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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血脈》第一百九十五章 壞血
“我想起來了,洛桑,洛桑——這個名字是有典故的。”

 一條偏僻的小路上,泰爾斯看著遠處升騰起的慶典煙花,恍然開口。

 “什麽?”

 希萊從他身後趕來,腳步虛浮,神色頹唐。

 “這不是個普通的名字,是個文學角色,不,也許史上真有其人,”泰爾斯摳了摳下巴,若有所思,“一兩百年前,‘壞血’洛桑是黃金走廊上臭名昭著的大盜巨匪,一生作惡無數,罪行累累。”

 “你怎麽知道的?”希萊奇道。

 “吟遊詩、騎士和戲劇。”泰爾斯聳聳肩。

 尤其是收藏在耐卡茹的藏書室裡,在星辰國內看不到的那些。

 “噢,殿下果然見多識廣……”

 走在第三個的斯裡曼尼先是一臉佩服,隨後疑惑道:

 “但是,壞血洛桑?壞血?為什麽這麽叫他?”

 在辯護師的身後,哥洛佛左右轉頭:羅爾夫抱著一段義肢,倚著他的一邊肩膀,艱難行進,凱薩琳捂著斷臂,靠著他另一邊肩膀,顫顫巍巍。

 兩人均是一臉疲憊,時不時嘶聲悶哼。

 而作為人力助行棍的哥洛佛被夾在中間,只能生無可戀地歎息。

 他寧願留在橋墩底下,跟那個洛桑二世一決死戰。

 “因為洛桑,我是說洛桑‘一世’,至少在文學作品裡,是個背叛了領主與信條的卑劣騎士,”泰爾斯回憶道,“不止如此,他親手殺害了自己的父親和老師,叛出家門,犯下世所不容的彌天大罪,只為了證明他比他們強。”

 這話說得眾人齊齊皺眉。

 “一聽就是十惡不赦。”斯裡曼尼嘖聲道。

 “壞血。”哥洛佛喃喃道。

 泰爾斯點點頭:

 “在一些作品裡,

他還有其他外號——‘惡子’,‘罪種’,‘害群騎士’,‘背叛之劍’,但基本上大同小異。那個黑衣殺手,他既然有‘洛桑二世’這樣的外號,那也許是……”

 “一定是特恩布爾起的,”幻刃凱薩琳陰仄仄地開口,“那老逼登沒文化又愛裝逼,他就喜歡看話劇,然後拽戲詞充樣子,手下們還得拍他馬屁‘幫主知道得真多。’”

 凱薩琳呸了一聲。

 “等等,害群騎士,你這麽一說我也有印象了,”希萊努力回憶道,“但我記得他只是配角,有他登場的故事裡,真正的主角應該是……”

 “‘狼敵’凱拉。”泰爾斯肯定地道。

 眾人發出一片“喔”的恍然之聲。

 王子抬起頭,看著天空上方炸出不同色彩的焰火:

 “作為近代冒險題材作品裡,最受歡迎也最有浪漫色彩的英雄主角,凱拉·璨星有著——吟遊者們創作出來的——無數敵人和對手,有的取材史實,有的純屬虛構。但即便在‘狼敵’那麽多的敵人裡,‘壞血’也算得上最殘忍狠毒、卑鄙狡詐的一個,武藝超群又智計驚人,偏又毫無原則,令人生畏。”

 這幾個形容詞說得眾人一陣安靜。

 “那洛桑‘二世’……二世……”斯裡曼尼沉吟著。

 “拜托,告訴我他死了,死得很慘。”希萊一臉疲憊。

 “嗯,在大多數故事裡,壞血洛桑最終敗在狼敵的刀下,含恨而死,而少數結局裡……”

 泰爾斯抬起頭,神情凝重:

 “他們同歸於盡。”

 周圍一陣安靜。

 泰爾斯反應過來,連忙撓頭一笑:

 “沒關系,不管故事裡的洛桑如何,但那個洛桑二世,他可算落在咱們手裡了,到時候想怎麽把他搓扁揉圓都……”

 “不。”凱薩琳突然出聲。

 只見她怔了一會兒,不顧其他人的奇怪眼神,看向泰爾斯:

 “我相信您的衛隊很厲害,殿下,訓練有素,身手高超,但是,但是……”

 她欲言又止。

 泰爾斯疑惑道:

 “凱薩琳?”

