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煉獄通信嗎?”」 「一天,一個老朋友跟我這麽說……」
「……我的殺意無法抑製,終於將寄往煉獄通信的信封,放進了信箱。」
「霎時間,感到了背後有什麽。」
「猛然回頭之間,看到了一個美麗動人而又楚楚可憐的少女。」
「煉獄少女就站在那裡。」
“美麗動人而又楚楚可憐啊……”
看著書中插圖上那個絕對和“美麗動人”、“楚楚可憐”搭不上邊的“少女”,柴田一不由得歎了口氣。
“登陸地獄通信的話,地獄少女就會出現來幫你消除怨恨……和這個故事說的是一樣的事情啊……只要寄出煉獄通信的書信,煉獄少女就會幫你消除怨恨……”
看了看書的發行日期,柴田一覺得這個應該說的是別的事情。
地獄少女的傳說是在前幾年才開始慢慢在網上傳得熱鬧起來的,而這個故事已經是五十多年前寫的了。
“這是偶然的一致……嗎?”
===
“寺石雄智朗?”(注:日語音同‘墜入地獄’)
蛤蟆胖老頭看著去而複返的柴田一,重複了一邊他說出的這個名字。
“是這個故事的作者……”
“《煉獄通信》……啊,剛才你在找的不是雜志而是這個嗎?”
“就……”
“就是這麽回事,他還有其他作品嗎?”
在柴田一剛剛要回答的時候,飛過來停在他肩上的藍色鸚鵡直接搶過了他的話,替他說了出來。
台詞被搶的柴田一也無視掉了為什麽這隻鸚鵡會知道自己想說的話這個奇怪的事情,鬱悶地橫了一眼鸚鵡,而鸚鵡則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扭過頭去背對著柴田一,甚至還像是人一樣哼起了不成曲的調子。
“……就是這麽回事。”
“嗯……向這類雜志投稿的很多人會用多個筆名呐,或是每個筆名隻用一次……寺石雄智朗,圖和文章都是他寫的啊……這幅圖畫雖然說是福元的風格,但是其他的完全不一樣……等等哦?也許是許多人共同創作的……”
蛤蟆胖老頭繞了半天,說白了就只有一個意思。
還是沒有線索。
合上書本,老頭看了看封面。
“啊,這個是《肉與櫻》啊!那當時的主編還活著哦,叫宮部哦,誒嘿嘿嘿……”
總而言之,算是一個不錯的進展了吧?
既然知道了主編還在人世,而且還知道了姓名的話,那麽要找到這個人,對於長期作為遊散型狗仔的柴田一來說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宮部老人看上去並不像是一個至少有六七十歲的人,雖然頭髮都已經全白了,而且滿臉皺紋,但是看上去精神很不錯,而且也沒有一般七八十歲老人那種慢半拍的樣子。
“寺石雄智朗?”
“是,說的是煉獄通信的作者。”
將手中買下來了的雜志翻到對應的一面,柴田一將雜志推到了老人的面前。
“這個是福元先生寫的啊……”
“福元?”
“當時在我們這裡畫雜志封面和插畫的畫家,出過故事的也只有這一部。”
老人連猶豫去想的時間都不用就做出了回答,看樣子老人的記憶力真的不錯,不,應該是非常好才對。
“可是書店的主人告訴我說,除了一幅畫是他的風格,其他的都不是啊?”
“是他特意改變畫風的……”
一邊說著,
老人一邊起身走到旁邊的書櫃前,打開一個在下方的抽屜翻找了半天,找出了一遝稿紙。 “就是這個。”
柴田一從老人手中接過來的,是一遝厚厚的手寫稿。
裡面寫的和雜志上的沒有什麽差別,柴田一只是大略地翻閱著。
然後,在稿紙的中間找到了插圖和一張照片。
“啊,這是有一次作家們去熱海旅行,左邊的就是福元。”
老人指了指看上去最突出的一個人。
“這個……穿著鬥篷的?”
