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到底是挹婁和張廣才兩人走在車馬道上。闊力還是飛一會兒,落下一會兒,等等挹婁他們倆。車馬道的沿途,也有不少樹。只是,不是那麽大一片一片的。古代樹多,草多;現代,人多。 古代人少?人就是少。象挹婁他倆走的這條車馬道,是東北南邊很重要的的一條交通要道。要是現在,得日夜人喊馬叫,川流不息的。可是,肅慎時代,挹婁和張廣才走了整整一下午,也沒有看到一個的人影。挹婁說,“我說領著額呢匣子他們沒事吧?就是額其合跟著也沒事,你看,哪有人?”
張廣才手一擺,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隔三差五的要遇上一個兩個人,你說你上不上火?”
挹婁說,“那讓億攬匣子跟來,總沒什麽事吧?”
“我說你能不能歡溜地長大?”張廣才說,“想啥事,怎那麽單純?億攬匣子來?它額呢能放心?不得跟在後邊?整吧整吧還是一家子跟著。”
挹婁想一想,也是那麽一個理,就不再強了。
走了一會兒,挹婁又突然想起了什麽,說,“阿洪,咱倆玩一會兒彈子兒唄?老也不玩兒,我這手,都漲的乎的。”
張廣才一撇嘴,說,“還‘老也不玩兒’,家裡家外才兩天。你的癮頭子,就那麽大?”
“我‘癮頭子’,你說,你想不想吧?”挹婁扳著張廣才的肩頭問。
張廣才尷尷地一笑,說,“我嘛……想不想的,這是什麽時候?逃命要緊,哪裡還想著玩兒?”
挹婁大咧咧地說,“沒事兒了,都走出了咱那座山了,夫余人不會再來追咱了。”
“‘沒事兒’?”張廣才說,“你別忘了,這裡還是人家夫余的地界,指不定哪裡象草似的,長出一兩個夫余人來,因為什麽事,把咱抓起來,回到他們家一核對,咱倆不就暴露了?所以,咱還得小心從事,躲著、繞著他們點兒,到了楊家莊,咱們才能松口氣兒。”
挹婁不作聲了,但看他那樣子,還是一百個不服氣的樣子。
中午的那塊雲彩,被一陣風吹走了。夕陽露了出來,紅彤彤的,分外大。
挹婁和張廣才都想到晚飯和宿營的問題了。
晚飯好辦,包袱裡有吃的,可是,宿營怎麽辦?上哪兒找昨天那泓溫潭去?不能在水裡睡,就得搭撮羅子(帳篷),就得準備些東西。木杆兒,茅草——問題是山林裡的草都長得沒人的小腿了,上哪兒去整乾爽的茅草呢?沒有乾爽的茅草,晚上睡在什麽地方啊?
到林子裡找找吧。在夕陽隱沒成小半個臉時,他們在左手邊,碰到一片林子。
這是一片雜木林,但,松樹多些,說明這個林子很大。他們希望能在林中哪個石板地上,能找到一些松樹毛子,就能墊在身下了。
挹婁和張廣才就走進了這片林子。進身不多遠,就聽到林中有流水的聲音,他倆一喜,就往林中走去。挹婁又拿出石刀,準備往樹上刻標記。張廣才說,“不用啊,再走近些,如果看不到水源,就不往裡走了。也就在這歇一宿而已。”
挹婁想一想,還是往樹上劃一道,說,“姥爺講話了,舉手之勞的事兒。”
張廣才看他一眼,也不去管他。姥爺說的話,總是有道理的。
往林子裡邊走不太遠,眼前就亮了。他們倆走出去一看,是一個小水潭,有他們三四個房子那麽大,像一顆巨大的眼睛。
實際上,這真叫“山眼”,
山上泉水流下來,就進入這個“眼”中。流入的時候,有個兩、三丈的落差,形成一個小瀑布,林中明顯的水聲,就是這個瀑布造成的。水流入潭中,沒有出口,就滲入地下,不知所蹤。有些山林經歷的人,不敢著這種“山眼”的邊,認為它通大海,裡邊都會有龍之類的神物,是碰不起的,碰著就會喪命的。 挹婁和張廣才他們倆也感到促促的,因為,這潭水看上去,有點瘮人。可是,挹婁撩一下潭中的水,驚喜地對張廣才說,“阿洪!這水是溫的!”
張廣才搖了搖頭。他知道挹婁想說什麽:潭水溫,就可以在潭水裡邊過夜了。張廣才的意思是誰敢在這裡睡呀,那家夥的,從裡邊竄出一條柱天柱地的龍來,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張廣才說,“可以在這邊上搭撮羅子,但不能進裡邊去。”
“怕啥的?”挹婁說。
“怕啥的?”張廣才說,“裡邊要竄出一個什麽東西,你怎整?”
