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時辰之後,鄂州城門打開,幾名驍勇的軍士,騎馬快速離開。 與此同時,呂文德所駐的館舍,也有數人匆匆進出。
回到軍營之中的吳邵剛,已經忘記剛剛與蘇宗才的交談,他與蘇宗才所說的事宜,這都是上面需要考慮的,與他這個催鋒軍的部將沒有多大的關系。
深諳人心的吳邵剛明白,自己剛剛做出的分析,很快會反饋到高層去,隻不過是以蘇宗才的名義反映上去的,而這個分析,肯定會引發呂文德與張勝等人的高度關注,接下來肯定會有相應的部署,或者說是行動。
若是歷史沒有太大的變化,一切都會按照吳邵剛分析的局勢發展。
暫時的平穩時刻,即將到來,吳邵剛需要思考的是,今後如何集聚自身的力量。
馬龍進入屋子的時候,吳邵剛依舊在詳細看著地圖。
這已經成為吳邵剛主要的功課之一,他需要將古今的地形做出細致的比較,以做到心中有數,譬如說他們鎮守的鄂州,就是幾百年之後的武昌,鄂州西面的江陵府,就是幾百年之後的荊州,鄂州北面的襄陽府,就是幾百年之後的襄樊,鄂州東面的蘄州,就是幾百年之後的蘄春縣,鄂州東南方向的江州,就是幾百年之後的江西九江市。
至於說南宋京城臨安,則是幾百年之後的杭州,南宋重鎮建康府,則是幾百年之後的南京市。
“吳部將,館舍派人來求見。”
吳邵剛猛地抬頭,看著馬龍。
館舍乃是四川承宣副使呂文德駐扎的地方,既然是館舍來人,那就說明是呂文德派遣之人,呂文德以給事中的身份,兼任四川承宣副使,是朝中正四品的高官,其身份比正五品的張勝要高很多,自己不過是催鋒軍下面的一個部將,從七品的武功郎,怎麽會引起呂文德之注意,而且呂文德進入鄂州城的時間不長。
馬龍的臉上也帶著吃驚的神情,不要說呂文德,就算是高達等人,在他眼中都是了不得的存在了。
“來人說了什麽事情嗎。”
“說是請吳部將到鷺江樓吃飯。”
吳邵剛稍稍沉思一下,站起身來,快步走出營房。
來人是一名中年儒士,看樣子應該是呂文德身邊的謀士。
“這位是吳部將吧,在下李思琦,聽聞吳部將驍勇,特來邀請吳部將到鷺江樓赴宴。”
“恭敬不如從命,謝謝李先生邀請。”
吳邵剛依舊是獨自一人跟著李思琦,前往鷺江樓。
鷺江樓是鄂州城內數得上字號的酒樓,在這樣的地方吃飯喝酒,開銷遠比尋常的酒樓多。
鄂州城內,除非是大富人家,才會選擇如此好的酒樓。
鷺江樓在鄂州城南,而鄂州城南,則是瓦子與勾欄的集中地,所謂的瓦子,就是戲院、妓院以及賭場等的總稱,所謂的勾欄,則是包括茶坊、酒樓、飯店等等的總稱,總之一句話,鄂州城南就是娛樂享受之地。
因為蒙軍圍攻鄂州城,城南失去了往日的熱鬧與喧囂,不過來此地的人還是不少,特別是呂文德與高達率領的大軍,進入到鄂州城之後,城內緊張的氛圍明顯松懈下來,不少人又開始流連瓦子與勾欄之中了。
鷺江樓門口,有彩帛裝飾的門樓,上面的彩帛還很新,明顯是剛剛置換不久的。
進入店門,是一條筆直的長約百步的主廊,南、北天井兩邊的走廊旁,都是一間間的小房子,這些小房子,就是客人吃飯和娛樂的地方。
李思琦帶著吳邵剛,朝著最裡面的房間走去。
走廊兩邊,隻有少量的賣唱的女子,也有妓院的妓女,等候客人的招呼。
吳邵剛稍稍注意看了這些女子,大都是濃妝豔抹,臉上帶著卑微的笑容。
走進房間的過程之中,吳邵剛有了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珠子的門簾,刺繡的門額,瓦隴之下的蓮花型燈籠,裝有欄杆的懸橋,即使白天都點亮的燈籠,這種享樂的氛圍,比較幾百年之後,有過之而無不及。
難怪已故的南宋詩人林升寫下了著名的詩句: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進入到屋裡,一個眉清目秀的姑娘,懷抱著弦琴,正在等候。
“吳部將,青娘的小曲唱的不錯,一會我們好好欣賞。”
屋子裡除開青娘,沒有其他人。
吳邵剛注意看了看青娘,其實就是一個專門唱曲的小姑娘,年紀最多在十多歲,這樣的小姑娘,又被稱之為嘌唱,整體還是屬於伎藝類人員。
青娘的長相還是不錯的,不過從事這一類的生計,若是沒有出色的長相,也不可能有什麽生意,且還要時時刻刻賠笑,遇到那種紈絝子弟,還不知道是什麽結局。
南宋最為出名的嘌唱,就是李師師和徐惜婆等人了,可惜這些人早就作古。
