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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貴性》第96章 好字好詩
  冬日的寒意,逐日轉深轉濃。  在樂琳書房外的庭院裡,茫茫一片白,是這幾日積攢下來的雪。斑駁之間,隱約可以看到底層是褐黃色的、乾枯透了的蔓草叢。

  偶爾,有一兩株尚未被霜雪壓倒塌的枯枝,稀稀拉拉地在空中立著。

  秋蟲早已不再鳴啾了。

  柴玨坐在外廊上,細看著這素淨的景致,比起夏日的姹紫嫣紅,另有一番趣味。

  “你們府中的下人怎麽不來掃一掃積雪?”

  他好奇問道。

  樂琳正在內廳裡作畫,聞得他這樣問,頭也不回地道:“我喜歡看雪。”

  她自小居住的江海市,是從來不下雪的。

  第一次看到雪,是她五歲的時候。

  那時,她的生父生母還未離婚,尚且恩愛。那年冬天,他們帶著她,一家三口到長白山旅遊。在哪裡,她第一次看到飄雪,第一次堆雪人,第一次在雪地裡打滾……

  雪景,承載了她為數不多的美好童年回憶。

  柴玨聽得“他”這樣說,凝視著那雪地,若有所思。

  忽而一陣冷風吹來,將樂琳正在作畫的紙掀翻了起來。

  樂琳眼明手快地按住了那畫紙,抬起頭來,皺著眉,對不遠處的柴玨叫喊道:“你明明看到我在作畫,為何偏要把趟門拉開?”

  “我……”柴玨看“他”似乎生氣了,也不想與“他”抬杠,連忙把趟門拉上,嬉笑道:“我正好也喜歡看雪,忍不住就拉開了。”

  說著,他走到樂琳身旁,也跪坐了下來,看著她畫到一半的畫,訝然地問道:“這是什麽門派的畫法?好生動!”

  “素描。”

  “你那根是什麽筆?”

  “炭筆。”

  柴玨再細細觀察那畫,愈發驚奇。只見那畫上的人,栩栩如生,那眉頭眼額,恍如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一般。

  他拍掌讚歎道:“這畫若是流傳到外頭,定然風靡汴京。”

  樂琳毫不謙虛地回道:“當然。”

  柴玨又笑問:“怎麽你的字寫得那般醜,畫卻畫得這般好?”

  樂琳答道:“其實我的字也寫得不錯的。”

  “哈哈哈哈哈!”

  柴玨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笑了好一會兒,才能止住,說道:“你對‘不錯’的定義大概與常人不同吧?”

  樂琳看他笑得這般放肆,亦多了幾分在意。

  她從旁邊抽過來一張新的宣紙,提起炭筆正要寫,一時也不知道要寫甚什麽。

  望了望一旁的酸枝木屏風上,鑲嵌的絲綢繡畫。那上面繡了春夏秋冬四時的景致,淡雅素淨。

  樂琳有了主意,便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地在紙上寫了幾句,遞了給柴玨看。

  柴玨一看那紙上的字句,霎時間,如同被驚雷劈過一般,說不出話。

  他不知道是該讚歎那字,還是讚美那詩。

  “樂琅”的這手字,細瘦如筋,娟秀之余,又富有傲骨之氣。轉筆之處飄忽快捷,修長而不失其肉,轉折處可明顯見到藏鋒、露鋒等運轉提頓痕跡,如同斷金割玉一般。

  “好字!”

  除了這一句“好字”,他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讚美之詞。

  這種字體不同於往日所見,什麽“顏筋柳骨”,什麽“金鉤鐵劃”,什麽“矯若遊龍,翩若驚鴻”,全都不合用。

  但這又真真是一手好字!

  再看那詩,柴玨忍不住讀了出來:“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他一拍大腿,朗聲道:“好詩!”

  柴玨連忙央著樂琳道:“樂琅,你把這詩、這字好好地謄抄一遍給我可好?”

  “喏,給你。”樂琳把那宣紙折好,遞給柴玨。

  “不是這樣,”柴玨擺手道:“你用毛筆寫一次給我可好?”

  他急匆匆地往不遠處的書櫃走去,為樂琳取來毛筆和墨硯。

  樂琳搖了搖頭,無奈抱怨道:“你這人真是麻煩透頂了。”她接過筆墨,又抽來一張新的宣紙,一筆一頓地把那詩再抄了一次。

  片刻,她把成品遞過給柴玨。

  “啊,怎麽這般難看?”柴玨皺眉嫌棄道。

  樂琳湊過頭來,端詳了一會兒,自語道:“還好啊,比之前好看多了。”

  柴玨把那宣紙揉成一團,拋到了一旁。

  “哎,你怎麽這樣子!”樂琳連忙把那紙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攤開,不滿地嘟囔道:“是你叫人家寫的,寫好了又這樣糟蹋,我好不容易這次還寫得不錯的說……”

  柴玨把之前那用炭筆寫的紙攤開,指著那字對樂琳道:“我要的是這種字。”

  “我不會。”

  樂琳斬釘截鐵道。

  她確實不會。

  當初她也想過去練一手毛筆字,可她繼父廖叔叔卻說,現代社會寫毛筆書法的場合只會越來越少,還不如把精力用來練一手好的硬筆書法,這樣實用很多。

  至於該學哪種風格的字體,廖叔叔是這樣說的,藝術都是有錢有閑的人玩的,是靠錢堆出來的,而古往今來,最有錢有閑的,莫過於皇帝了。故而,書法的最頂峰,由“敗家天子”宋徽宗趙佶所創的瘦金體可算其一。

  宋徽宗的書法筆畫瘦硬,初習黃庭堅,後又學褚遂良和薛稷、薛曜兄弟,並雜糅各家,取眾人所長且獨出己意,最終創造出別具一格的“瘦金書”體。

  宋代書法以韻趣見長, 而瘦金書既體現出類同的時代審美趣味,所謂的“天骨遒美,逸趣靄然”;又具有強烈的個性色彩,所謂的“如屈鐵斷金”。

  樂琳對繼父的話深以為然,那段在廖家寄住的日子裡,她每日都抽空練習瘦金體的硬筆書法,所以才練得這麽一手好字。

  可是,對於毛筆,她實在沒轍。

  她歎了口氣,對柴玨道:“若是毛筆的話,我寫不出那字。”

  柴玨不信:“難不成你自開蒙起,就一直用炭筆寫字的?”

  “嗯。”

  “你父母也由著你這般?”

  樂琳聽了這話,想起樂琅寫的那手字,可謂神韻超逸,方圓兼備。她一時也不覺失了神。

  樂琅的字寫得那麽好,想必樂松和石氏對他是悉心栽培的,上次在竹林裡看到他,也不似是驚嚇過度而自閉的樣子。

  那麽,他到底是為了什麽,才如此孤僻行事?

  難道真的是為了那個“二殿下”?

  她托著腮,想了好久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樂琅?”

  “嗯?”

  “你不必氣餒,”柴玨以為“他”是對自己的毛筆字感到慚愧,因此才靜默不語,於是安慰道:“毛筆字不難學,我教你。”

  說著,他捉起樂琳的手,便想要教她提筆的正確姿勢:“你抓筆的姿勢不對,所以寫得歪歪扭扭的。”

  樂琳覺得被柴玨捉著的手,頃刻之間燙得似火燒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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