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未時,歡宴而散。挹婁他們要去送艮虢佐他們一家。挹婁想騎著朗·胡路起亞伢去,順便把定做的那兩個長鐵鍋取回來,綁在朗·胡路起亞伢的背上,明天吃完早飯就走,那還有時間整長鐵鍋呀? 張廣才想想,說,“不妥,夫余王尉仇台都答應給咱們三口鍋了,咱要再拿上這長拖拖的兩口鍋,一旦讓尉仇台看到了,說什麽也解釋不清了。”
挹婁問,“那怎麽辦?還能不要了?那家夥的,要擱它煉野豬油,一鍋能煉多少隻野豬?”
張廣才問冉莉朗,“額馬合(嶽母),你們手頭還有沒有銀兩了?”
冉莉朗說,“二兩多銀子——其實我們沒花多少,就算買一匹馬一輛車花了不少錢,其它的,不幾個錢。”
“你們還買一輛車?”張廣才甚是驚喜,“買輛車做啥用?”
“拉一些零三巴四的,為主是我們娘幾個坐,”冉莉朗說,“從這裡,到大禿頂子你們走了三四天,你們是騎馬,我們娘幾個哪能受得了?”
張廣才以拳擊掌,說道,“太好了!我這裡還有一兩銀子,總共三兩多銀子,還能不能再買一匹馬一輛車?”
“那太能了,用不了,”冉莉朗說,“我們那輛車,加上定製車棚的費用,才一兩七錢銀子。”
“好,”張廣才說,“那咱就再買一匹馬一輛車!”
“還買幹什麽?”冉莉朗問。
“嗨呀,聽、聽這麽半天,沒、聽明白?”艮虢佐在一邊說道。
他陪尉仇台喝了幾大杯,也醉個夠嗆,從歡宴廳裡出來,始終低頭耷拉腦袋的,這時倒接上了話。說明他的心沒醉。
冉莉朗眨巴眨巴眼睛,還是沒明白。是她大女兒,扯了她一下,她俯身低頭,艮冉在她耳旁說了一句什麽,她才“噢”地懂了。
就這麽說著,張廣才把艮虢佐扶上馬,往宮門外走。
他們先到了艮家,見他們家的胡同裡停著一輛帶棚的車,車裡堆滿了她們娘幾個買的東西。冉莉朗問守候在那裡的兩個兵士,“送車馬貨物的人呢?”
兵士說,“走了。不走他們還幹啥?”
冉莉朗抽一口涼氣,問道,“拿不到銀錢,他們就走?”
“銀子已經給過他們了。”兵士答道。
“哪來的?”冉莉朗問。
兵士答道,“耶荷將軍留下的。”
“嗨!”冉莉朗歎息,“我還尋思他們拿不到銀錢,得在這等著我回來呢?哪裡想到……”
張廣才問,“多少銀兩?”
“二兩半。”
“好說,”張廣才說,“明天大王說送咱,肯定有耶荷將軍,咱再給他就是。”
那個兵士笑了,“別說是二兩半,就是二十五兩,二百五十兩,耶荷將軍也不能收。你們要還他銀兩,不等於駁他的面子嗎?”
挹婁對張廣才說,“阿洪,不還也就算了。也真是,那麽大一個將軍,還在乎二兩半銀子?以後再趕扯(找機會還人情)。”
張廣才說,“那明天見了面,得道嘰道嘰(說道說道)。有道是‘沒錢,有嘴。’”
挹婁、嘎嘎谷和冉莉朗她們娘幾個都點頭稱是。連站在一邊的兩個兵士都跟著說“對對對”。
冉莉朗對他倆說,“那就謝謝大兄弟了,站了好幾個時辰,辛苦了,回吧。”
兩個兵士連連應,可是,兩隻腳就是不挪窩兒。
從馬上下來,癱坐在地上的艮虢佐指著冉莉朗說,
“銀、子……” “銀子?”冉莉朗糊塗了,“什麽銀子?”
