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文德進入到屋子裡,看見頗為年少的吳邵剛之時,耳邊還回響著李思琦的話語:吳邵剛此人不簡單,盡管年少,卻有著梟龍之姿,一定要納入麾下,否則就要滅掉,萬萬不能夠讓此人為他人所用。 李思琦是呂文德最為信任的謀士之一,其最為突出的能力,就是識人。
這麽多年過去,呂文德是第一次聽見李思琦如此評價一個人,內心感覺到震驚的同時,也愈發生出好奇心,難不成這個吳邵剛,真的是潛龍在淵嗎。
“我是呂文德,這位是吳部將吧。”
“鄂州禦前諸軍催鋒軍部將吳邵剛,拜見呂承宣副使。”
“不用客氣,這不是在官邸,隨便一些,吳部將,坐下說話。”
呂文德身體微胖,個子中等,不過渾身上下透露出來上位者的氣質,不怒自威,讓人感覺到畏懼和臣服,比較張勝,要強不少,想想也是,呂文德乃是進士出身,以文官身份涉獵武將之事宜,可謂是文武雙全,張勝則是武將出身,處於當今特殊情況之下,才指揮鄂州禦前諸軍,與蒙軍作戰的。
武將的綜合氣質,肯定是比不過文人的。
不過呂文德為什麽會屈尊見一個部將,這個問題,吳邵剛還是沒有弄明白。
茶飯博士和量酒博士沒有進屋,包括夥計也沒有進屋。
吳邵剛看了看呂文德,主動拿過了酒壇,
“呂承宣副使,這酒宴已殘,屬下不敢邀請大人落座,隻能夠給大人敬酒了。”
桌上還有一個空碗,吳邵剛倒了八分左右,自己碗裡則是斟滿了。
“屬下敬大人一杯。”
呂文德一直都注意吳邵剛的動作,此刻是微微點頭,端起了酒碗。
說起來呂文德是閱人無數的,不知道為什麽,見到這個吳邵剛的時候,他的感覺同樣是奇怪的,按說他一個承宣副使,屈尊見一名部將,對方應該是感激涕零的,語無倫次算好的,身體顫抖、不知如何是好都是有可能的,可這個吳邵剛,不亢不卑,骨子裡透露出來鎮定。
不管怎麽說,吳邵剛隻有十五歲,尚不滿十六歲,也就是一個剛剛長大的少年郎,除非是經歷過無數的波折和磨礪,否則表現出來的一定是青澀。
偏偏吳邵剛身上沒有顯露任何的青澀。
就憑著這一點,呂文德就相信了李思琦的判斷。
吳邵剛喝完酒,呂文德也喝完了。
“大人請坐,屬下叫來茶飯博士和量酒博士,添加菜肴。。。”
吳邵剛還沒有說完,呂文德就擺手了。
“今日是李思琦宴請吳部將,怎麽吳部將反客為主了,不用,坐下說說話也好。”
等到呂文德在主座坐下,吳邵剛也跟著坐下。
呂文德沒有馬上開口說話,而是看著吳邵剛。
面對呂文德的眼神,吳邵剛沒有退縮,不過他的態度之中,還是顯露出來尊敬。
這樣的氣質,絕非一般人能夠表露出來,穿越之前的吳邵剛,也曾經經歷很多大的場面,數次的鍛煉之後,才具有此等的氣質。
或許是感覺到了吳邵剛的態度,呂文德面無表情的開口了。
“吳部將之驍勇,我也聽聞了,不簡單,重傷之下還能夠奮起殺敵,且扭轉戰場頹敗局勢,面對催鋒軍的牛部將,以步卒迎戰騎兵,獲得完勝,年紀輕輕,就有如此的身手,不知道是出於哪家的門第。”
“稟報大人,屬下出自於尋常人家,
父母都是農戶,小的時候,村中說書人時常講起嶽武穆之故事,屬下心生向往,期盼能夠上陣殺敵,報效國家,屬下六歲那年,在山中放牛,遇見一位老者,老者教授屬下學識和技能,連續八年時間,一直到屬下進入到軍中。。。” 這段故事,是吳邵剛早就想好的,他也隻能夠這樣編。
呂文德的眼睛裡面,迸射出來一絲的光芒。
“吳部將,你之境遇不錯,難怪如此的驍勇。”
呂文德沒有刨根問底,讓吳邵剛略微的放心。
“兩個多時辰之前,你曾經到刺史衙門,見過蘇先生吧。”
還沉浸在僥幸之中的吳邵剛,臉色瞬間白了一下。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呂文德會屈尊見他這個部將了。
“是的,屬下見過蘇先生。”
“嗯,你可知曉,張都統製與我商議,已經給身在江州的賈大人呈奏緊急公函,我們預計,這鄂州之危局,應該很快能夠解除了。”
低著頭的吳邵剛,不過稍稍思索,便從容的開口了。
“屬下以為,蒙軍應該很快會撤離鄂州,回到草原去,蒙古大汗蒙哥陣亡,進攻四川的蒙軍已經完全撤回草原,剩下的蒙軍,獨木難支,且草原之局勢不穩定,若是蒙軍統帥忽必烈一味進攻鄂州,等到後院起火,他怕是悔之不及。”
呂文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微笑。
