擦拭著全身。胤禛將藥材與蜂毒交給余大夫,余大夫喜道:“熱毒發出來,小姐皮膚紅腫,卻不潰爛,看來並非是致命毒,這是好兆頭。有了這些藥材,老夫極有把握藥到病除。”他略略修改了藥材的份量,交給藥童。

  接下來的日子裡,余大夫根據每日亦蕊體內毒性狀況,重新調整藥方或劑量。在余大夫、彩娟的精心照顧下,亦蕊的情況日漸好轉。到了第七日上,亦蕊身體裡余毒已清。

  算一算,亦蕊回府“休養”已有大半個月,理應盡快回宮。余大夫直呼可惜,若能讓亦蕊再在費揚古府上小住一個月,加以金針療法,定能治愈亦蕊哮症。一旦回宮,宮規不能用針,余大夫的獨門配方更是無用武之地。亦蕊離府時,余大夫切切交待,不能吃含蜂蜜的食物,否則會引起嚴重過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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