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婁只是不說。 張廣才一般認為他和挹婁很默契,挹婁一說什麽,提個話頭,他就能知道,但這次他想不起來,挹婁有什麽事,需要公孫淵派軍隊為他辦,以為他就是隨便一說。但,公孫淵本能地感到,挹婁是有什麽事要他辦,就一再追問。挹婁隻好說,“象講‘烏勒本’(肅慎的說唱故事)似的,到了關鍵時刻,才能講出來。”
公孫淵急忙問,“什麽叫‘烏勒本’?”
公孫淵是一個文學愛好者。諸葛亮,我們就知道他寫過《出師表》,而你點擊“公孫淵”,會看到他的詞條上赫然寫到“個人作品:《全三國文》有《表吳主權》、《上魏明帝表》。”
——公孫淵自幼就往文學、文章上靠。所以,一聽說和文學有關的,興趣一下子濃重起來,他就什麽也不顧,纏上挹婁,讓他講什麽是“烏勒本”。挹婁也盡他所能,給他講“烏勒本”。
挹婁邊講解,邊給公孫淵說唱他記住的“烏勒本”。
道台衙門前是一個小型的廣場,他們拐過彎來,就看到小廣場裡男男女女許多人——一百二十六口,那是少人嗎——是楊莊主他們?不是他們是誰。
老者眼神不濟,但他一眼就看到莊裡的熟人了,他下了馬,有些跌跌撞撞奔向人群,撲通一下向一個老太太跪了下去,口稱老婦人。立刻,就有丫鬟、婆子的圍過一群人,就有嗚咽聲,哭聲傳出來。
這才打斷了挹婁和公孫淵。
再說,衙門裡又呼啦啦走出一大幫人來。為首的是道台延盡吝。他來到公孫淵馬前,打了一個千,說,“稟上公子,楊莊主一百二十六口悉數帶到。”
這時,後邊又走上一個人來,也向公孫淵跪了下去,說,“感謝上公子的救命之恩!”
公孫淵翻身下馬,連忙走了上去,攙起那人,“想是楊莊主吧?”
“正是小人。”楊莊主說。
公孫淵回手一指,“救你的,不是我,是我才兄和我挹婁兄弟。”
楊莊主一看是兩個穿著怪裝的小孩,不知公孫淵說的是什麽意思。想延盡吝也沒能和他說明白,只是一味地往公孫淵身上攬功勞。
挹婁和張廣才也翻身下馬,兩人來到楊莊主跟前,躬身施禮。口稱楊老伯。
楊莊主不知這是怎麽一回事,這時,老者跌跌撞撞地走到跟前,撲通一下,跪在楊莊主跟前,說道,“老爺,這兩個公子,其中一個是八年前來到咱家的花大夫的外孫,另一個是他的夥伴,他……”
聽到老者介紹完自己,張廣才怕老者說起來沒頭沒腦的,就搶過話來,把他和挹婁怎麽去的楊莊主的家,怎麽在睡覺前遇到的琵琶精,他倆打死了琵琶精,就和老者一起,來到亥安道來解救他們。恰巧碰到了他們倆的好友公孫公子,勞煩延道台,開棺驗屍,才真相大白——幾句話就說完了。
楊莊主看看道台延盡吝。延盡吝衝他點點頭;他去看公孫淵,公孫淵也衝他點點頭;他又去看他的老家奴,老家奴還是衝他點頭。他信實了。人們以為他接下去,得說出感激挹婁和張廣才的話,可是,他卻說,“那不能是一個啊?還得有啊!”
很多人不明白他的意思,挹婁和張廣才懂得了:楊莊主說的是,不止這一個琵琶精,還有第二個,第三個,第N個。
“你笨想”楊莊主看大家不解的樣子,就說,“七個人,得有多少血?一個琵琶精撐死也吃不下啊。聽賢侄的說法,
他們打死的,還是那天晚上吸官差血沒吸飽的,那些吸飽的,昨天是不能消化得了,又出來找人來吸的。” 大家怔怔地看著他,對於琵琶精,或者琵琶蟲的習性,都不甚了了,哪知道吸多少血能吸飽啊?
楊莊主又說,“我們莊的東面有一座山,就叫‘琵琶頂’。山裡有個洞,就叫琵琶洞,洞裡有許多琵琶蟲。我們那裡的琵琶蟲比別的地方都大,不吃什麽,有手指蓋兒那麽大,吃飽了,頂大的,有一隻手掌那麽大——也沒看到有馬頭那麽大的?那一定是成精了。可是,成精的,不可能是一個,‘琵五’‘琵五’,至少是五個。打死一個,剩下的四個要不打死,遲早是個禍害。咱得打死它呀?”
別人沒怎地,挹婁,公孫淵和張廣才來了勁,在哪裡摩拳擦掌的。
公孫淵指著挹婁說,“我說那咱你要軍隊,原來是乾這個。是不是?”
