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辦法果然好用,放出去的探哨,不管是前是後,都大聲吆喝過什麽,但都沒大事發生。說明有苗頭,可是看到戒備森嚴,對方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就這樣,他們順利地翻過這座山。
山根下,有一條不算很寬的河。花玉喬說,這條河,當地人叫它“記布洪·五洛厄特·五得”。翻成漢語是“十五個江灣的河流”,意思是這條河彎彎曲曲的。現在查得,這裡是“海浪河”的一個源頭,是隨著山形拐彎的,當然有十五個江灣了。但在山下這一段,卻是比較平直的,也不很深。挹婁走上前,撩一把河水,驚呼,“溫的呼的,阿洪!”
張廣才看向他,他衝著張廣才“啊?”了一聲。
張廣才知道,挹婁想在這溫熱的河水裡洗個澡,也向眾人展示一下他“水莫湮沾”的本事。
張廣才搖了搖頭,說,“算了,你知道河那邊的山叫什麽?”
“什麽?”挹婁問。
“姥爺說,當地人叫它‘其李坤吞’,是‘養馬山’的意思。”張廣才說到此,往下他就不說了。他想,挹婁能夠知道到了養馬山意味著什麽。
挹婁卻說,“要能遇到那個鹹逅兒的,敢情好了!還省著去他們的奇鵠立了!”
“什麽話!”張廣才斥責挹婁。
——你和人家公孫淵說,來到北沃沮的目的,是為了征服他們,在他們遼東郡獨立建國的時候,不至於受漢朝和北沃沮的東西夾擊,或者還能幫助自己出兵打漢朝。來討要珍珠,只是個興兵的由頭,你怎麽本末倒置了?這裡就是能遇到搶走他珍珠的那個阿爾什不什戶,也不要理他,直搗他們的王城,使他們的王告饒,求和。到那時主動把珍珠奉還,豈不兩全其美?怎麽還冒出“省著去他們的奇鵠立了”的念頭了?虧得剛才用的是肅慎語,公孫淵聽不明白,這要是讓他知道了,那成啥了?
花玉喬在一旁聽了挹婁和張廣才兩人的話,挹婁去看他時,他也埋怨地看挹婁一眼,挹婁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有了問題,就不再說什麽了。
當下,眾人就脫下鞋子,挽起褲腿,準備蹚河。
花玉喬突然說,“等等。”
眾人都停下了——這一路上,眾人已經習慣了聽候他的話,他的話總是有一定道理的。
花玉喬站在河邊,向上遊看去,看了一會兒,他說,“這水比以前流的慢了……”
大家一聽這話,嘴上不說心裡說:這老爺子可真是疑慮重重,這河裡的水,來自各座山上的泉眼,泉水的多寡,倚仗這裡是否落雨,這裡可能許多天沒落雨了,地下水位就低,山泉奔湧的慢,流下的水就少,河流自然就流的慢了唄。
“不對,”花玉喬象能猜到大家的心底似的,“前天,這裡還下了一場透雨,山泉怎會奔湧的慢了?”
眾人面面相覷。一是,回答不了他的問題;二是——他怎麽知道我們想的什麽?算卦先生也只是算出事理的發展,也不能算到人們心裡去呀,這老爺子怎這麽神?