呂文德沒有在房間裡面,這是吳邵剛沒有想到的,可轉念稍微想想,作為呂文德那樣的身份,暫時不出現也是很正常的。
兩人坐定之後,青娘也在對面坐下。
茶飯博士和量酒博士很快出現,他們是酒樓之中的掌廚,夥計也跟隨在他們之後,出現在房間裡面。
李思琦沒有多說,吩咐按照上一次的菜肴即可。
幾分鍾的時間過去,羊白腸、醃魚、批切羊頭、豬肚肺、紅白腰子、牛百葉、薑辣蘿卜等等菜肴相繼上來,香氣撲鼻。
吳邵剛險些開口了,不過兩個人,加上青娘也就是三人,怎麽吃得下那麽多,這不是奢靡浪費。
酒則是紹興老窖,也稱作女兒紅。
李思琦拿過酒壇,右手輕輕拍了拍壇口的封泥,封泥很快散開。
桌上四個酒碗,李思琦倒滿了其中的三個。
倒出來的酒,香氣很濃,不過顏色接近乳白色。
“吳部將,難得有如此機會,今日可要暢飲一番,不醉不歸,青娘,別總是惦記唱曲的事宜,好好陪著吳部將喝酒,待會唱一曲拿手的《孟子書》,讓吳部將聽聽。”
吳邵剛端起了酒碗。
喝酒這件事情,吳邵剛保持了穿越之前軍人的作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每逢在軍中喝酒的時候,氣氛很烈,若不是醉得一塌糊塗,真的不會松手。
穿越之後,吳邵剛很注意了,畢竟他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熟悉,要是因為喝酒誤事,或者是喝醉之後,中了人家的道兒,那就不劃算了。
盡管如今的吳邵剛,怕還不值得有人如此的算計。
“李先生,我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今日既然是李先生邀請,我服從命令,絕不推辭,李先生如何喝酒,我就如何喝酒,至於說青娘,身子骨弱,少喝為宜,不知道李先生可否讚同。”
李思琦端著酒碗,看著吳邵剛,眼睛裡面露出一絲的詫色。
“吳部將說的不錯,所謂主不請客不飲,這第一碗酒,在下先乾為敬,至於說青娘,吳部將憐香惜玉,那青娘就少喝一些。”
青娘一直都是低著頭,當吳邵剛說出讓她少喝酒的時候,抬頭看了看,臉色紅紅的。
就在李思琦喝完之後,吳邵剛也喝完了碗裡的酒。
青娘則是喝下了一小口。
一碗酒下肚,吳邵剛有些哭笑不得,這算是什麽酒,不過比幾百年之後的米酒度數高一些罷了。
猛然間,吳邵剛想起了《水滸傳》之中關於喝酒的描述,當初武松過景陽岡的時候,一口氣喝下了十八碗酒,每碗酒就算是半斤,也有近十斤酒了,放在幾百年之後,怕是沒有誰能夠喝下這麽多的高度白酒。
原來這南宋的酒,與幾百年之後的米酒差不多,難怪能夠喝下那麽多。
可見古人喝酒,比幾百年之後的現代人,也厲害不到哪裡去。
不過這種度數頗高的米酒,要是真的喝多了,醉起來是非常厲害的,要知道紅酒喝醉比較白酒喝醉, 要厲害好多倍,對身體的傷害也更大。
酒過三巡,青娘開始撥弄琴弦。
婉轉的聲音出現在屋子裡面,青娘唱的是《孟子書》,這也是現如今流傳最廣的小曲,據說是北宋徽宗時期的說唱藝人張廷叟傳唱出來的。
青娘的唱腔,讓人聽著很舒服,一邊吃飯喝酒,一邊能夠欣賞到曲藝,這的確是很享受的生活,可惜蒙軍大軍壓境,如此情形之下,依舊如此的享樂,怎麽都有些說不過去。
李思琦的臉已經紅了,吳邵剛則是面不改色。
暗地裡,吳邵剛想著,恐怕這所謂的紹興老窖,他喝下十八碗,怕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桌上的菜,吳邵剛沒有吃多少,畢竟和儒士一起吃飯,還是要保持形象,不能夠讓人家看笑話,這畢竟不是在軍營裡面吃飯喝酒。
喝下六碗酒之後,李思琦的臉已經是紅彤彤。
吳邵剛略微的放心,看樣子憑著李思琦的酒量,想要灌醉他吳邵剛,不大可能。
“吳部將,在下不勝酒力,陪不了吳部將,這胸中有些不舒服,暫時告退。”
李思琦看了看吳邵剛,眼神略微的有些渾濁,但微微迸射的精光是能夠看見的。
他站起身的時候,朝著青娘揮手示意。
青娘很快收拾好弦琴,跟著站起身來。
兩人朝著屋子外面走去,吳邵剛坐在原地沒有動,他知道,真正的主角,怕是要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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