公孫淵說著,去騷挹婁的癢。挹婁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躲閃著公孫淵。
公孫淵小孩子是小孩子,但辦起事來,還是大模大樣的,他對楊莊主說,“衝我才兄和我挹婁兄弟,我也叫你一聲大伯。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你派人先打馬回莊,支鍋造飯,等我們大隊人馬趕到,咱們吃罷飯,一起攻佔琵琶洞,打死琵琶精!你看如何?”
楊莊主沒有不應承的,當下派了十好幾個家丁,打馬回莊,殺牛宰羊,準備軍飯。
夫余規定,如犯了殺死官差之罪,不僅丫鬟婆子一乾所有人等,悉數打進牢房,而且家裡財產細軟,能拿走的,統統拿走充公,所以,楊莊主家抄來的家財足足裝了十大車,加上女眷也得坐車,浩浩湯湯有二十多輛馬車,編上隊列,往回走。
楊莊主等男人,能騎馬的,也都騎著馬,和挹婁,張廣才和公孫淵他們並轡而行。
還有公孫淵原來帶的兵馬,加上延盡吝又帶了亥安道城的一百多個兵士,這就將近二百多人。遠遠看去,好大的一隊人馬!
走著走著,挹婁拿出口袋裡的陶丸對楊莊主說,“老伯,能不能著人快些燒製一些陶丸?我和阿洪沒有刀槍棍棒等兵器,我們殺死琵琶精的,就靠的是這個東西。可是,我們出來的時候,就帶的不多,這一路上,打魚什麽的,用去不少,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了,今天要是圍剿琵琶洞,沒有這個東西,可是怎麽辦?”
楊莊主接過挹婁手裡的陶丸,翻過來調過去看了一會兒,說,“陶丸。得先著人團成泥球,然後放進窯爐裡燒製,一時半會兒,哪能燒好?用別的東西代替成嗎?”
“代替?什麽?”挹婁問。
楊莊主扭過身去,對他身旁的一個家丁說了幾句什麽,那家丁應聲,調轉馬頭,向車隊跑去。不一會兒,家丁騎馬馳來,手裡拿著一個圓形紅漆盒子。
楊莊主接過那個漆盒,在馬上,就打開了漆盒蓋,又把漆盒遞給了挹婁,說,“賢侄,你看用這個行不行?”
挹婁接過漆盒,一看,裡邊滿滿一下子手指蓋大小的珍珠。張廣才和公孫淵也湊過來看。
最為吃驚的是公孫淵,他說,“這麽大,這麽多的珍珠!”
張廣才和挹婁倒沒怎麽以為然。挹婁拿起一顆珍珠,掂了掂,重量和陶丸差不多,就把它抵在手指蓋上,說,“差不多。要是試一試嗎。”說著,眼就往四周撒眸。這時,恰巧有隻鳥兒從頭頂飛過,挹婁就衝那隻鳥彈了過去,只聽“噗”地一聲,那隻鳥應聲落地。
公孫淵大駭,說,“挹婁兄弟,是神彈子!”
挹婁不以為然,回頭對楊莊主說,“著人把那珍珠撿回來,下次好用。”
楊莊主和他身旁的一乾人有點傻,半天才反應過來挹婁話的意思,才有人翻身下馬,去撿那顆染血的珍珠。
楊莊主傻傻的喃喃道,“不怪《莊子·讓王》雲:‘今且有人於此,以隨侯之珠彈千仞之雀,世必笑之。是何也?所用者重, 所要者輕。’後據此有成語‘明珠彈雀’或‘隨珠彈雀’,喻指舍重就輕,得不償失。然,若以此珠殺死琵琶精,就不是‘得不償失’了!”
楊莊主這番話,讓公孫淵聽去了,他對楊莊主的一番話,大加讚賞,連連喊,“對對。‘得償以失’‘得償以失’!”
張廣才有些懂,但不太懂;挹婁是抻著脖子,歪著頭,仿佛鴨子聽雷。他就知道這珍珠可代替陶丸,不愁燒製陶丸了,就抓了兩把,放進了他的口袋裡。把個家丁放的直咧嘴。要知道,那是老爺差不多攢了一世的寶物,你卻當成瓜子兒一樣,不在意。
就連公孫淵都看了一眼又一眼的。
馬跑起來,半宿就跑到了,可是,大隊人馬這麽浩浩蕩蕩地走起來,直走到三星打橫,才走到楊家莊。
這些人裡,沒有不餓的,一進入莊裡,都嚷著吃飯。唯有挹婁和張廣才二人往他倆昨夜住的屋子裡跑去。幹啥?看紅鷹闊力。要說,它也是一天半宿沒吃東西了,人餓成這樣,它怎樣?
進了屋,一看闊力從炕上蹦到地上,看他倆進來,“噶”地叫了一聲。挹婁和張廣才向地上看去,只見還是撒了一地的高粱米,張廣才一怔,說,“闊力沒吃?”
挹婁轉頭去看張廣才,“你聽誰說闊力吃那玩意?”
張廣才說,“他不吃,你撒了一地幹什麽?”
挹婁隨手指去,“你看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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