 幻刃深吸一口氣。

 “我年輕時見過洛桑二世殺人的樣子,很可怕,”她擔憂道,“但剛剛我有種感覺:他比以往更厲害了。”

 比以往更厲害?

 眾人齊齊一頓。

 “別開玩笑了!人都會老的!”

 斯裡曼尼勉強笑笑,努力說服他人,也說服自己:“而且他只有一個人,而泰爾斯殿下,您的王子衛隊裡一定全是王國頂尖的高手,守衛王室,他沒法戰勝那麽多……”

 “他不需要戰勝他們,”凱薩琳搖頭,“洛桑只需要突出重圍,再往陰影角落裡一躲,然後我們,我們就只能繼續擔驚受怕。”

 斯裡曼尼的笑容消失了。

 泰爾斯咽了咽喉嚨,覺得有必要提振一下士氣。

 “聽著,我知道他很厲害,否則也不會有這個綽號,但是……”

 但是凱薩琳想透了什麽,咬牙開口:

 “殿下!”

 她倚著哥洛佛,一瘸一拐加快腳步:

 “拜托,請您派個人去北門橋。”

 斯裡曼尼皺眉:“兄弟會的地盤?”

 凱薩琳點點頭,喘息不定:

 “去找‘頭狼’拉讚奇·費梭,告訴他,告訴他發生了什麽,讓他去找來——黑劍。”

 泰爾斯神情一動。

 眾人又是一陣安靜。

 “黑劍?”

 斯裡曼尼一愣:

 “黑劍?那個傳說中會巫術妖法,不老不死的兄弟會老大?”

 “他不是傳說,也不會巫術,”凱薩琳搖了搖頭,冷哼一聲,“但是,對,他確實討人厭。”

 泰爾斯忍不住道:“有必要嗎?”

 “面對洛桑,唯有如此,唯有這種級別的高手,我們方有一線希望。否則等洛桑二世逃脫,休養完畢,找上門來,”凱薩琳很是堅定,“無論是我還是他,我們都得死。”

 而你們保護不了我。

 泰爾斯聽出了她沒說出來的話。

 好吧。

 “那簡單,我向複興宮修書一封,”泰爾斯從容不迫,微笑以對,“把阿拉卡·穆或者羅曼——哦,我是說把王國之怒或者傳說之翼調過來,坐鎮幫忙?”

 王子看上去把握十足,成竹在胸,連希萊都忍不住刮目相看。

 斯裡曼尼聞言精神大振,挺直腰板,一掃晦氣:

 “誒,那洛桑二世區區蠹賊,哪裡用勞動這兩位的大駕……”

 只有去過西荒的哥洛佛和到過要塞的羅爾夫,兩人對視一眼,表情古怪。

 而凱薩琳盯著把握十足的泰爾斯,盯了很久很久,仿佛看穿了什麽。

 在泰爾斯難以忍受,想著要不要咳嗽轉移注意的時候,凱薩琳歎氣開口。

 “我知道,殿下,伱所說的均是不世出的絕頂高手,他們是戰場上的殺神,軍陣中的猛將,但是,”幻刃憂心忡忡,她看了一眼羅爾夫,但後者撇開頭不敢看她,“不一樣的,洛桑二世,他是行走在城市街巷裡的劊子手。”

 眾人聞聲一凜。

 “他們也許能戰勝他,打敗他,逼退他,但他們殺不死,也抓不住他。”

 凱薩琳的神情越發堅定:

 “只有一個人,一個人可以。”

 感受著對方的眼神,泰爾斯皺起眉頭。

 “聽著,我見過黑劍,甚至見過他戰鬥,我知道他很強,但至於那個洛桑二世,不管這外號有什麽深意,跟‘壞血’有什麽關聯……”

 王子歎了口氣,狐疑不已:

 “他能比得上黑劍?”

 凱薩琳怔住了。

 “比得上?”

 幾秒後,血瓶幫的前老大呵呵一笑。

 “哈哈哈哈哈,年輕的王子,你知道嗎,”她看向地面,神情淒然灰暗,“當年,當黑劍剛剛成名的時候,我們是這麽說的……”

 凱薩琳抬起頭,眼神冰冷:

 “他能比得上洛桑?”

