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莉很不是心思,眼裡白白著軟風,又刁刁地瞄了挹婁一眼,問道,“怎不行呢?” 軟風的神情一蹙,立馬放下了身段,對艮莉解釋,“繡花吧,得有花撐子,尉仇台就給咱拿一個花撐子,就只能一個人繡——還不知道姐再繡不鏽了,姐要再繡,就連我也伸不上手呢,你怎學?”
“花撐子”,就是把布撐起來的裝置。有大撐子和小撐子之分,大撐子是一個木架子,把布撐起來,扽平了,人好在上邊刺繡;小撐子,就是兩個直徑非常接近的竹子圓環,把布夾在兩個圓環之中,也起著扽平布的作用。
尉仇台就送了一個花撐子,主要是給軟風準備的,以顯示她的王宮教養,他想著讓軟風在肅慎族群中繡個花啦、朵啦,領個女紅新潮,令肅慎族刮目相看,就行了,當然是送個小花撐子了,哪裡想到他們去繡旗?
綺妍繡季步璐的旗,也是在一方白布上,先畫好那五個圓點,然後再用小花撐子,撐起每個圓點,一個一個繡。綺妍繡旗的時候,艮莉都看到過,所以,軟風這麽一說,她是相信的。
——這才釋疑,要不然,艮莉以為軟風以此刁難自己呢。
挹婁也看出艮莉不是心思,這回兩個人和好了,也就一片歡欣了。
挹婁說,“那你們就張羅吧,我不管了,我得走了。”
艮莉問挹婁,“用什麽色的布?”
“什麽色的布?”挹婁真沒想過這個問題,“用白的,不行嗎?”
艮莉說,“那不和姐夫他們一樣嗎?那就等著姐夫他們多繡幾面,拆下兩個點兒,不就成咱們的旗了嗎?”
——這話挺扎挹婁的耳朵,他做旗,目的就是要把自己和別人區分開,以艮莉的說法,這不和姐夫他們混在一起了嗎?
挹婁急了,“還有沒有別的顏色的布?”
“有,”軟風說,“有藍的、綠的、黃的,還有紅的,隨便你用什麽色。”
挹婁聽說有這麽多顏色的布,他反倒沒主意了。他問艮莉和軟風,“你們說,用什麽布,在山野裡顯眼,上邊繡的七星痦子圖也顯眼?”
“綠的唄,”艮莉說,“綠的,上邊繡上七星紅點兒才清亮,紅花綠葉嗎。”
軟風不同意,“綠的不行。綠的旗,在山林裡,和草、樹靠色,看不出旗來了。”
軟風說不行,艮莉一下蹙起來:怎麽我說啥,你都說不行?但,聽軟風這麽一說,她感到很有道理。就瀉出一口氣,“照你這麽說,藍的和紅的都不行了?藍的,和天靠色;紅的,和繡的七星紅點也靠色,那就只有黃的了?”
挹婁心下想想:一面黃旗,上邊繡著鮮紅的七星大圖,很是鮮豔醒目。於是,挹婁說,“中,就用黃布,你們就用黃布繡吧,我得走了。”
挹婁讓闊力攫著,飛回了北山坡的洞口,對張廣才他們學了調來季步璐兵的情況,張廣才大喜,“那咱就別管洞裡還有幾個沃沮人了,咱就開始搭灶台吧。”
哥幾個應著,嘎嘎谷就和奇拔、克羅地三人下了山,把亞大罕換了上來,他許諾他會搭爐灶,就得讓他來搭。
果真,亞大罕手腳麻溜利索快,操作起來,顯然是個行家裡手。
挹婁就問,“亞大,你這搭爐灶的身手,是在哪兒學的?”
亞大罕說,“我在匆王爺家呆了一段時間,他們家裡有個老號匠,泥水瓦工活,我就和他學的——他每次乾活,就讓我給他打下手。
” ——亞大罕的話很清楚了,“號匠”就是瓦匠的意思。
挹婁又問,“那你在匆王爺家不是好好的嗎?你何苦出來討飯,有一頓沒一頓的呢?”