柴田一看著那個只露出了眼睛,帶著黑帽子,穿著黑鬥篷,看上去神秘兮兮的男人。
“對,然後旁邊的就是大河內……是當時我們的頭號作家,和福元是搭檔,兩人聽說私底下關系很好呐……在那之後不就,大河內就死了……因為大河內死得太突然了,我們因為怎麽填補他的空缺而起了很大的爭執……就在這時福元帶著那篇稿子出現了。從內容來說有些不足,可是時間已經不夠了,為了趕著截稿日期,就姑且登載了……只是外界的評價並不好,無論是故事還是插畫都和我們風格不符,尤其是煉獄少女過於清秀了……”
老人歎了口氣。
“……你說這個?”
柴田一實在是無法將插畫中那個看上去和暴死的女鬼一樣的人物和“清秀”聯系起來,更何況是“過於清秀”……
“本來這裡準備了別的插畫的,是我換掉了,用以前福元的作品……畫本身可是很出色的哦,雖然和雜志的風格不合,但也許是他平生最好的傑作了……這個是本來的‘煉獄少女’。”
伸手在旁邊的一堆資料中翻了翻,老人抽出了一張素描。
在看到素描的瞬間,柴田一的瞳孔猛然一縮。
在那張已經很陳舊,甚至有些毛邊了的紙上,因為是鉛筆畫所以被蹭得有些糊掉了,但是還可以看得很清楚的人物肖像。
齊腰的長直發,雛菊圖案的寬大和服,雖然是鉛筆無法看出顏色,但是卻依然給人一種充滿了死氣的雙眼,美麗如同人偶一般的五官。
閻魔愛。
“地獄……少女……愛……”
柴田一隻覺得渾身一陣惡寒發麻,雞皮疙瘩從背後開始慢慢向全身蔓延。
畫中的少女,就和當初匆匆一眼所看到的那個少女,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她五十年來……一直都沒有老嗎?
按照人類的理論,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那麽,地獄少女……真的不是人類……而是地獄中的住民嗎?
這麽說的話,地獄……真的存在?
===地獄==
“哎?要出門嗎?有委托?”
索絲愣了一下看著穿上長衫的小愛。
“……”
閻魔愛輕輕搖了搖頭,向外走去。
“這個時間……原來如此,是這樣嗎……”
輪入道想了想,又仔細算了一下,然後喃喃地說道。
在地獄的燭台上,一根蠟燭已經燃燒殆盡……
“搞什麽啊,神神秘秘的……嗯?”
歎了口氣的索絲輕輕停了一停,然後從地上拾起了一根曲折的草棍兒。
“真是的……”
綠色的微光輕輕閃爍了兩下,原本柔軟曲折的草棍兒像是活了的東西一樣扭曲了兩下,變成了筆直的木之針。
輕輕甩手之間,木針刺穿空氣,可以說只是下一個瞬間,釘在了後方的牆角。
牆角裡,一隻織著網的,腹背圖案為三個像是眼睛一樣圓形的黑色蜘蛛被輕易刺穿,釘在了角落裡。
“……嘖……”
索絲不爽地怎舌。
===人間===
《煉獄少女》的主人公是一個插畫家,有著一個美麗的妻子。
有一天,著名作家“大”染指了他的妻子,她因此自殺。
主人公對“大”萌生了巨大的殺意,於是委托了煉獄少女,將“大”送入了地獄。
而作為作者的福元,他的妻子也是一個美麗的女性,但是有一天卻自殺了。
自殺的原因無人可知,福元也對此緘口不言。
在那之後沒多久,大河內也死了。
這兩件事與其說是巧合,不如說是一模一樣。
雖然在老主編的眼中或許只是福元從自己的事情中萌生了靈感寫出了這篇文章,但是在柴田一的眼中,卻很清楚地看出,這件事其實就是在說福元自己的事情。
恐怕,那個“大”指的,就是“大河內”吧。
根據老主編提供的五十年前的地址,柴田一可以說是完全不抱希望地找到了對應的地方。
五十年,小鎮沒有了,雖然四處散布著民宅,但是已經稱不上是“小鎮”了。
曾經是公寓的小樓,如今卻已經和廢樓沒有差別了。
只不過,柴田一卻發現了。
在地址所對應的那一間房間陽台上,掛著還在曬的衣服。
有人。
或許,不,直覺告訴柴田一,福元就在那裡。
走上破舊的樓道,牆壁因為沒有人洗刷而變得灰撲撲的,還長了霉,可以看到牆角之類的陰暗處飛舞著一些食腐的小飛蟲。
伸手敲了敲老舊的木門,發出了沉悶的聲音。
沒有回應。
“福元先生?您在裡面吧?”