 微風吹來,焰火明亮,眾人默默行進,不發一語。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對,也許黑劍是唯一擊敗過洛桑的人……”

 但凱薩琳打斷了他。

 “不,他沒有。”

 幻刃垂下了頭。

 “是其他人,”她幽幽道,“特恩布爾確實是死在黑劍手裡,但是當年,當年真真正正擊敗了洛桑二世,讓他就此敗亡的……”

 凱薩琳抬起頭,神色狠毒:

 “另有其人。”

 ————

 “拖住他的腳步!別讓他再移動了!”

 在托萊多的怒吼聲中,橋墩底下的戰鬥凶險而激烈:

 洛桑二世頂著四人的聯手圍攻,在刀光劍影中閃轉騰挪,擋拆招架,狼狽又驚險,衛隊的其余人則守衛外圍,虎視眈眈,隨時準備頂上。

 “我來封住他的劍,你瞅準了——”

 “跟緊,守住外圍!”

 “對著軀乾四肢招呼,抓活的!”

 “死的行不?不是復仇嗎?”

 “那就便宜他了!”

 “把他往死角逼!”

 “不是你,涅希,你站好你的位置就行!”

 除了最裡層直面敵人的四人之外,其余人也彼此呼應提醒,或尋求配合,或紓解壓力,他們的站位隨著戰鬥中心的變化緩緩移動,但在托萊多的指揮下,衛隊陣型始終定死在橋墩下的范圍裡,防止洛桑二世突圍脫逃。

 就在此時,躲開摩根一記殺招的洛桑二世一個返身,手腕一翻,直撲身後的孔穆托!

 “換人!”

 站在高處,一直盯著戰況的馬略斯突然暴喝開口:

 “現在!”

 許多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在一旁拄劍休息的米蘭達一個閃身,上前架開洛桑的反擊一劍,時機正好,讓氣喘籲籲的孔穆托得以退下,撤到外圍休息。

 洛桑呸了一聲,但卡朋刑罰官的斧子已經從側面砸來,他不得不放棄追擊,回身閃避。

 馬略斯呼出一口氣,眉頭卻越來越緊。

 “快一刻鍾了,正面圍攻的人手都換了第二輪了,”掌旗官雨果·富比來到他身邊,“比想象中棘手得多啊。”

 馬略斯沒有說話,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激戰中的洛桑。

 綽號“鬼魂”的雨果眯起眼睛,看著洛桑二世在四人圍攻的陣勢中尋隙穿梭,時不時還與外圍的第五人交手,嘖舌道:

 “嘖嘖嘖,單槍匹馬,卻絲毫不懼多人圍攻,這有讓你想起誰嗎?”

 但馬略斯卻搖了搖頭。

 “不,你說的那人天縱奇才,依靠的是無與倫比的感知與觀察,瞬息接收戰局裡钜細靡遺的所有信息,將整個戰場融合成一個整體。在那人眼裡,他面對的不是多人圍攻,而是一隻漏洞百出,自相矛盾,協調性極差,連路都走不穩的多頭與多肢怪物,肢體越多越弱,不足為患。”

 雨果輕聲一笑:

 “所以你才安排了這個絞殺陣型,四人主攻,不多不少,搭配出手,伺機輪換,專克極境高手?”

 他說話間,卡朋和奧斯卡爾森齊齊壓上,一者進攻一者封堵,加上休息好的米蘭達,逼得洛桑二世難以招架,只能再度退後,在最不舒服的角度出劍,與摩根的凶險雙劍近距離硬拚一記。

 “漂亮!”

 “哎呀就差一丁點!”

 “打得不錯,再接再厲!”

 “照頭懟啊,摩根!對他就別好聲好氣了吧!”

 在衛隊的一片呼喝聲中,馬略斯的嗓音越來越輕,聽在雨果的耳中,卻越來越重:

 “但是此人,這黑衣殺手的策略與那人恰恰相反:身受圍攻,他看似處於下風狼狽不堪,實則一直在保持移動,從未停歇,同時利用反擊威懾對手,牢牢控制與四人之間的距離和角度,讓自己同一時間內始終處在一對一,頂多一對二的戰鬥裡,揚長避短,只需專注一到兩個敵人,最大限度避免受多人圍攻。”

 馬略斯眯起眼睛:

 否則,只要他步伐稍慢,身位略偏,不幸落入四人同時,或者僅是三人同時的絞殺裡,那戰鬥早就結束了。

 “相比起那人,這殺手面對多人圍攻的策略是充分利用空間,把戰場拉寬,切割成無數碎片,他每次隻對付其中一片,將整體的以少打多,轉化成局部的以強凌弱。”

 雨果蹙眉:

 “聽上去像是街頭混混打群架的策略:被圍了就跑,邊跑邊打,找到機會就照著一個人死懟?”