“分析的很不錯,與蘇先生的看法幾乎是一致的,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蒙軍準備要撤離鄂州,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吳邵剛抬頭,看著呂文德。
這一瞬間,他看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絕佳的機會,一定要抓住,不能夠流失掉。
“屬下以為,大軍應該主動進攻,忽必烈若是率領蒙軍撤離鄂州,必定留下斷後之軍隊,目前情況之下,進攻忽必烈之大軍是有困難的,不過徹底剿滅殿後之蒙軍,還是可行的。”
呂文德站起身,在屋子裡面來回走了幾步,略微的思索。
接著,呂文德雙手擊掌。
屋子門被打開,臉色依舊有些紅的李思琦進入到屋子裡面,他的手上拿著地圖。
李思琦倒也沒有講究,將地圖鋪在了地上。
“忽必烈麾下的蒙軍,一共分部在三個地方,忽必烈親率的大軍,駐扎在黃州,麾下大將拔突兒指揮大軍駐扎在江陵府,蒙軍萬戶長兀良合台,則是在蘄州一帶活動,根據前沿偵查,拔突兒率領的大軍,已經離開江陵府一帶,朝著黃州的方向集結,兀良合台則是留在蘄州一帶活動。”
地圖上面,標注很清楚,吳邵剛一眼就能夠看明白。
“吳部將,若是忽必烈打算撤軍,你認為他會如何的安排。”
“屬下認為,忽必烈一定在黃州留下斷後之大軍,護衛整個撤離大軍之安全,至於說蘄州的兀良合台,本就是在不斷移動過程之中,也會以最快速度撤離,拔突兒就更不用說,此外,忽必烈若是率領大軍撤離,必定想著安然無恙,不希望出現任何變故,故而撤離的消息不會泄漏,會嚴格保密,必要的情況之下,還會做出進攻鄂州的舉措來。”
“不錯,那我大軍是不是應該有所動作。”
“屬下認為,我大軍應該要主動出擊,徹底殲滅斷後之蒙軍。”
“這是肯定的,就算是忽必烈做出進攻鄂州城之舉措,也沒有什麽大不了,吳部將,你之判斷,若是正確,那一切皆好,若是出現錯誤,則鄂州危矣。”
“屬下不這樣認為,鄂州城池堅固,蒙軍不可能攻陷,一個多月之前,城內兵力不足,依舊抵擋了蒙軍之進攻,現如今若是調遣部分大軍出城,鄂州城內守軍依舊能夠堅持,且蒙軍就算是強攻鄂州,我出城之大軍,可在外圍牽製蒙軍,讓其無法竭盡全力攻城。”
“那你說說,出城之大軍,應該從什麽方向發動進攻。”
“正面進攻最佳。”
呂文德猛地抬頭,看著吳邵剛。
“吳部將,蒙軍之驍勇,你難道不清楚嗎。”
“屬下清楚,不過蒙軍也是人,兵力不足、沒有後援之情況下,他們不可能堅持。”
“哦,你的意思是主動進攻之大軍,一舉包圍黃州,徹底剿滅鎮後之蒙軍嗎。”
“屬下正是這個意思。”
“你敢出城作戰嗎。”
“屬下服從大人之調遣。”
“好,不錯不錯。”
呂文德走到了吳邵剛的面前,伸出右手,用力拍了拍吳邵剛的肩膀。
呂文德轉身離開屋子, 李思琦則是留下來。
這個時候,青娘也進入到屋子裡面。
“大帥知道吳部將至今還是一人,身邊無人照顧,特意安排青娘,照顧吳部將之起居生活,吳部將現如今尚在軍營之中,有諸多的不便,大帥已經在城南給吳部將盤下一處房屋,吳部將隨在下去看看吧。”
“無功不受祿,呂大人如此之安排,我實在不敢當。”
“吳部將就不要客氣了,大帥今後還有很多時候會找到你的。”
吳邵剛臉上的笑容稍稍凝固,他完全明白其中意思。
房舍距離鷺江樓不過五百步的距離。
這是一進的小院落,面積不是很大,最多也就是三百平左右。
大大小小的房屋有六間,包括了書房、臥室、會客室、堂屋等等。
堂屋的桌上,擺著一個木盤,掀開上面的錦帕,整齊的十錠白銀放在盤子裡面。
吳邵剛的臉上帶著笑容,可眼睛裡面沒有笑容。
這些賞賜可不是那麽好得的,估計不要多長的時間,鄂州城內上下都會知曉。
吳邵剛不過是部將的身份,尚無足夠的實力應對這一切,不過眼前就有一個機會,隻要他能夠抓住,很多事情就能夠從容應對了。
“李先生,代我感謝呂大人之安排,不過近段時間軍情緊急,我暫時不會到此地居住,依舊會在軍營之中,這裡的一切,就請青娘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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