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婁也吃了一驚——問題是對方認識他,他不認識對方,一點兒影像都沒有。 那人一拱手說,“真所謂貴人多忘事,真人忘記我了?”
挹婁咧嘴尷尷地笑了,說,“咱們見過面嗎?”
那人有些埋怨地說,“看來真人真的忘了,記不記得你坐在瑪夫卡身上,旁邊還跟著一隻吊睛斑斕猛虎?”
挹婁知道,夫余人把匣子(熊)叫瑪夫卡,而他們尊崇匣子為猞翁(神)。一見到匣子,就跪倒一大片,口稱瑪夫卡猞翁(熊神)。
那人這麽一說,挹婁憶起,有這麽回事,就是那次他和阿洪張廣才逃亡的路上。舍此那一次,再沒有額其合(虎)和額呢匣子在一起的時候了。
我還坐在額呢匣子身上,不是那一次,又是哪一次?那時真傻,得瑟的,還坐在額呢匣子身上了!
然後……就遇見了公孫淵那髒東西了……可是,那一次,就看到公孫淵身後有一隊精騎兵,長得像一個爹揍的一個媽生的,誰能記住他去?
於是,挹婁說,“那一次,你也沒有特別介紹,就沒有……”
那人說,“其實,咱們還見過一次,那一次,一定有人跟你介紹我。”
“噢,”挹婁心想,和這廝還有這麽頻密的接觸呢?“哪一次?”
那人說,“和頭一次見面不久,我們忽然接到軍報,說是有人把我們豬加大人的堂弟給閹了,我們豬加大人的大公子,急點我們的豬加衛隊到你們南山屯,一看,是我們國王的孫兒公孫上公子的所為,也就偃旗息鼓了。”
挹婁“啊”的一聲,想起來了,就是公孫淵閹閎亥擊築的那一次。
本來兩個波次進攻,打退了夫余人,又有人來報,說來了一百多個精騎兵——啊,想起來了,為首的那個,就是這個人,記得他是豬加衛隊的隊長,想當初,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樣子,讓公孫淵幾句話,就給整出癟茄子了。
挹婁向前一拱手,說,“哈番布什庫,小王這廂有禮了。”
——這是挹婁第一次自稱“王”。
其實,他得到立族關防鐵卷之後,就可以稱王,只是還沒有那個心態。這回有了,就自稱起王來。
這個哈番布什庫聽挹婁這麽說,也是一愣,但他隨後一臉堆笑,慌忙拱手,讓座。
坐穩之後,哈番布什庫問那個為首的,“你們是在哪裡遇見……真人的?”
為首那人就說。
哈番布什庫皮笑肉不笑地對挹婁說,“……真人采丘裡活,還用親自動手?”
挹婁聽得出來,這小子聽他自稱為王,不知怎麽稱呼他了,開口說的這個“真人”,說的挺滯扭(不順),就有意告訴他,說,“這不,我們立族不久,一應事項,千頭萬緒,好不容易歇歇手,我就尋思自己出來走走,散的散的心。”
“立族?你們肅慎,不是已經……”
“哎——,我們不叫肅慎了,我們跟他們分開了,”挹婁大大方方展展揚揚地說,“我們和著我的名叫‘挹婁’。我們是‘挹婁族’了。你們沒收到漢朝的‘通族文書’?”
“哦哦,那都是大王能看到的,我們一介武夫,哪裡能見到‘通族文書’的影子?”哈番布什庫說到這裡,慌忙從座位上站起,向挹婁鞠躬,“恭喜挹婁王,賀喜挹婁王。”
那時的禮節,“拱手”和“鞠躬”看上去差不多,“拱手”,兩手向對方抱拳,相當於咱們見面握手;而“鞠躬”,
雖然也是兩手抱拳,但上身要隨之“躬”下去,表示非常尊崇的意思。 挹婁伸出一隻手,向上小抬抬,說,“同喜同喜,將軍請不要客氣。”
——挹婁這個動作,和這套話,都是跟遼東郡篡權太守公孫恭學來的,當初,他和綺妍、庫麗見公孫恭的時候,公孫恭就是這個姿態,這時,挹婁把公孫恭的那一套用上了。
——跟啥人都得學,學了就不白學。
挹婁說,“將軍怎樣稱呼?”
哈番布什庫說,“在下複姓‘宮恭’,單名一個‘隆’字。”
——現在還有這個姓嗎?恐怕是沒有了。再說,少數民族的姓,一般都不納入漢族的姓氏排譜之中。
“宮恭將軍,坐下說話。”挹婁很“王”的樣子、聲調說。
宮恭隆說,“面對挹婁王,下官哪敢放肆?”
挹婁也不強讓,只是微微一笑,說,“將軍說我,你又為何到這荒蠻之地?”
宮恭隆被挹婁問得怔了一怔,好像腦袋轉了一個磨,才說,“這不是,宮中的簡位居大人來了,要看看咱們這一塊兒的新奇玩意,我就讓他們四下裡找找,巧了,就找見了你的、神鷹, 聽說口吐人言,真真!”
挹婁知道他沒有說真話,只不過,迎合他手下進屋時說的話而已。
“簡位居?”挹婁說,“他在宮裡身為何官職?是否認識本王?”
挹婁看到領他和闊力進屋的那個家夥,聽了他的這話,不由自主地一撇嘴角,知道他認為自己說話說大了,有點兒吹牛筆不上稅。就接著說,“前些日子我在宮裡呆了幾天,不知尉仇台大王迎送、請我時,有沒有這個簡位居大人。可別到見面時,我又盲眼了,認不出來。”
“哦,哦,”宮恭隆有些支支呼呼,“你要不入朝,只是在內廷,恐怕是見不到簡位居大人的。”
“簡位居大人所主何事?”挹婁問。
宮恭隆說,“簡位居大人官居物源總長”
——當時,挹婁、張廣才和嘎嘎谷他們哥仨和艮家三姐妹從艮家出來,哥仨把姐仨扶上他們的馬,他們在大道上不是碰見一老一少兩個騎馬而過的人嗎?那個老的,叫琪琪哈蟬,是物源次長,相當於商業部副部長;而這個,是總長,相當於商業部部長。
可是,挹婁不知情,不知“物源”是什麽,亦不知“總長”是什麽頭銜;
當街碰到的那個次長,只是衝著挹婁他們行了一個“窩心禮”,並沒有什麽交集,挹婁當然也是一無所知。
挹婁說,“物源總長是管什麽的?”
宮恭隆說,“哎呀,他管的東西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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