“給,”艮虢佐指著那兩個兵士說,“銀子……道一句、‘辛苦’就完事兒?‘心(辛)苦命不苦,處處遇到王老五。’”
咱們說“王老五”是指“光棍漢”那種,“王老五,命真苦,褲子破了沒人補”。也指不受家庭羈絆,比較超脫的男士。艮虢佐指的是什麽,不知道,好像和大方、講究,知道給小費的人,有點瓜葛。
經艮虢佐這麽一提示,冉莉朗才明白了隻空口說一句“辛苦”,怕是不行,得往出掏真金白銀。於是,就拿出銀子包,在手心裡展開,從中挑出兩塊銀子,分別給了兩個兵士。兩個兵士可能嫌少,連“謝”的聲都不大,就走了。
挹婁哥仨,和冉莉朗娘四個,面面相覷,不知何解的樣子。尤其是挹婁,這是他在穢城上的最後一堂商業課。
“嘁!”艮虢佐輕蔑的來這麽一聲,然後,他說,“誰把門給我開開,我要進屋躺下睡覺。”
冉莉朗可下子找到一個嗆艮虢佐的由頭,她說,“你睡你睡,你不和霍阿德五(女婿)們拿鍋、買車去了?”
“誰願意買誰買,我是困得丟當的。”艮虢佐混混沌沌地說。
張廣才說,“讓我阿馬哈(嶽父)睡去吧,額馬合(嶽母)咱幾個去買,還找你先頭買的那家。”
冉莉朗到沒準讓艮虢佐去買車馬,只是嗆他兩句,撒一撒淤積在胸中的那股邪氣。
艮朗去給她阿米開門,嘎嘎谷上去扶著艮虢佐,進了屋裡。
這邊,挹婁他們五個就去了集市。
這個點兒,集市早就散了。但賣車馬的商家就在附近,看他們來,聽說還要買一匹馬,一掛車。甚是高興,就趕緊端茶倒水地緊著奉承。
看到貨,談好價錢,很快就成交了。挹婁他們就把馬車趕到鐵匠鋪,一看,那兩口鍋已然刨了出來,就在鋪子裡邊的地上擱著。好家夥,長拖拖的,甚是寬敞。挹婁就要往車上放,鐵匠師傅說,你得等一等,剛從爐裡出來不久,還燙手呢。
張廣才說,“正好,東家你能不能到哪裡整點兒稻草, 把我們這件、槽子捆綁一下,用草繩子纏巴幾道,省得在車上嘰裡咕嚕的亂晃蕩,可別從車上跌下去,跌碎了。”
張廣才避開“鍋”,將之稱為“槽子”——可真像喂馬的槽子。集市上有人就在路邊喂馬,那喂馬的槽子,就是這麽一個形狀,只是那不是鐵的,是木頭的。
鐵匠鋪的師傅,滿口應承,就打發夥計到哪裡去整稻草和草繩。把這些包裝物拿回來,正好,鍋也涼了,鐵匠師傅親自動手,把兩隻鍋合在一起,中間用稻草墊上,再用稻草在鍋的周圍覆蓋上,然後,用草繩纏了好幾道,冷眼一看,就以為是一件家具呢。
打好包裝,把兩隻鍋放在新買來的車上,把鍋固定在車上,晃蕩晃蕩,挺結實,就趕著馬車往家裡走。艮家三姐妹坐在車上,艮冉坐在車轅子上,脆生生地吆喝著馬。挹婁他們哥仨和他們的額馬合在車的後邊跟著。
穿過一條胡同,看到一個討飯的人。那討飯的人說他從昨天到現在,水米沒打牙,可憐可憐他,施舍一點。
挹婁他們身邊一點吃的也沒有,就讓額馬合給他一塊銀子,到個飯莊,買一個餅之類的,壓壓饑吧。
冉莉朗一看那人面黃肌瘦的,甚是可憐,就又拿出她的銀子包,從中撿出一塊銀子,給了那人。
那人接過銀子,情不領道不謝,怔怔的地立在那裡。大家也沒太在意他,就走了,誰知道,那人卻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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