靜默,一直是靜默。
柴田一一直堅持不懈地敲了足足一個鍾頭的門,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他一定在裡面,柴田一無比的確定。
“福元先生?我有話跟你說……”
看了看手中的稿件,柴田一打算再做一次嘗試。
停頓了一下,在猜算著裡面的人肯定在注意這邊之後,他彎下腰去將手中從稿件中抽出的那張最初作為‘煉獄少女’形象的原畫,從門縫中推了進去。
“福元先生,我想和您談一下這個女孩的事情……您的作品,《煉獄少女》。但是我在現實中見過這個女孩。”
又是短暫的一段沉默,然後還剩下一截露在門外的畫被抽了進去。
“名字叫閻魔愛……被稱作‘地獄少女’。”
“哢嚓。”
在柴田一說完之後,就像是啟動了暗語一樣,原本一直緊緊鎖著的門被人從裡面推開了。
“進來吧。”
門只是打開了而已,福元並沒有從門後走出來,柴田一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推開老舊的門,生鏽的軸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
帶著毛線帽,穿著紅色毛線背心和長襯衫燈芯絨褲的老人坐在小小的圓桌旁,桌上放著剛才柴田一放進來的那幅畫。
“我已經時日不多了,不想被無聊的事煩到。”
和之前的老主編不一樣,福元看上去比他資料上顯示的實際年齡還要老一些。
滿臉趿拉的皺紋,似乎有些偏癱而抽搐的嘴角,還有因為肌肉松弛而塌下的半邊眼皮。
“時日?”
“我全身都是毛病,今天暴斃也不奇怪。”
就像是在談論著其他人的事情一樣,老人毫不避諱地說著自己的生死。
“……那麽,我就單刀直入地問了……您曾經見過地獄少女吧?”
坐在圓桌的對面,柴田一將雜志推了過去。
“寫在這裡面的故事,其實就是您自身的故事吧?”
“哼哼……呃……咳咳咳……”
先是笑了起來,然後在笑聲還沒有持續多久的時候,福元的笑聲就變成了咳嗽。
“你在說什麽蠢話……”
“我想知道她是什麽人。還有她為什麽要這麽做……有一個叫‘地獄通信’的網頁,據說在那裡寫下怨恨的事,怨恨就會消除……很多年輕人都在登錄,實際上還有很多下落不明的失蹤案件,不論為了什麽,我都想阻止這件事!”
沒有理會老人有等於無的掩飾,柴田一步步緊逼地說道。
老人先是用手撐著膝蓋,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慢慢開口。
“我的年代,是報紙的尋人欄……我從大河內那裡聽說的,「聽說過地獄通信的傳聞嗎?只要寄信給地獄通信,他們就能替你消除怨恨,聯系地址寫在報紙尋人欄空白處,但是若不是胸懷執怨就看不到」什麽的,我當時覺得和我沒關系……可是……”
老人的聲音慢慢顫抖了起來,仿佛是又回想起了當初的場景。
然後許久,老人似乎是想起了後來的結果,呼吸慢慢變得平緩了起來。
“有生以來第一次真的想殺人……而就在我這樣想的那個時候……報紙的空白尋人欄上,出現了地獄通信的字樣:「君之怨恨,願為消之」……一切都如那裡所寫的……”
“她說了,「但是,怨恨消除了的話,你自身亦將付出代價,害人終害己,死後你的靈魂亦將墜入地獄……”
柴田一看著雜志上寫著的內容,沉重地讀著。
“沒錯,這就是所謂那代價……”
老人點了點頭,伸手拉開了衣領。
在老人的鎖骨中線下方一點的地方,印著一個像是火焰一樣的黑色圖案。
“前往地獄的刻印……締結契約時我覺得那還是很久以後的事情……現在想起來,我的人生就是在和這刻印的鬥爭。為了忘記刻印的事,也曾拚命工作,也曾通過修行獲得救贖;自暴自棄投身於賭博;也曾想過稍微為世人付出,成為志願者……”
過去的人生逐漸浮現在眼中,老人不由得笑了。
那並不是感到滿足或是驕傲,那是自嘲,或者是憐憫的笑。
嘲笑著自己的可悲,嘲笑著世間的可悲的笑。
看著窗外的黃昏,老人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歎息。