 “不管你信不信,雨果,有些時候,混混打架和戰士對決乃至沙場打仗的內在邏輯,其實相差不遠。”

 雨果表情不爽,他重新把視線轉移回戰局:

 “那就是說,實際戰況並非是這家夥被四個敵人圍攻了十分鍾,而是他——即便是受到種種掣肘,只能有限發揮的他——主動挑選戰場,跟每個敵人單獨決鬥了兩分半鍾?”

 馬略斯點了點頭。

 對。

 是這樣的一對一決鬥,在十分鍾裡,分別發生了四次。

 雨果明白過來:

 “這就是為什麽,以亞倫德的身手,他們還如此辛苦,久攻不下。”

 掌旗官面色一寒: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收緊陣型,逼攏內圍,削減他閃躲翻滾的空間,讓他無處下腳,遑論移動!”

 “那就正中他的下懷。”

 嗯?

 雨果再度疑惑。

 “強弱相生,此消彼長。若我們收攏內圍,縮小空間,就意味著放掉了外圍,空出了身後,”馬略斯冷靜地道,“對,也許他再難通過移動來揚長避短,被迫落入圍攻,但他只要拚著受傷硬扛一記,冒險突破第一層防線,而薄弱的外圍又沒有足夠人手攔截拖延他,那他就能利用我們身後的空當揚長而去,無阻無攔。”

 雨果表情複雜,最終嘁了一聲:

 “切,彎彎繞繞的。”

 馬略斯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洛桑的眼神越發凝重。

 說話間,符拉騰和朗萊在指揮下雙雙搶上,替換下中劍掛彩的摩根與卡朋,對洛桑二世展開新一輪圍攻。

 “不妙。”

 馬略斯突然出聲:

 “第二輪之後,他已經漸漸熟悉了每個人的風格,開始遊刃有余了。”

 雨果眉毛一跳,剛好看見氣勢洶洶的朗萊被洛桑突然的一劍逼退,狼狽翻滾,幸好符拉騰從旁攻來,分擔壓力。

 見鬼。

 “好吧,看來要走預案了,”雨果不耐煩道,“a計劃,下死命令,不計代價猛攻;b計劃,加快輪換節奏,以加劇他的消耗;c計劃,遠近結合,伺機偷襲,還有d計劃——反正,我們時間不多了,你想選哪個?”

 馬略斯沉默著,目光閃爍。

 “z,”守望人輕聲開口,“我選z。”

 那一瞬間,雨果·富比微微一怔。

 z

 下一秒,雨果冷笑出聲:

 “有趣,相比以前,你的幽默感變好了。”

 但馬略斯沒有笑,他只是緩緩轉頭,看向富比,目光淡然。

 掌旗官的表情變了。

 “見鬼,你沒在開玩笑,”雨果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怎麽回事?”

 “誤判。”

 “什麽?”

 馬略斯歎了口氣:“關於此人的實力,我們遵循了過時的情報,作出了極其嚴重,極其危險,甚至可能致命的誤判——先前的預案,已經跟不上變化了。”

 雨果一愣:

 “我不明白。”

 此時場中異變再生,只見洛桑閃開一步,劍影飄忽間,原本處在攻勢的符拉騰悶哼一聲,身形一歪,盾牌落地!

 眾人驚呼一聲,千鈞一發之際,米蘭達的鷹翔從旁邊襲來,以一記精彩的橫削擊開洛桑二世的必殺一劍,時機恰好。

 “掩護換位!”

 只聽咻咻兩聲,保羅和伊塔裡亞諾弓弩齊發,逼得洛桑二世一躲一擋,無力追擊。

 趁著這兩箭的空檔,托萊多和庫斯塔齊齊搶上,前者將痛苦的符拉騰拖到安全地帶,後者補齊位置,咬牙舉刀。

 洛桑二世輕輕抬頭,與高處的馬略斯對視一眼。

 看得場邊的雨果掌旗官心情一緊。

 “他的這種打法,本該是最耗費體力的,但是到現在,我看不出他有任何力竭的跡象……”

 馬略斯望著洛桑,卻面色不變,依舊從容:

 “不,此人遠遠不止是我們以為的‘會異能的超階劍手’或者‘實力大損的前高手’這麽簡單。”

 雨果難以置信:

 “你是說,他隱藏了實力,特意迷惑我們?”

