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政敵今日有什麽下場,他朝君體也相同!”
樂松苦口婆心勸道。
然而,彼時的龐籍,離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寶座,僅僅只有半步之遙,教他如何聽得下這番規勸?
“哈,好笑,真好笑!”他哈哈的笑了一陣,不屑道:“本座執權柄,持國政,杖節把鉞,要什麽護身符?”
“朝廷的政令,必須經過官家與一眾大臣的反覆斟酌、磋商,而後各自讓步,才可盡量避免誤政傷民……”
樂松知曉他此時炙手可熱、大權在握,大概是聽不進去的了,本著良心,他隻想盡最後的努力,試試可否力挽狂瀾,勸他回頭是岸:“少保,你這般做法,實質是削弱了中書、門下乃至六部的權力,雖對你的政令實施有一時之效,卻後患無窮!官家的權力過大至失衡,萬一,”
他停了一下,躊躇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把此番大逆不道的話說了出來:“萬一以後的君王荒唐無道的話,百官也沒有足夠的能力與權力去糾偏……”
“莫說是荒唐無道,就算下一位官家是個商紂夏桀那樣的混世魔王,有本座在此,愁什麽!”
龐籍這話,說得毫無回旋的余地。
“難道少保就不會老,不會死?”
樂松知道他會因手中的權勢而得意自滿,卻萬未料到他已狂膨脹至此,除了感到眼前人陌生得詭異,更多的是覺得好笑。
“就算本座老了、死了,還有我的門生,我的門生也有各自的門生……”
說到此處,龐籍戛然而止。
門生。
他的門生……
他龐籍桃李滿天下,所謂的“門生”遍布朝野。
主考過的那些春闈、會試,只要有上榜的,都有資格對他執弟子禮,都能稱他一聲“恩師”。
可是,在他的心中,他的門生……至始至終只有眼前人!
這個他視之若珍寶、小心翼翼,傾盡所有心血去栽培的愛徒。
他的權柄,他的畢生所學,他縱橫朝堂數十載得來的經驗,他苦心經營的人脈……他遠大得旁人難以想象與企及的願景!
這一切,就連他自己的親兒子,他都沒有想過要傳授。
一直以來,唯一有資格、有能力夠繼承這一切、發揚這一切的,只有樂松。
只有樂松!
龐籍心裡怒憤難平,又悲慟無奈。
一時間,百感交集。
他歎了口氣,抬頭看著上方的玉蘭樹。
白玉蘭依舊,但樹下喝茶的二人,早已不複往日的情誼了。
“阿松,你覺得不妥的話,就用你的方法來阻止我啊!”
激將法。
但龐籍說這話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未有發覺,究竟他是帶了怎樣殷切的期許, 以至於聲線裡有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對方卻想也不想便回道:“既然少保覺得沒有不妥的話,那便學生多慮了。”
“若是有阿松在為師的身邊,即便出了什麽差繆,也定能扭轉乾坤……”
這也是龐籍最後的嘗試了。
“不,不必了,學生志不在此。”
樂松連絲毫的考慮都沒有,斬釘截鐵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
龐籍咬牙且此地說了這麽一句,隨即一下站了起來,狠力一甩衣袂,頭也不回地走了。
偌大的庭院,隻余下獨自輕歎的樂松。
還有不知為誰而飄零落下的玉蘭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