“但是,無論做什麽心靈都得不到解放……這個刻印提醒著我的命運……那就是死後墜入地獄,永遠在苦痛中延續……”
殘陽如血,就像是在顯示著老人的時間。
今天的夕陽,看上去和平時的差不多,但是感覺上來說,似乎沒有平時那種“最後的輝煌”的感覺。
只有沉重的壓抑。
就像是老人的一生一般,最後只會暗淡地消逝,不會綻放出“最後的光芒”……
“讓你看看我最後的作品吧……”
歎息著慢慢轉過身來,老人走向了旁邊的房間。
拉開了落地紙門。
在房間裡景象映入眼簾的瞬間,柴田一愣住了。
對面的牆上,周圍的牆上,牆邊的地上,甚至天花板上。
到處都是那個女孩的身影。
閻魔愛。
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動作,不同的姿勢。
相同的,只有一個。
那張精致的小臉上,沒有笑容。
作為一名技術精湛的老畫家,福元要畫出笑著的閻魔愛是很容易的,但是,他並沒有這麽做。
所有的肖像,全部都或是面無表情,或是沉思,或是悲哀。
唯獨沒有笑容。
是覺得笑容不適合那孩子呢?還是無法想象出那孩子笑著的表情呢?這已經無從推測了,柴田一覺得,就算他去問老人,老人也會對他的問題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對面的牆壁上,有著最大的一張閻魔愛的頭像。
“墜入地獄的話,也許還能見到這孩子……這是我唯一的期待……”
老人慢慢拉開對著牆壁的椅子坐了上去,拿起了地上的掉色盤和畫筆。
“期待?她毀了您的人生啊!”
柴田一驚詫地說道。
“不是這樣的,毀了我人生的是大河內啊……當時大河內帶著防身的手槍。如果我自己想為妻子報仇,我也許反而會被他殺死……我很感謝她啊……”
一邊給完成度已經很高但是還未完成的,最大的那張肖像圖上著色,老人一邊沉聲說道。
“到底是什麽人?地獄少女……”
“她是人外之人……不,或許曾經是人……看看江戶時代中期書籍,已經有關於地獄少女的記載……不,更早一點,也許能到安土桃山時代吧……”
“戰國時代……”
這可怕的距離感,讓柴田一感覺頭皮發麻。
“為什麽您會寫‘煉獄通信’這個故事呢?”
“或許不是我,是她的意志也說不定……總之,必須像誰來傳達……”
老人像是笑了又像是沒有笑,輕輕地說道。
“像誰傳達?那是……”
柴田一似乎猜到了什麽,但是他實在是不想相信,或者說是不敢相信這樣的結果。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到底是為什麽?
“沒錯,就是你。”
老人轉過頭來看著柴田一,十分肯定地說道。
柴田一隻覺得一陣眩暈。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這實在是超過他所能理解范圍太多了,甚至以至於讓他感到一陣劇烈的嘔吐感。
戰國時代的人?真正存在的地獄?為了傳達給他的信息?
難道說,自己產生調查的興趣,並且接觸到這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嗎?
然而,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老人就再也沒有說什麽,而是轉過頭去繼續調整著顏色。
大概是覺得差不多了吧,老人一直像是花崗岩一樣緊繃著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柔和的微笑。
夕陽的光芒順著窗戶照進畫室中,讓牆壁上的少女仿佛活過來了一樣。
然後,在老人的眼中,慢慢的,慢慢的,從那個少女,那個本應該是牆壁上沒有生命的,畫中的少女的眼中,一滴,兩滴,慢慢匯聚成兩道清流,從少女的雙眼,順著少女的臉頰,滑落下來。
“啊……”
老人露出了驚訝無比的表情,然後變得無比的悲傷。
“……你在哭嗎?為了這樣的我?”
