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軒與左相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出些許無奈。
二人搖了搖頭,心中暗想,這個孟仲,性子太直了,簡直跟洛崢一個樣……
不,洛崢現在似乎變了些,雖說不太清,但感覺上是跟從前不太一樣了,做事也開始用心計了,這倒是件好事。
否則的話,就如今華京朝中這個形勢,洛崢若還一味固守己見,不思變通,早晚要被右相手下那群陰險小人,給暗害了。
若只是失了官位還好,可若累及家族性命,可就糟糕了。
因而,左相與姚軒等人看著洛崢近來的變化,心中也都放心不少。
想洛崢初回華京,便被祁陽帝擢升了國公,此舉不知引得多少人暗中眼熱,尋機想著將他拉下馬呢!
好在,洛崢如今不像從前那般,過於剛正,不知變通了。
倒是這孟仲,還是跟從前一樣,絲毫未變,也不知他是怎麽得了祁陽帝的青眼,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的。
畢竟,他可是沒什麽深厚背景的窮小子一個啊!
左相與姚軒一時間想的多了,面上都有些發愣。
孟仲見自己問完話,二人皆不理睬,反而不知在想些什麽,因而又出聲提醒了一遍,二人才回過神來。
“老夫出神了,孟統領所言甚是,眼下是要盡快動作,最好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左相捋著胡須,也覺得自己想的太遠了。
姚軒也忙點頭,“正是,如今他們並不知我們得到了如此了不得的證據,還隻當我跟孟大人位微言輕,在陛下面前也沒什麽分量,是以不足為慮呢?”
“這樣更好,更方便我們行事。”左相笑道。
最後,三人商定,孟仲與姚軒還當做什麽都不知道,隻回去好生將戶部尚書命人送去的“糧食”看顧起來,而左相則帶著證據在明早的早朝上親告禦狀。
他們想,當著祁陽帝的面,縱使右相有心保戶部尚書,怕也是有心無力了!
商量罷了,左相派管家將孟仲與姚軒小心送出府去,自己則在書房內寫起了奏折。
一刻鍾後,一封有理有據,陳情真摯,盡顯憂國憂民之情的奏折便寫好了。
左相拿起來從頭到尾再看了一遍,覺得已經沒有需要再潤色的地方,然後將這封奏折連同證據一同揣進自己懷裡,轉身到書房的內室歇著去了
此刻,除了自己,他不相信任何人!
次日早朝,左相的奏折一出,果然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祁陽帝看著左相呈上來的奏折與證據,目眥欲裂。
這封奏折,前後所言甚為明晰,讓祁陽帝無比清楚的了解了一件事——戶部尚書挪用國庫銀兩,欺上瞞下,以次充好,企圖大發國難財!
稍早的時候便說過,祁陽帝有個最大的毛病,便是容不得別人說他不好。
他想到此時此刻華京的百姓也許就在私下暗罵他為君不仁,置他們的死活於不顧,簡直快要氣的吐血。
金鑾殿上站著的文武百官只見到祁陽帝青黑的臉色,卻不知他為何這般生氣,是以在下面互相交換眼色,好不忙絡。
半晌後,祁陽帝叫出戶部尚書,“孟權,昨兒的糧食運過去,百姓們的反應如何?”
孟權被祁陽帝單點出來,隱隱有些覺得不對,但到底沒有想到自己致命的把柄如今就攥在祁陽帝手中,因而自然沒什麽實話,還照著他與右相商量的那樣回答。
“回稟陛下,昨日糧食送到了百姓們暫居之處,大家無不感激陛下,皆稱頌陛下愛民如子。”
“是麽?”祁陽帝沉聲問道。
孟權愣了一下,旋即肯定地點了點頭,“正是。”
“孟權,你很好…”祁陽帝指著戶部尚書,氣得指尖都抖了。
孟權這時候終於覺出不對味兒來了,他怎麽覺得,祁陽帝生氣似乎是跟自己有關?
果然,下一秒,便見祁陽帝怒將那封奏折和證據扔了出去,正好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孟權臉上。
孟權被祁陽帝突然扔過來的折子打傻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抖著手撿起了地上的奏折。
片刻後,只見孟權臉色煞白,冷汗一股腦地都冒了出來。
他也顧不上去擦,忙又去撿起那另外的紙張,打開看了。
片刻後,孟權臉色灰敗地抬起頭,看向祁陽帝,“陛,陛下,臣……”
“你什麽!”祁陽帝眉眼愈厲,“孟愛卿不若給朕好好解釋解釋,這都是什麽?你不會想說,你自己的印章,你都不認得了吧!你不認得,可朕卻認得!那印章還是朕親賞的呢!孟權,你說,這上面的罪,你認不認!”
“陛下,臣……”孟權心裡亂的很,臣了半天也沒有下文。
右相也暗覺不好,從左相的折子遞上去的那刻開始,他的右眼皮就跳個不停。
現在一見祁陽帝這樣,心中就猜到了,多半是為了昨兒那件事。
可令他不解的是,左相那個老家夥,怎麽會得到消息?
難道說他們之間有內奸?
也不對,此事牽涉甚大,他為求保險,除了孟權與長子,並未讓人參與,他二人是斷不可能自曝其短的啊?
等等,還有孟權的手下,會不會,是他們走漏了風聲?
思及此,右相探究地看向孟權。
可孟權此刻心慌意亂,哪裡有心思與右相交換眼神。
他知道自己這次完了……
單說那自己親筆寫下的帳冊,就容不得他抵賴分毫。
孟權此時也在想, 到底是誰出賣了自己?
他放帳冊的地方,極其隱蔽,除了他自己,再沒有旁人知道。
不對,前天晚上,他似乎對自己新納的寵妾說了什麽……
孟權絞盡腦汁的想,那晚,他在那寵妾那裡喝醉了,溫香軟語,芙蓉帳暖間,自己是否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祁陽帝看著孟權這副樣子,當下連懷疑也沒有了,十分確定於左相奏折上所言之事的真實性。
“來人,戶部尚書孟權私開國庫,監守自盜,欺上瞞下,給朕押入死牢,待災情緩解後擇日處斬!”
祁陽帝金口一開,孟權的生死便定了。
右相想了想,還是沒有說話,隻微闔起了雙眸。
而孟權聽到祁陽帝的命令後,頓時便癱軟了下去,那是對生而無望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