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師父站的遠遠的,不打擾他們主仆說話,畢竟之前還刀劍相向,一下子成了自己人,彎拐的太大,還是有點尷尬。
夏天南見她們二人聽不到自己這邊說話,小聲說:“老爺我靠三寸不爛之舌忽悠了這對師徒,已經沒有危險了,不過你現在趕緊回去,叫上漢生,帶幾十個人過來,順便帶些銀子備用。”
“老爺你不跟屬下一起回臨高嗎?快船已經回了臨高,屬下這一走要好些日子才能回到臨高,這裡兵荒馬亂,太危險了!”
“我另有打算了,富貴險中求嘛!再說之前是有危險,不過現在不那麽危險了,跟著她們,可以順利打入叛軍內部。老爺我要借著這場兵變,渾水摸魚,做點事情,以便將來把手伸向山東!”
交代完畢之後,夏天南走向師徒二人,輕松地說:“好了,我們就等著銀子來吧。仙姑你留下眼線在此等候,我們直接出發去會會叛軍吧!”
白蓮頗為意外:“你不跟著一起回去?”在她看來,夏天南經過一場驚嚇,趁機回家才是人之常情。
夏天南義正言辭地說:“說什麽呢,仙姑。我說過在你身邊聆聽教誨,學習心懷百姓、悲天憫人的胸懷,怎麽會一走了之?”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幾句話很對白蓮的心思,她欣慰地笑了,“雖然我們相處只有短短幾日,但是假以時日,我相信你終究能加入白蓮宗,把本宗發揚光大!”
夏天南很配合地笑了笑,心裡想的卻完全相反。教門這種玩意,無論誰是當權者,必定是要鏟除的,留著就是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炸,掀起腥風血雨。
經過此事,白蓮更加信任夏天南,行動比任何語言都有力,他一個富家子弟,能夠放棄安穩的環境,跟著她冒險深入叛軍,圖什麽呢?她白蓮又有什麽能讓他圖謀呢?
她自然不知道夏天南卻是真的有所圖謀,而且野心很大,遠遠超出了她的格局。
夏天南想通過白蓮教,打入叛軍內部,控制這場兵變的走向,讓後金無法得到紅夷大炮的鑄造技術和工匠,改變歷史原本的結局。另外,如果可行的話,讓登州,甚至整個山東的官僚機構癱瘓,讓朝廷對山東的控制力降到最低,更重要的是,借叛軍之手盡量鏟除山東境內的大地主階層,方便他的勢力向山東滲透,將來他就能以山東為跳板,把勢力擴展到內陸。
廣東雖然離臨高更近,但是離朝廷中樞太遠,也不是中原腹心之地,戰略價值遠不如山東。山東緊靠北直隸,離京城很近,控制了這塊地盤,上可以影響朝廷政局走向,下可以吸收難民增加人口,萬一勢頭不對,還可以通過海路從容撤退,進退自如。
他唯一要冒的險,就是自己親自深入叛軍,介入到兵變之中。不過這種事情除了他自己,沒人可以代替,只能擼起袖子上了。
登州巡撫官署內。
進出的人都臉色凝重,自從孔有德部兵變和皮島動亂的消息傳來後,人人都已經不看好孫軍門的前途,各自懷著不同心思尋找出路。
孫元化頹然坐在內堂中,身旁只有他多年的老友王徵。王徵原本是遼海監軍道,算是登萊的實權派官員,和孫元化一樣,都入了天主教,一樣精通西學西器,又同懷愛民報國之志,後來應孫元化之邀,放棄了官職,做了他的幕僚。
最先余大成的急報傳來,孫元化出於自我保護的心態,堅決不承認是遼兵作亂,一口咬定是其他地方援遼的逃兵借名鬧事,並給余大成回了一封辯解的信,說明遼兵一向聽從自己的調遣,絕不會乾出如此的事情。但後面的消息持續傳來,特別是青州府,他們離濟南太遠,擔心山東巡撫不能及時派兵救援,連連向登州求救,他們的求救確定了是孔有德所部作亂。
確認此事之後,孫元化幾天時間便似乎老了十年,即便他在人前仍然裝出胸有成竹的模樣,但在無人之處,疲態已經表露無遺。如果光是個孔有德叛亂,他也沒什麽好怕的,難處在於孔有德選的時間太不對,大凌河未解圍,登萊又出了亂子,他可以想像得到皇帝的憤怒。
九月的時候,陝西流寇越加猖獗,挾裹饑民竟然四處攻打城池,崇禎在內外交逼的情況下,性格開始變得急躁,他對主持剿賊的三邊總督楊鶴忍無可忍,直接將楊鶴逮拿下獄問死,另派洪承疇加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禦史,總督陝西三邊軍務。還好楊鶴有個不錯的兒子,山東參政關內道楊嗣昌,上疏請求代父罪,皇帝對這個政壇新秀頗為賞識,網開一面把楊鶴改為了充軍, 楊鶴總算保了一條命。
堂堂三邊總督也不過這個下場,孫元化捅的簍子似乎還不在楊鶴之下。孔有德等叛亂的是濟南府,靠近運河轄地,離北直隸不遠,一向是山東富庶之地。叛軍從吳橋開始攻城略地,燒殺搶掠,從各地發來的消息看,造成的損失必定十分嚴重,而且還直接影響了朝廷救援大凌河的總體戰略。形勢如此惡劣,內外交困,作為直接責任人的登萊巡撫,孫元化不知道怎麽才能化解眼前的危局。
孫元化眼前浮現出周延儒、徐光啟、孫承宗等等對他充滿期待的面孔,這些人對他都有提拔、點撥的恩情,如今卻可能被自己所牽連。
王徵建議:“初陽,局勢糜爛至此,何不辭去官身,來個全身而退。”
孫元化慘然一笑:“就怕是要全身而退也未必能夠,楊鶴楊大人五月也曾請辭,皇上便未準許,轉眼間又將其逮拿,若非其子楊嗣昌頗得聖心,楊大人怕難逃菜市口一刀。如今孔有德變亂既成,皇上豈容我請辭,己巳之時山西兵潰,巡撫耿如杞和總兵都是斬首,本官與他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