老人逐漸變得更加混沌的雙眼中,也流下了兩道渾濁的眼淚。
牆上,在逢魔之時的余暉之中,那少女流淚的雙眸,仿佛是憐憫而悲哀地,看著這世間一切悲哀,一切醜惡的天之眼一般。
笑著,顫抖著,福元露出了前所未有滿足的表情。
“是嗎……是這樣嗎……”
呢喃著意義不明的詞句,老人的頭慢慢垂落,手中的調色盤和畫筆,輕輕掉在了地上。
地獄中的那一杆蠟燭上,微弱的火光一閃,徹底熄滅。
“福元……先生……”
親眼看著這個老人在自己面前失去生命,柴田一隻覺得他快要昏過去了。
這一天之內經歷的超現實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讓他實在是無法承受。
===地獄===
三途川河畔,小船輕輕搖晃著。
渾濁濃稠的黑色河水上,漂浮著一個個指引靈魂的燈籠。
並不是每一個人下地獄都是由小木船進行運送的,大部分生平普通的人在死後,都是化作幽魂,乘著這些河燈度過三途川,前往冥府進行審判和轉生,或是斷罪。
船兒的搖晃敲擊著登船用的木板,讓坐在那藍色的彼岸花之中,像是沉沉睡著的老人驚醒了過來。
雖說是“驚醒”,老人也只是慢慢睜開了雙眼。
和以往不一樣,閻魔愛並沒有站在劃船的位置上,而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他。
老人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對上了那清澈而虛無的紅色雙眸。
“又見到你了……啊……你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化啊……”
福元的臉上露出了十分複雜的表情。
幸福,愉悅,感歎,安心……
這讓平靜如水的少女雙眼中閃過一道疑惑。
以往任何一個人在看到她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都只是恐懼的延伸物,除去和自己一起“工作”的那幾個以外,從來沒有人對她露出過任何正面的表情。
但是,這個老人的臉上卻露出了這樣複雜但是毋庸置疑都是正面情緒的表情。
少女沒有回答老人的感歎,而老人也像是早就猜到不會得到回應一樣並沒有露出任何等待回應的表情,慢慢站了起來。
“來~來~來,渡過三途之河的泰坦尼克號哦,請上船吧,不過要叫過河錢哦。”
一個扛著巨大鐮刀的雙馬尾少女笑著站在小木船上說道。
“錢嗎……我或許還剩了一些,但是……”
老人頗有些為難地想要抬手抓抓腦袋,但是在右手剛剛抬起的時候就碰到了鼓起的口袋。
從口袋中,老人翻出了絕對不像是他曾經有過的銅錢。
“這是靈魂的‘價值’。”
在一旁的閻魔愛輕聲解釋道。
“並不是真實的金錢,而是人生的意義,凡是無法上繳的,都是‘無價值之人’,將落入三途川之中……”
一邊說著,少女一邊走上了木船,輕輕坐在了船尾。
老人先是呆呆地站在那裡,然後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我這種家夥的人生,竟然是有價值的嗎……”
一邊感歎著, 老人一邊坐上了木船的另一端。
“紅葉落~化為泥~風起浪~我渡之~”
一邊唱著古老的歌謠,雙馬尾死神搖動了小船。
在粘稠的河水中,可以看到在水下一個又一個,密密麻麻地聚集在水底,面目猙獰恐怖的臉孔。
那是沒有‘金錢’上交而被死神扔進三途川中不能逃離,只能陷入那無窮無盡的煎熬之中的靈魂。
三途川中的“懲罰”也是有時間長度的,在時間到了之後,陷入水中的靈魂會有機會再次進入下一個輪回。
“我和大河內……會在地獄裡見面吧?”
老人自嘲地笑著,向閻魔愛問道。
不對,與其說是提問,倒不如說他是在自言自語。
地獄少女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這一點他很了解,所以他根本沒有奢望過這個不像是凡間應有的美麗女孩會回答他。
“地獄是很寬廣的。”
但是,出乎老人意料之外的,少女輕聲地,像是回答他,又像是安慰他一樣說道。
“是嗎……”
不知該如何形容老人臉上的表情,大概用“受寵若驚”可以形容一二吧。
木船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駛入那濃重的迷霧之中……
===
作者語:小夜打醬油了啊……下一章開始有一組令人意外的人登場,猜猜看吧……如果對咱一直看著原作照寫感到有意見,咱可以保證,從七子廟結束(大概四章)之後,除了紅林拓真那個結尾的事件之外都有原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