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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貴性》177章 嚴桂開
樂琳問:“你在想什麽?”

 柴玨回答:“我覺得很可惜。”

 “你不用替我可惜,”樂琳誤會了他的意思,自顧自地笑道:“我知道那些《春秋》啊,《禮記》啊,都是極好的經典。但是,哪怕紅燒肉燉粉條子再好吃,我忌油膩吃不了,讀不下去的,總歸就是讀不下去。”

 好友一臉坦然地把儒家經典比作紅燒肉燉粉條子,著實是大逆不道。

 可是,柴玨非但不氣惱,反而愉快地笑了起來:“我並非替你可惜。”

 “那你可惜些什麽?”

 “我為那些不懂你的人感到可惜。”

 “嗯?”

 “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

 柴玨眉心微動,臉上的潺潺笑意,似要融入微風裡。

 樂琳這刻忽覺得有種沐在春光之中的感覺。

 明明沒有車內沒有起炭火,為何會感到熱?

 她輕咳了一聲,正要開口說些什麽,馬車卻忽而停住了。

 柴玨掀起簾子,發現前面的接近汴橋的位置,圍了幾重的人群,把這通往朱雀大街唯一的道路堵住了。

 “大黃?”

 樂琳也朗聲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駕馬車的大黃轉身掀起內車的簾子,惶惶地答說:“老爺,前面永陽瓷器的鋪子那裡,好像是起了什麽紛爭,過不去!”

 “啊,那怎麽辦?”

 “下車走走吧,”柴玨建議道:“反正離八寶茶樓也不太遠了。”

 “嗯。”

 ……

 一陣風吹來,道路兩旁那些沒有了葉子的枝條,發出了沙沙的聲響。

 若是在荒郊野嶺,

興許會使人產生蕭索悲涼的感覺。

 但這裡是汴京。

 葛敏才看著眼前裡三層、外三層圍得嚴嚴實實、水泄不通的人群,深深歎了口氣。

 與唐代長安棋盤一般規整的坊市製不同,汴京雖保留東西二市,但已經切切實實的街巷製了。

 臨街不得開門的禁令,在太祖一朝已經廢止。

 如今,街道兩旁店鋪林立,早已不再有固定的市場,街旁、橋上、巷內,都可以經商和交易。

 一些文人俠客的遊記裡也有記敘:“京城闊略大量,天下無之也。以其人煙浩穰,添十數萬眾不加多,減之不覺少。所謂花陣酒池,香山樂海。別有幽坊小巷,燕館歌樓,舉之萬數,不欲繁碎。”

 和繁華一同俱增的,還有“侵街”的麻煩。

 與唐朝長安的寬闊街道相比,汴京的街道狹促了許多,主要街道大約只有十余丈寬,道路兩旁還要有排水的溝渠和樹木。

 而街道兩邊林立的店鋪,為了招徠顧客,常常將店鋪往道路中間“挺進”——有的居民違反不得臨街開門的規定,將住宅大門朝街開;亦有居民鑿牆破洞,將屋舍擴建至街道;更有居民和軍將佔用原來警衛部隊在街道執勤的房舍,並且大肆修造和擴建。

 如此一來,再加上行人如織,道路的擁堵可想而知。

 負責管治汴京街道的官員是左右街使和禦史台,他們亦曾采取許多措施,諸如強行拆除私搭亂建的房舍、對涉案官吏予以處罰等,最嚴厲的時候,還曾一度有“諸侵街巷阡陌者,杖七十”的政令。

 可惜,汴京實在太大了,街鋪更是星羅棋布。無奈左右街使和禦史台人手有限,刑罰雖可謂嚴苛,卻始終收效甚微。

 ……

 這些都是前話。

 此刻,冬霧漸散,松樹上凝著一層薄薄的白霜,像是一樹潔白的秋菊。

 微風拂過,有黃黃的針葉紛紛落下。

 那聲長長的歎息,歎得一旁的嚴桂開膽戰又心驚。

 嚴桂開是新晉的禮部郎中,而那長歎不已的眼前人,正是他的上司——禮部侍郎葛敏才。

 他小心翼翼地探問:“葛大人,這該,該如何是好?”

 葛敏才皺起的眉頭越擰越緊,嘴巴似是被什麽倒掛了一般,嘴角往下墜得厲害,偏偏不發一聲。

 “大,大人?”

 嚴桂開此刻的聲音用顫顫巍巍來形容也不為過。

 等了快有半刻鍾,葛敏才悠悠地說:“嚴桂開啊嚴桂開,本官真是太高估你了。”

 嚴桂開是遞補晉升的禮部侍郎,才到禮部不到一旬,眼前的活計是他在禮部第一樁的公務。葛敏才這話唬嚇得他心肝兒都要跳停了,連聲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

 葛敏才不看他,自顧自地說:“不過是陪那幾個番子遊覽罷了,這都能出岔子……”

 他側首睨了嚴桂開一眼,冷哼一聲道:“嚴郎中這樣的‘人才’,咱禮部實在無福消受啊。”

 嚴桂開又驚又愧,臉漲得通紅地低著頭。

 卻聽說驚怕極了的人,往往會失去理智。他靜默了片刻,心裡越想,越發覺得不服氣,不由得捏緊了拳頭,用力咬了咬牙,似是要豁出去一樣,小聲反駁道:“陪同三佛齊國使者,這本應是大人您的職責啊!”

 “哦?”

 葛敏才饒有趣味地看了看嚴桂開,意味不明地調侃道:“嚴郎中本事不大,脾氣倒是很大啊。”

 說罷,他轉念一想,這樁事情也確實是他職責所在,倘若嚴桂開鬧到徐尚書那處,自己也無法全身而退。

 於是他吩咐道:“先命人入到人群裡去,把那幾個番子的事情解決,該賠錢便賠錢,該道歉的道歉。再增派人手,把圍觀的百姓驅散開來。”

 “下官遵命!”嚴桂開得到明確指令,連忙答應,轉身正要著手準備此事。

 “慢!”

 葛敏才叫住他:“最重要的事情我還未說——待這邊的事情都忙完了,你記得要草擬三本奏折。”

 “奏折?”嚴桂開惑然不解。

 “一本參左右街使,一本參禦史台,還有一本……參開封府。”葛敏才掰著手指頭數道。

 “不知該參的是什麽罪狀?”

 “管理京城治安無方,縱容刁民侵街佔巷、侵衢為舍,通大車者葢寡,致使三佛齊國使者與店家起爭執,主要的就是這些,其余細節的你自己補充吧。”

 嚴桂開連連搖頭道:“大人,今日事故實乃我禮部對使者照顧不周而起,你這……這樣做豈不是推卸責任、委罪於人?於理不合啊大人!”

 “唔!”

 葛敏才抿著嘴, 雙手插在腰間,往嚴桂開身前緊靠,死死地盯著對方的眼睛看。

 “推卸責任?委罪於人?於理不合?”他失聲笑道:“嚴郎中大概是初來乍到,還不知道本官在朝中的綽號吧?”

 嚴桂開本就看不慣葛敏才的做派,此時更自覺已經把他得罪開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些,回瞪對方一眼,答道:“下官孤陋,委實不知。”

 “哼,本官人稱……”

 葛敏才正要把自己的綽號說出來,卻被一把聲音打斷了。

 ——“大名鼎鼎的‘葛二百’,嚴郎中竟然沒有聽說過,不應該,確實不應該啊。”

 葛、嚴二人回頭一看,身後是兩個面如冠玉、目如琅星的少年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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