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問我為什麽跪著看直播……
鞍馬博人覺得在這短短的幾個時辰之內,發生的事情比他一輩子經歷的還要多。
這是他人生坐上雲霄飛車巔峰起伏的階段,一輩子,可能也只有這麽一次。
他揮舞起手裡的屠刀一連宰了三人,這是其一。
他被他人識破揭曉殺人魔的身份,從一個普通記者成為十惡不赦的罪犯,這是其二。
親手將自己姐姐送葬,這是其三。
沒有第四個。
或許原本有歷史性的一刻,那就是他這個殺人魔引爆自身的炸彈和其他人一起陪葬,將真相永遠沉默下去。
但是這一切,都被某個叫黑澤銀的人給終止了。
難道所有的記者都是那麽變-態的存在嗎?
他也就算了,頂多是衝動了一點兒,在衝動的時候狠辣了一點兒,在衝動狠辣的時候有友人的相助而已。
可是黑澤銀——我去,這個世界上還真的存在可以隔空拆人體炸彈的家夥?
不但有該死的充當x光影印的手機,身上千奇百怪的裝備也是絡繹不絕,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就跟探照燈一樣!
即使是黑白的照片,即使是有重疊骨骼和炸彈的照片,他一掃而過,直接說出腕關節和炸彈某些特殊部位的結構名稱並讓一個同樣逆天的小學生女孩去利用見縫插針改變引線等部位的位置,也是輕而易舉做到了。
“掌淺支,橈動脈,中間點3mm向左偏正中神經,上挑33°,複刺。”
“壓載環。”
“尺神經,封閉出血量1側深,尺骨近三角骨部位邊落。”
“虛陰級振蕩器微波管。”
“屈肌支持帶,舟狀骨,切掌深支,下刺2mm、9mm、12°,長短中。”
“微波天線。”
“囊狀隱窩,內上腺,外側皮神經,旋前圓肌,依順序長刺22°再下4。”
“螺旋形磁通量壓縮發生器。”
“……”
黑澤銀的語速很快,短短一秒鍾三句話直接從張合的唇齒裡吐出,嚴格的位置信息就如同瀑布一般從他嘴裡傾瀉。
然而鞍馬博人那是聽得相當的雲裡霧裡,根本搞不懂黑澤銀所報出來的東西究竟指的是什麽,還有那數字後面由於節約時間被習慣性忽略的單位,讓人聽得頭都大了三圈,若是依照指令依次下針更是不知道要糾結到猴年馬月。
人類對於神秘的東西,總是充滿了敬畏。
鞍馬博人更是如此,他如今是分外糾結黑澤銀的咽喉到底是用什麽做的,竟然可以做到這個地步。
不過……
旁觀者的人,又是另外的感受了。
黑澤銀帶來的僅僅是耳朵上的震撼,而灰原的手法所顯示出的卻是心靈上的享受。
無論是小蘭園子,亦或是京極真、柯南,務必驚恐的是灰原竟然全部聽懂、還無一遺漏的、將針按照對方的指令按照一定的角度刺入手腕關節內部,運用撚轉與提插等針刺手法,來對人體特定部位進行刺激引起局部反應。
簡直逆天……
清朗的聲聲敘述當中,她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她的目光,從始至終都盯著自己正在對待的物體,視線從未移開過半分。
明明是長針在她的控制下依次沒入各個關節,然而那柔荑行雲流水的動作,看上去卻仿若鋼琴家在彈奏名曲時的瀟灑舉止,溫順,優雅,而且從容。
隨著黑澤銀的語速逐漸慢下,利用銀針刺道去挑開線路的灰原,動作也是越來越輕柔。
數枚形態不一的銀針被她夾在指縫之間,依次輪流於她的食指上,泛白的指尖利用各種各樣的銀針,使出讓人眼花繚亂的技巧,流暢圓滑,撥、挑、刺、壓等各種技藝一一展露。
偶爾不得不由於血管破損而滲透出的晶瑩紅露,沒有經過黑澤銀的指令,她的左手小指指肚就是本能輕輕擦過,停留在上方,而後另外的右手就輕靈跳躍過手背,見縫插針,眨眼不到的時間就可能穿插鎖定了其他穴位。
在止血的前提下,以更快的速度,利用自己拂拭血液的動作去加深自己對於關節位置的了解,加深刺入的速度。
而從始至終,鞍馬博人在這個過程中,表情完全是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刺激性疼痛,哪怕是肌膚出血的時候也是一樣,除了酥麻和癢意,別無他覺,這也更是讓其他人讚歎。
這點……
鞍馬博人倒是也有點兒體會。
總而言之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灰原拆除他身上的炸彈卻就好像是給他按摩一般舒暢……
搞得鞍馬博人那是片刻就臉紅,然後最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等待頭頂罩下一層陰影,身邊的視線變得冷酷之後,他才微微一愣,眨眼回神。
這才發現灰原已然是拔針,而黑澤銀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臨下,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鞍馬博人本能地有不好的預感,咽了一口口水看著黑澤銀,剛想要說話,然而黑澤銀卻是沒給他那個機會,半蹲下身,瞥了他多處了很多細細密密微不可查的針孔的手背,唇角一扯,閉上雙目,就將雙手按壓在他的右手上。
“忍著點。”
“什麽?”