“那怎麽辦?”公孫淵問。他現在對花玉喬幾近迷信的程度,花玉喬說什麽,他信什麽。
花玉喬說,“今天不渡河了,在河這岸宿營。靠靠他,看他還有什麽本事。”
花玉喬這話,眾人明白個大致意思,就是你捱,我也捱,看誰能捱過誰——這就是他所謂的“靠靠”。
他們原計劃是渡河,在河的那一岸宿營。這回變了,在這一岸宿營,
就得退到來時的樹林裡。到了樹林,花玉喬選了一個地勢高一點兒地方安營扎寨。由於沒有馬匹,帳篷就帶的簡單一些,糧食也帶的不多,僅夠六十人三天的用度。 飯後,兵士們都支開帳篷歇息了,有的帳篷裡都傳來了呼嚕聲。挹婁、張廣才、公孫淵和姥爺花玉喬坐在河邊一塊大石頭上,聽姥爺講三國故事。姥爺講好幾個諸葛亮利用火攻和水攻的方式,打敗敵方的戰例,然後,姥爺說,“諸葛亮善用火攻、水攻。這是兵家大舉也。眼下這道水,就是敵方很好利用的方式。運水,在於動,所以我們停下來,住下來,靜下來,以靜製動,動則不運也。”
“你們看,”姥爺遙手一指對岸說,“我們要是過河,那邊,一馬平川,我們到哪裡安營扎寨?再走一兩個時辰,才能到對岸的山根,敵方算計我們,肯定耐不住勞累,過河就得住下——那,他們驅動大水,勢必淹我大軍。”
姥爺帶著遐想的口吻說,“這河裡的水流得這麽慢,不正常,他們有可能在上遊做了什麽手腳,把水憋住了,就想到我們在對岸住下,好一下子放開水來淹我們。”
公孫淵說,“他們有這麽大的力量?”
姥爺說,“在山林裡驅動毒霧,那力量還小嗎?”
公孫淵默默地點點頭。
挹婁這時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說,“我真困啊,咱們睡覺去吧。”
說著,挹婁就站了起來,走向他們的帳篷。
張廣才心裡想,看來今天他是真累了,每回姥爺要是講起三國,他是聽一個,還讓再講一個,到多咱姥爺說困了,娘追著他們睡,他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今天他是挺不住了。
挻婁一走向帳篷,姥爺就說,“咱們也歇吧,明天還要趕路,去奇鵠立,咱要一鼓作氣,不歇不宿直達那裡。”
張廣才和公孫淵當然應承,就一齊走向帳篷。
沒有馬馱,帶的帳篷就少,挹婁、張廣才、公孫淵和姥爺四人擠一個帳篷。他仨進到帳篷裡的時候,挹婁已經鼾聲雷動了。三人一同向他看去,張廣才蹙動一下眉頭。在野外宿營,又大敵當前,大家都是和衣而眠,就偎一偎,躺下了。
躺一會兒,都有點兒迷迷糊糊的了,張廣才感到挹婁用膝蓋頂他一下,他挪了一下身子,以為挹婁是在睡夢中無意地碰他一下。可是,挹婁又頂他一下,他就把臉轉向挹婁,看到挹婁小眼睛不大,但睜得通亮的看著他,他不覺一忽。想說什麽,挹婁掩住了他的嘴,向帳篷外指了指,但鼻腔裡還抽著呼嚕,誰聽誰都以為挹婁睡得正香。
張廣才心裡說, 這個訥烏,這是弄麽(幹什麽)?
張廣才隻好跟著挹婁悄悄地溜出了帳篷。
他倆走,公孫淵也悄悄地爬了起來,抽出他的那把劍,跟在他倆的後邊,走了出去。
公孫淵走出去,花玉喬也坐了起來,他輕歎了一口氣,從藥箱裡抽出他的蠅甩子,也起身走了出去。
闊力低低“噶”地叫一聲,也用它的喙拱開了帳篷門簾,走了出去。
挹婁拉著張廣才,貓著身子躲過哨兵,往河的上遊跑去。
低伏著身子跑,很累的,看著離哨兵很遠了,張廣才拉住了挹婁,直起身子說,“你個訥烏,不好好睡覺,要往哪裡去?”
挹婁也直起身子,喘了幾口說,“阿洪,這大長的夜,咱睡這麽早幹啥?”
張廣才說,“那你要幹啥?”
“咱去上遊看看,”挹婁說,“誰在上遊搞什麽立甘楞(東西),咱們相搭(看看)相搭,破了它,省著它再難為咱們。”
“啊!”張廣才似乎吃一驚,“那你怎麽不當姥爺說?”
“當姥爺說,”挹婁說,“你以為姥爺能讓咱們去嗎?”
“不行,”張廣才說,“不跟姥爺說,咱們黑燈瞎火地走出去,太懸了。不能去。”
“你不去,我去。”
“那你就去。”張廣才站下了。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叫你了。”挹婁甩下了張廣才,毫不猶疑地向河的上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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