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尚書被內侍押下去了,等待他的,無疑將是滅頂之災。
祁陽帝氣猶未消,又吩咐傳旨下去,封了戶部尚書府,抄家搜查。
朝中的局勢,似乎隱隱發生了變化。
百官斂聲屏氣,不敢多言,生怕觸怒了正在氣頭上的祁陽帝,自己也跟著遭了殃。
處理了戶部尚書的事,祁陽帝又為糧食一事頭疼不已。
他叫來禁衛軍統領孟仲一問,事實果然如左相奏折上所言一樣,朝廷派下去的糧食,都是極少的糙米混著稻糠。
這樣的東西,如何能給人吃呢!
祁陽帝自問他登基以來,華京一向繁盛,若此事被鄰國知道了,該以為他大祁窮的過不下去了,要讓百姓們吃稻糠!
他是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思及此,祁陽帝沉聲道:“戶部侍郎何在?”
戶部左、右侍郎分別站出來,躬身答道:“微臣在此。”
祁陽帝陰沉著一張臉,來回看了看他二人,問道:“戶部可用的現銀,還有多少。”
二人對視一眼,小心說了一個數字。
祁陽帝聽罷一口氣哽在心頭,半晌沒說出話來。
好,這個孟權,真是好樣的,拿著這麽多銀子就買了一堆稻糠!
可如今也不是生氣的時候,是以祁陽帝慢慢壓下心中的怒火,看向百官。
“不知眾愛卿對此事是何看法?”
左相這一回沒有猶豫,直接上前一步,道:“回稟陛下,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解決糧食一事,百姓們吃飽了,自然沒有怨言,家可以重建,但吃不上飯卻是頭等大事!”
“左相言之有理,”祁陽帝雙眸微眯,“其他人呢,都沒什麽要說的麽?”
幾位重臣紛紛站出來附和左相的話。
祁陽帝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實質性的建議來,因而不免心煩,揮手先讓退了朝,留下一些重臣到禦書房接著議事。
待到了禦書房,還沒說多一會兒,派去戶部尚書府上的人便回來了。
許公公將搜上來的一乾錢物冊子上呈給祁陽帝。
祁陽帝一邊翻看一邊聽著底下人的匯報,越聽臉色越黑,到後來甚至冷笑起來。
好,這便是他大祁掌管經濟大權的“肱骨之臣”、“朝廷棟梁之材”,當真對得起他的信任!
他竟不知,戶部尚書這般財大氣粗,他不是常常嚷著戶部沒錢麽!
如今看來,怕是都揣進他自己的腰包去了吧!
右相臉色也難看得緊,他也沒想到,孟權這般膽大妄為,在家裡留了那麽多的贓銀。
這個糊塗的東西,幸虧自己每次都留著心眼,事事不曾親身參與,否則的話,今日在死牢裡關著的,怕是要算上自己一個了!
思及此,右相暗中出了口氣,更加的小心謹慎,不肯多說一個字,生怕露出什麽破綻給祁陽帝等人看見。
左相看著右相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地樣子,心中冷哼一聲。
就讓這個老狐狸害怕去吧,能嚇一嚇他,也是好的。
反正此次他們也知道,是沒辦法將他牽扯進來的。
這個老狐狸,行事最為謹慎,輕易不肯留出一點把柄給人知道。
從他們得到的證據上並未提起他就知道了,此事他定然早已想好了退路,打算獨善其身了。
左相與右相暗中爭鬥多年,焉能不了解他的為人。
必要時候,右相是不會心疼犧牲他的手下的,只要能保全他自己即可。
就是這樣一個心懷叵測的人,如今掌管著大祁朝廷的半壁江山,不,甚至是更多……
左相微微眯了眯眼,看似渾濁的眼珠一輪,他想,也許從今日開始,右相獨大的局面,就要被打破了!
想到來日祁國朝堂重見清明,左相心中也不免隱隱期待起來……
“相爺,陛下問您話呢。”站在左相身旁的晉陽侯沈自山小聲提醒道。
這左相怎麽回事,何事想到這般出神,竟然連皇上的話都聽不見了。
左相被晉陽侯一提醒,忙回過了神,便見祁陽帝皺著眉頭看著他,嚇得左相忙跪下去。
“陛下恕罪,老臣失儀了!”
左相心中也有些害怕,祁陽帝正在氣頭上,他卻在他面前明目張膽地出神,若祁陽帝治他一個君前失儀之罪,也未嘗不可啊。
況且還有右相在一旁虎視眈眈,尋著機會挑他的錯呢!
索性祁陽帝並未對他太過苛責,隻又問道:“左相覺得朕安排用這銀子前去購糧可行得通?”
“陛下聖明,”左相忙道,“這本就是戶部尚書貪墨的銀兩,如今陛下善心,將此用於百姓身上,百姓們定當感謝陛下仁慈,陛下此舉可解眼下燃眉之急,甚好。”
“嗯,那便這麽做吧。”祁陽帝聽罷十分滿意,臉色終於不再那麽難看了。
不過這個監糧官,可就不好選了。
一乾眾臣因為剛出了戶部尚書的事情,都十分愛惜自己的羽毛,不肯出頭。
誰也沒有想到,二皇子墨凜會站出來。
“父皇,兒臣自請做這個監糧官,為父皇分憂,為大祁子民謀福祉。”
祁陽帝看著這個自己不甚喜愛,自然也不甚重視的兒子,有些猶豫。
如今諸皇子並未封王,亦未立儲,按理說,皇子之中應以大皇子為尊,不過如今大皇子正在西山監管太后廟的修健事宜,因而華京之中,便應以二皇子為尊。
可是,這二皇子生母身份實在太低,是以祁陽帝一直不喜歡這個兒子,即使他如今算是養在皇后的名下……
本來, 祁陽帝是更中意四皇子墨霄的。
他本來應算是自己唯一的嫡子,可是,因為他的母后先賢仁皇后的事,墨霄的身份,變得尷尬了起來。
再想到他如今不苟言笑的樣子,就不討喜……
正好這時候右相也站出來應和二皇子的話,祁陽帝想了想,便答應了。
墨凜控制著面上的表情,正氣十足地答道:“兒臣定不負父皇的信任!”
祁陽帝看他如此不驕不躁,倒是還算滿意。
如此一來,這監糧官一職就算是定下了。
若是墨凜此時知道這件事跟他料想的完全不同,他怕是死都不會接下這個燙手的山芋。
不過,待來日他後悔,也是悔之晚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