 話語落下,戰鬥再發,洛桑身形一動,早有準備的四人刀劍齊上,將他死死咬住。

 “還有他的劍術與武藝,”馬略斯語氣收緊,“帝風,北方的攻防派,南邊的技擊派,新潮,乃至終結塔裡的不同派別……不,不止,在他的動作裡,我甚至看到了許多小眾武藝的身影,包括大草原與翰布爾、夙夜的武術,還有許多我也拿不準,因為每種流派風格都只出現一瞬,似是而非。”

 “這麽多?”

 馬略斯點點頭:“像這樣身兼多技的人有兩種可能:第一種,他雜學而不精,博藝而不專,有形無神全是花架子……”

 雨果習慣了他說話風格,聞言直接揮手略過廢話:

 “那第二種可能?”

 馬略斯沒有回答,只是死死盯著洛桑二世上下翻飛的劍刃,久久不言。

 雨果明白過來,撇頭呸聲:

 “見鬼。”

 但馬略斯似乎還嫌不夠,雪上加霜:

 “更見鬼的是,這還只是他的劍術。”

 還沒算上異能,終結之力……

 包括凱文迪爾家的援兵。

 想到這裡,馬略斯眼神一厲!

 “把我的命令傳達下去:z計劃。”

 雨果連連皺眉:“這些孩子,有些人可能不知道z計劃……”

 “但你知道,雨果。”

 馬略斯命令不停:

 “如果有人質疑,告訴他們:王子殿下要放長線,釣大魚。”

 雨果話語一滯。

 他不甘心地看向場中:

 “但此人乾系重大,如果錯過眼前……我們真的一點就機會都沒有——”

 “十二個。”馬略斯突然道。

 雨果眼神一動:

 “十二個什麽?”

 “十二個人——頭四個人加快節奏,不計代價壓迫性猛攻,消耗他的體力和精力。中間上三個實力夠強的,分門別類測試他的風格,找到破綻弱點。再有五個人,看情形搭檔,雙人或三人組,決一死戰,努力逼出他的底牌,剩下的人,隨機應變抓機會,爭取一擊必殺。”

 馬略斯目光微動:

 “若搭配得當,安排到位,士氣不崩潰,而運氣也不太差的話,我們傷亡減員十二個人左右,大概能有機會拚掉他——起碼做到兩敗俱傷。”

 什麽?

 兩敗俱傷?

 雨果忍不住開口:

 “那要活捉他……”

 “想都別想,”馬略斯打斷他,“若抱著這念頭,心存僥幸,怕是連兩敗俱傷都難。”

 雨果面露難色。

 “你確定?”

 馬略斯點點頭。

 “我本來還有疑問,但經過剛剛那麽多好手的連續圍攻,現在已經十分篤定:此人無論實力經驗,意志體力,俱為上乘,不可測度,劍術更是出神入化,上限未知。”

 說到這裡,守望人歎了口氣,上前一步。

 “就這十分鍾而言,即便在我所見過的極境高手裡,他也處在最頂尖的那一批,”馬略斯的表情無比嚴肅,“堪比當年的刑罰騎士和雨中之心。”

 雨果悚然一驚。

 “這麽誇張?跟剛才的異降有關嗎?”

 守望人搖了搖頭,示意不知道:

 “十二個,或者z計劃,你說呢?”

 十二個。

 雨果皺起眉頭,他轉過頭看向在場的部下們:摩根、涅希、孔穆托、奧斯卡爾森……他們之中有的氣憤填膺,有的躍躍欲試,有的如臨大敵,有的無比緊張……

 掌旗官欲言又止:

 “但是,但是……”

 守望人看向他,話鋒一轉:

 “對,我想的也一樣:這值得嗎?”

 雨果沉默了幾秒:

 “這就是你推演出來的結果?”

 “只是其中一種。”

 馬略斯看著洛桑而是那越發自如的動作,默默道:

 最樂觀的那種。

 但雨果想起了什麽,恍然明悟:

 “剛剛你急著催王子先行離開,是因為你早看出了蹊蹺,沒有十足把握拿下他——如果那孩子留下來,可能會有危險?”