“誰說不是呢,”亞大罕歎息著道,“誰知道禍從天降,匆王爺好武,沒啥事,就領著我們練刀槍棍棒。這事讓尉仇台王知道了,他就說匆王爺有謀反的嫌疑,就派兵來抓他,他提前知道了信息,就和他的家人,以及幾個親隨跑了。扔下我們,隻好作鳥獸散了。”
亞大罕的話語裡出現“作鳥獸散”一詞,令張廣才看他一眼。
張廣才要說什麽,挹婁也要說什麽,兩個人卡住了,張廣才讓挹婁先說,挹婁讓張廣才先說,“你是阿洪,你先說。”
張廣才笑了,他對亞大罕說,“看來我們哥倆都有疑問要問你,而且,不是一樣的問題——那我就先問你吧:聽你的話語,你象識字?”
“識得一些,”亞大罕說,“匆王爺對我們可好了,一點不把我們當下人看待,有的時候,就教我們識字,尤其是我,和他的年紀相仿,容易和他說到一起,他就和我接觸比較多,就教我教的多些。”
“噢……”張廣才若有所思。忽然他又想到挹婁,就說,“訥烏,你問吧。”
挹婁咽了一口唾沫,問道,“那個王爺教你們練武,刀槍棍棒裡,有沒有劍啊?”
亞大罕說,“我說的‘刀槍棍棒’,只是通常的說法,實際上,這個詞裡邊的‘刀’,就是‘劍’。你沒看我們夫余人,男子象你們這麽大,就在腰間配一把劍嗎?大街上看到佩刀的,都是官差,個人家的男子哪有佩刀的?”
挹婁大興,“這麽說,你也會舞劍了?”
“會。”亞大罕簡潔地回答,他連謙虛一下都沒有。
“那好啊,閑著沒啥事,就教我們哥幾個練劍唄?”挹婁說,“實際上,你別看我們哥仨的腰間都配一把劍,但我們都不會耍,在我們腰上,只是個配搭。”
亞大罕說,“惟命是從。”
挹婁聽罷,高興以及,從劍鞘中抽出那把劍,看著劍身,比一個姿勢,說道,“這可好了!我要會耍劍了!”
亞大罕一點兒也沒因為只看到挹婁拿一個劍柄而感到奇怪,反而說,“這是一把好劍!”
張廣才吃驚地問道,“你識得這劍?”
亞大罕笑了,“這是不是尉仇台王送給你們的?”
張廣才點頭,“算是吧。”
“他沒說這劍是怎麽來的?”亞大罕有些神神地問。 象這劍裡有多少秘密似的。
張廣才和挹婁相對看了看,心裡想:關於這三把劍的來歷,還有另一個版本嗎?張廣才就把綺妍對他們講的版本,對亞大罕說了。
亞大罕聽了微微一笑,說道,“是個遊方道人所贈,不假;可是,不是贈給尉仇台王的,而是贈給他的弟弟匆王爺的。贈的時候,我也在場。”
張廣才問,“那麽說,遊方道人原來設定是匆王爺接觸到我們,後又改成尉仇台王了?”
——這個思維不饒,很簡單:這三把劍只有他們哥仨能拔出來,那就是為他們仨所特製的;由誰來交給他們呢?肯定是一個與他們仨有因緣際會的人。誰呢?原來定在匆王爺身上,哪裡想到,匆王爺在自家教授家奴習武,被他哥哥知曉,而逃遁他鄉——這樣,就無法把劍交到他們手裡,隻好改由尉仇台王了。
——這好像是神的特定。
然而,亞大罕不無嘲諷意味地笑道,“有人猜測,尉仇台王就是為了這三把劍,才誣賴他弟弟匆王爺謀反的。在匆王爺逃跑之後,他去搜家,才把這三把劍搜去了。可他沒想到的是,他們誰也拔不出這三把劍。”
張廣才問,“那匆王爺能拔出這三把劍嗎?”
亞大罕只是笑了笑,沒說能,也沒說不能,就躬下身軀,繼續他的搭爐灶的工作。
挹婁要上去拉他,問個所以然,被張廣才製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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