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煙嫋嫋,如衝天一線。
彭澄伸手探向薰爐上方,任由時濃時淡的煙霧,繚繞著指掌。
“工部的預算,不能減。”
說著,他抽回手,往鼻前聞嗅,無患子與石菖蒲的氣味隱約滲入鼻腔。
可惜,安定寧神的香料,亦無法讓在場的人定下心神。
文彥博重重地哼了一聲,他的五官都快要皺道一塊兒去了:“兵部的預算不能減,工部的也不能減,我倒是有個妙極的想法——”他用力一拍腦門,佯裝猛然驚覺的樣子,諷刺道:“咱們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削減官家的用度好了!”
此言一出,眾人啼笑皆非。
劉沆勸他道:“既是商量討論,定會有不同的想法與堅持,商議可折中之處才是正事,你含沙射影,暗裡諷刺,於事情何益?”
姚宏逸連忙點頭附和:“劉閣老所言有理。”
“嗬,姚懌工你還有臉說!”文彥博被劉沆教訓得惱羞成怒,偏生是自己不在理,無力反駁,於是逮著哪個幫口的便尋他出氣:“直接了當減兵部的預算不好麽?你非要說什麽牽連甚廣,什麽從長計議……好了,如今連工部的預算也減不得!”
彭澄一驚更甚,立馬向姚宏逸問道:“懌工,他所言當真?你們原本是想削減兵部的預算?”
姚宏逸寬慰他:“伯湛莫要擔憂,我已向諸位說明兵部開支用度的‘情況’,文大人與我說笑而已。”
“情況”二字,他落了重音。
彭澄頷首,對文彥博拱了拱手,道:“文大人既然知曉當中緣故,想必會理解的。”
文彥博蹙了蹙眉頭,別過頭去不看他。
彭澄又道:“說起來,此預算計劃一事既然牽涉到工部,便無繞過工部尚書、擅自做主之理。”
姚宏逸問:“伯湛的意思是……?”
“勞煩懌工命人到殷府一趟,邀殷祺然前來,一同商議。”
殷祺然,是如今的工部尚書。
“還要邀人?”文彥博首先反對:“自古謀可寡而不可眾,你一言我一語的,能成得了事?你們莫如把百官都請來好了!”
姚宏逸勸解說:“文大人稍安勿躁,集思廣益並非壞事。”
文彥博懶懶揚手,撇了撇嘴角,不耐道:“邀他來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一個要求。”
“文大人不妨直言。”彭澄與殷祺然公務上的交集頗多,尚算相熟,他暗忖著若是不太過分的條件,自己大約能替殷祺然應下來。
“究竟要削減六部中哪個的預算?在殷祺然到來之前,我們要先定下來。”
“好!”
眾人異口同聲答應。
“刑部如何?”歐陽修提議。
劉沆輕輕點頭。
文彥博更不會有異議。
彭澄略略沉吟,答道:“我讚成。”
眾人望向姚宏逸,他想了想,也說:“我亦讚同。”
……
王安石的書房。
樂琳說了一大段話,喉嚨不知不覺竟有些幹了,她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茶,笑問道:“不知道我說的方法,是否解決了先生的憂慮?”
王安石猛一拍書案,驚喜道:“好辦法,好辦法!”
他輕撫手掌, 想到司馬光或許會出現的氣急敗壞的模樣,忍不住喜上眉梢。但驚覺自己有這幸災樂禍的想法之後,又暗自反省,強忍下笑意,說道:“倒是君實兄不一定會答應。”
“我的方法與答應他的條件並不違背。”
“如此甚好!”
……
延福宮後院的湖畔,有一座精致的木雕涼亭,四周圍以薄紗。
微風拂動,映襯著亭外白茫茫的景致,如夢似幻。
亭內鋪上柔軟的繡榻。
連日陰冷的風雪天氣過後,難得放晴。太后依著榻上的靠枕,靜靜望向亭外。
柴玨坐在茶幾旁,同樣是不言不語。
白芷念念叨叨地說著些什麽。
良久,太后察覺到他的罔若未聞。
“阿玨。”
沒有反應。
“阿玨!”
太后提高了聲音,柴玨驀然回神。
“祖母……”
“白芷在問你的話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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