 馬略斯點了點頭,哼聲道:

 “而以他向部下喊話都要帶著布偶熊的性格,肯定不允許我們犧牲十二個人,不,哪怕要犧牲一根指甲,他都會大呼小叫,嚴重干擾我們的決策。”

 雨果若有所思。

 馬略斯重新問道:

 “所以,十二個人,還是計劃z?”

 雨果沉默了幾秒,釋然一笑:

 “你知道,放在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甚至不需要決策——你不會對這種事猶豫的。”

 馬略斯眼神一動。

 “現在也不會,”守望人重新看向場中,語氣冷漠,“但你知道,我們的上司是個記仇的小屁孩,不好得罪。”

 雨果歎了口氣。

 “你說得對,”他抬起頭,哂然一笑,“嚴重干擾我們的決策,哼。”

 馬略斯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

 就在此時。

 “換位!”

 這一次,場中足足有三人輪換上場,撤下的三人無不氣喘籲籲,只有米蘭達憑借著看似平平無奇,卻總能發揮作用的劍術留在場中,勉力支撐。

 托萊多檢查完符拉騰的傷勢,讓人替傷者包扎,而他站起身來,對馬略斯搖了搖頭。

 “傷亡出現了,第一個,”馬略斯收到信息,語氣一緊,“我們得決定了。”

 雨果深深歎息。

 “你已經決定了,對吧?你只是需要有人幫你說出來,讓你好受點,見鬼的恐怖利刃。”

 馬略斯眉頭一緊:

 “你知道我討厭那外號。”

 雨果拿出筆記本,諷刺一笑:

 “但我喜歡。”

 馬略斯面色一變,但雨果不等他說話,就立刻開口:

 “好吧,那就z計劃!”

 掌旗官轉過身,對遠處的伊塔裡亞諾做出命令手勢:

 “可誰來……”

 但雨果隨即一頓。

 他不顧對面伊塔裡亞諾一臉驚訝,請求他重申命令的手勢,而是直直回過頭,看著馬略斯面無表情的樣子,神色一變。

 “不。”雨果怔道。

 馬略斯點了點頭,神色淡然:

 “對,如你所說,這是我推演的結果。”

 雨果呼吸加速,他看了一眼場中的洛桑,又看看馬略斯,狠狠呸聲:

 “見鬼,當你讓我來幫你的時候,可沒說這差使這麽凶險!”

 “我真的沒說?”

 雨果喘了兩口氣。

 “你把握有多少?”

 馬略斯眼神一動。

 他知道,雨果問的不是戰勝的把握。

 馬略斯勾起嘴角,笑容如故:

 “五五開。”

 “哈,又來,我tm就知道,”雨果諷刺一笑,“這世上有誰對上你不是‘五五開’的嗎?”

 “當然有,”馬略斯歎息道,“若史陀後勤官對上我,可說是十零開,我毫無勝算,隻想轉身逃跑。”

 “尤其他拿著帳本的時候?”

 馬略斯和雨果對視一眼,齊齊一嗤。

 “照這邏輯,你對上小屁孩兒,豈不也一樣?”

 “是的,只是勝算恰好相反。”

 守望人和掌旗官雙雙一笑。

 “那衛隊的血仇怎麽辦,阿克奈特的榮譽復仇?”雨果收斂笑容,低聲道。

 馬略斯也收起了笑容。

 “我會想出辦法的,雨果,無論他有多強,我們都會乾掉他的。”

 他看向洛桑二世,再看看雨果:

 “我發誓,以剃刀家族的名義。”

 雨果回望著他,點了點頭。

 “我會按規矩記下這句話的,”掌旗官回復冷漠,“你知道,沃格爾會看到的。”

 馬略斯沉默了一秒:“很好,你應該的。”

 雨果冷笑一聲。

 “好吧,見鬼的z計劃,我tm當初就忘恩負義一些,好好蹲在掌旗翼,蹲在永星城,到時提前退役養老,少摻和這些衛隊和王家的爛事,去nm的恐怖利刃……”

 雨果喋喋不休,但他依舊轉過身,繼續去傳達命令。

 而馬略斯看著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氣。

 守望人轉向戰局,表情一冷,終結之力如洪水般潰堤而下。

 那一瞬間,他眼前黑白色的荒蕪世界輕輕一震,重新變得五彩繽紛。

 美輪美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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