鞍馬博人愣了一下,有點兒沒有反應過來,對於黑澤銀的話是一頭霧水。
但是,下一秒,他就知道黑澤銀到底要提醒他什麽了,差點沒直接被疼暈過去。
從掌心瞬間抽出的長針在他的眼前晃過銀色流星,迸射出的鮮血直接濺了他滿身,然而再多的血腥味也無法蓋過從手臂延伸到身體四骸的陣陣疼痛,眼前發黑的他在慘叫一聲過後,就本能地開始在地上打起滾。
這樣造就的後果,就是傷口更加的皸裂,出血量更多,疼痛更大,鞍馬博人的表現也更是激動。
可是黑澤銀根本是冷漠地站在旁邊冷眼旁觀。
不,不是冷眼旁觀,他僅僅是看了鞍馬博人一眼之後,就走到灰原的身邊跟她若無其事開口說話,全然無視了鞍馬博人的存在,這讓灰原也有些看不過去。
“你剛才特意加大力道讓鮮血如柱是怎麽樣的情況?”灰原抬頭看著黑澤銀,微微眯眼,“你有能力做到讓他毫發無傷吧?這麽做,是在昭顯你是一個冷血的人的存在嗎?”
灰原的眼眸,不由自主浮沉。
黑澤銀卻是聳了聳肩,摸了摸鼻子,表情略帶無奈,一邊擺手一邊跟灰原粗略解釋起來。
“鞍馬博人安裝的是以溫度為引爆器的特殊炸彈,鮮血就是引爆炸彈最好的自然裝置,由於兩者相互起反應,才可以造出爆破,所以鞍馬博人的大部分鮮血在引爆的前幾分鍾已經完全化為毒素。”
“在報出穴位關節組織名稱的時刻,拆彈所必須的所佔僅僅是十分之七,剩下的十分之三,那是加速血液循環流動,這也有利於他在拔出定向針的時刻,刺激肌肉,產生剛才的效果,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幫助洗禮。”
“我個人是沒有那麽好心,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去幫助一個準備和我們同歸於盡的陌生人。不過他安裝炸彈的時間沒有達到最高峰,我隨意施展舉手之勞就可以將35毫升的血輸出,救人一命,何樂而不為?”
說到這裡,黑澤銀還特意看了鞍馬博人一眼,扯了扯嘴角。
可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家夥還真怕疼啊,計算過痛覺神經的敏感度的他可以很輕易得出剛才的稍微拔針頂多也不過是第六級的疼痛罷了,這麽誇張?完全想不到他有勇氣引爆炸彈自盡啊……
想到這裡, 黑澤銀就不由得有點兒感歎唏噓,然而轉眼之間,卻迎上灰原淡漠的視線,不由得眨了眨眼。
“你成功了,恭喜。”灰原把自己手裡的針盒拍在他的手上,轉而就是掉頭往柯南那邊走去,“行了,他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我們也可以放心將他留下,所以,走吧,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趕上我們的。”
其他人互看了一眼,稍微遲疑了片刻,皆是表達了對黑澤銀的祝福,然後便是一走三回頭的快步離開。
黑澤銀目視他們的背影離開,捏緊了灰原遞來的針盒,眼眸深處不自覺地閃過一絲流光。
欺騙人……好像有點兒不太好呀?
他從一開始,就不像是他們想象的那麽大義凜然。
就像是剛才的拆彈也一樣……
他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留下另一枚炸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