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挹婁極其肯定,“要是有那麽一條道,還能不走?怎麽走?” 系盧奇卡四周望望,“咱剛才是不是路過一個岔道?”
挹婁想想,“好像是。”
“那就是了。咱得回去,上那條岔道。”系盧奇卡說完,就帶著挹婁和闊力又折返了回去。走不多遠,就找到了那條岔道。
一邊走著,系盧奇卡一邊嘴裡講著,“我叔說他們去三岔水,那裡有他的一個相好,他可以在那裡住上兩天,掃聽著這邊的情況,要緊了,他就全家搬到紅河那邊去;要是不緊,他再回來。三岔水正是兩邊都能夠得著的地方。而我們就不用了,我們可以到南大甸子,那裡有一條暗河,我們可以坐著獨木舟,順流而下,直達紅河河口。”
挹婁聽到這此異常興奮,“那敢情好了,坐船,穩當,自由,還沒有別人耽擱,你就可以大膽地叫我‘哥’,我也可以大膽地叫你‘妹’。”
系盧奇卡瞟了挹婁一眼,美目傳傳的。
挹婁問,“妹兒,這個地方你是怎麽知道的?”
系盧奇卡文靜了許多,“我和我父親經常去紅河,如果打聽到三岔水要是被肅慎,或者是高句麗他們佔上了,我們就走這股道。”
“肅慎?那邊還有肅慎?”挹婁沒想到。
“有,”系盧奇卡說,“這邊的,是肅慎的邊,那邊的,才是肅慎的老營,從這邊一直往東走,好幾千裡,都是肅慎的地盤。”
挹婁影影綽綽地聽別人說過,東邊,北邊,都有他們肅慎人,可是沒有像系盧奇卡說的這麽多,這麽大。
雖然,他腦子裡沒有好幾千裡的概念,但經過系盧奇卡這麽一說,就感到廣漠無垠的樣子。
挹婁突然話鋒一轉,“你父親幹什麽營生?”
“收皮子。”
她這麽一說,挹婁頭腦裡忽然閃過一個影像,於是便問,“你父親今年春上回過大禿頂子山洞裡?山上的雪還沒化淨的時候?”
系盧奇卡停下了,說,“是啊,你認識我父親?”
“你父親叫什麽?”
“薩拉齊。”
挹婁這才對上號了:山洞裡的那個剛剛生了孩子的女人,跟他說過,她的被庫麗整死的大孩子的父親就叫薩拉齊。
系盧奇卡說她父親叫薩拉齊的時候,挹婁一點兒也沒在意,直到她說她父親是個收皮貨的,他才覺警,這麽一問,還真是他,這可太巧了。
挹婁問系盧奇卡,“你知道你父親有個女人在山洞裡嗎?”
系盧奇卡很淡定,“嗨,那不鮮見,男人嘛,尤其像我父親這樣的男人,四海為家,他常去的地方,都有女人。”
“你知道那個女人給你生個弟弟嗎?”
系盧奇卡晃頭,“這種事,只有兩個人知道——有的時候,兩個人還不知道呢——你是怎麽知道的?”
“那個女人在我們奪取山洞的時候,剛剛生下兩個孩子。”
“那肯定不是我父親的。”
“她也沒說是。只是說,今年春天山上的雪還沒化淨的時候,你父親回來一次。看她懷孩子了,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你剛才說我有個弟弟?多大了?”
“我不會估年齡,五、六歲,六、七歲?”
“還在山洞裡嗎?有機會我看看去。”
挹婁搖搖頭,“你看不到了。”
系盧奇卡停了一會兒,才問,“怎啦?”
“死了。”
“死、死了?”
“嗯。
” “你經歷過多少事?”系盧奇卡皺著個小眉頭問挹婁,“單單是關於我家的,你經歷的就這麽多?”
挹婁手一攤,“那是沒辦法的事,我也……你父親是怎麽歇的,回到山洞裡,我好告訴初沿。”
“誰?初沿?!”
挹婁點頭稱是。
系盧奇卡說,“初沿我認識,挺邋遢個女人。歲數不大?”
挹婁還是點頭。
“她的兒子我認識,挺嘎的一個孩子。”
挹婁說是,但他不知道“挺嘎”是個什麽樣子。
“你父親是……”
系盧奇卡用手在面前一扇,“算了,別讓她知道了。就當我父親還活在這個世上,她還有個盼頭——她也不一定盼著我父親。女人,就是那麽回事……”
挹婁小心地問道,“你們沃沮的女人都這樣嗎?”
“放你娘個屁!”系盧奇卡突然大光其火,對挹婁咆哮起來,“你們肅慎女人才那樣呢!”
挹婁遭她這一句罵,啞口無言,大氣都不敢出。
闊力都看不過了,忍不住回道,“你罵啥人哪!”
“我就罵了!”系盧奇卡轉頭叉起腰,向闊力咆哮起來,“你怎地吧!”
闊力向後跳一下腳,“瘋了!”
“瘋了,我就瘋了!”系盧奇卡舉起拳頭,在闊力眼前晃動著,挹婁趕忙橫在她和闊力中間,“別別別,別地。”
系盧奇卡發的這一通飆,把她給挹婁、闊力一些本來良好的印象,打破了。兩個都有些繞著她走。
——你說挹婁遇到的這些女人,沒有一個是省一省的。再逢一個女性一點的,他這個呆瓜不就早就開竅了?
他們到了南大甸子的時候, 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
南大甸子,是一望無際的沼澤地。
沼澤上,漂浮著一個個的塔頭墩子。
所謂的塔頭墩子是一種高出水面幾十厘米至一米的墩狀草本植物,它們原本是由沼澤地裡各種苔草的根系組成的,死亡後再生長,再腐爛,腐爛後再生長,生生死死,不斷輪回,並和泥灰炭長年累月地糾纏在一起,形成的一座又一座類似單層寶塔的景觀,因此俗稱“塔頭墩子”。年歲最長的可達10萬年。
塔頭墩子,有根植在沼澤底部的,這樣的塔頭墩子,可以負重一個人,或一匹馬。肅慎族的那種體型小一些,能吃肉、喝肉湯的馬,就能馱著人,專門找這種可以負重的塔頭墩子,踏上去,而不會深陷沼澤,或者被沼澤吞沒。
還有一種塔頭墩子,是浮在沼澤水面上的,看著和其他的塔頭墩子一個樣,可是,踏上去,你就會翻在沼澤裡,那就會有滅頂之災。這樣的塔頭墩子不知害了多少人、畜的性命。
關於塔頭墩子,挹婁聽過不少,也親自見識過。
他和張廣才去楊家莊的時候,有一段路的兩旁,都是塔頭墩子。
但那裡的塔頭墩子和這裡的,可是沒法比。
尤其闊力不知深淺,到了南大甸子邊上,它就落在一個塔頭墩子上,一下子,那個塔頭墩子就翻個了,闊力一下子掉進了沼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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