“能有什麽竄出來?頂多是大噶啦,咱也不是沒和它交過手。”挹婁毫不在乎的樣子。
“噶啦?你沒看這水是有進無出,”張廣才說,“這水流哪兒去了?你信不信,這裡都沒有魚,還噶啦。”
“那不更好?”挹婁有時強起來,是一個門兒的,“裡邊啥也沒有,咱還不用擔心了。”
“沒有?說不上有什麽猛大的生物,把魚都吃了呢!”張廣才說,“你想,無冬歷夏地往裡淌水,可裡邊就是淌不滿,你說,有多深?不得和大海通著?大海裡猛大的生物可多的是了!”
“有牟度裡(龍)沒?”挹婁小心翼翼地問。
“啥?”張廣才很少聽到這個的名詞,不知漢語對應的是什麽。
“就是,”挹婁張開手比個凶相,說,“在水裡,能噴水,下雨,啊,啊啊的!”
張廣才才明白,挹婁說的就是龍。就說,“我就怕有牟度裡呢,你不怕?”
挹婁連連搖頭。肅慎族上沒有幾個人不怕牟度裡的。
“還是的。”張廣才說,“再往裡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兩抱松樹毛子。”
這時,紅鷹闊力飛了回來,落在潭邊的一棵樹上,“噶”地叫了一聲——這不同尋常,它這一叫,是提示挹婁他們,有什麽。
挹婁和張廣才屏住呼吸聽出去,只聽南邊遠遠地有什麽跑動的聲音。這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不像一個,而是一群,一大群。是什麽呢?
挹婁和張廣才有生以來,頭一次聽到這種聲音。有一點點振奮。
聲音離他們已經很近了,挹婁和張廣才本能地向林子外邊的車馬道走去——那聲音越來越明顯是從車馬道上發出來的。沒等他倆走出幾步,聲音已到了林子邊。
到了這裡,反而停下了,聽到有人的吆喝聲,又看到有幾匹馬走進了樹林——原來是馬,是一大群馬。
剛才的聲音就是群馬奔跑的聲音,怪不得有種振奮的感覺呢。
這種催進、奮發向上,又整齊劃一的蹄音,到多咱,都給人以振奮。
可是,挹婁和張廣才心想,這是誰家趕來這麽些馬呢?方向是從南至北,這是誰家買來的馬。買馬幹什麽?在肅慎族看來,馬是沒有什麽用處的。肅慎內地有馬,但都不用,養著,作為家庭財富的象征。
聽張廣才他姥爺講三國征戰的故事,有步、騎、水兵,騎,就是騎馬。騎馬衝鋒陷陣,那是所向無敵的。尤其是奸雄曹丞相給大刀關羽關雲長的那匹赤兔馬,更是傳的神乎其神。但是,這邊十幾年都沒有戰事了,要馬何用?再說,這裡不是山就是嶺,馬也跑不起來,有戰事,很少用馬。誰整這麽大一群馬幹啥?
挹婁和張廣才很是納悶兒。
幾十匹馬進入林中,就聽有人說話聲。離得還是遠,加之聲音不大,聽不出是哪裡的人。挹婁和張廣才相對看看,挹婁說,“走,下去看看。”
張廣才說,“……還是……”
“看看怕啥的?不行咱就走。”挹婁說。
張廣才想一想,也就隨著挹婁走下去。
挹婁和張廣才走過去,看那些馬在林子裡吃著草。 有點奇怪的是,馬群裡有許多小馬駒子,有的,還在吃母馬的奶。挹婁和張廣才相對看看,不明就裡。心想從哪裡整這麽些母馬和馬駒子呢?正這麽看著,忽聽一聲大喊,“別動!動就殺了你倆!”
挹婁和張廣才看去,見有兩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他倆的脖子上。
挹婁嚇這一跳,好懸沒蹦起來。
——這可是不敢動了。這兩個家夥真要是把手裡的刀往他倆脖子上一用勁,那腦袋就被砍下來了。一著急張廣才說,“別介別介,我們倆沒幹啥,就是看看你們的馬,殺我們幹啥?”
張廣才說完,兩個人似乎一愣。
抓他倆的人衣帽雖然不太整潔,但是身強力壯的。他們一人抓住挹婁和張廣才的手腕子,向下邊走去。
兩個壯漢把挹婁和張廣才推到一個整理馬鞍的人的跟前,說,“稟阿爾什不什戶(軍官名,相當於小隊長),是兩個孩子。可是,一個孩子會說漢話。”
兩個壯漢說的好像是夫余話,又不太像。就像川陝兩地人的話一樣,都是中國話,但音調不盡相同。
被叫“阿爾什不什戶”的那人,是個大胡子。他把馬的肚帶松了下來,把馬鞍擎了下來,放在草地上。他知道他的手下去抓人,也知道抓來兩個小孩子,但,其中一個孩子會說漢話,卻出乎他的意料,他看了看挹婁、張廣才他們倆人,指著張廣才,也用漢話說,“你,會說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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