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婁站下了,他兩腳岔開,手握著腰中的寶劍,對跟上的那個討飯的說,“你跟著我們幹啥?!” 那人說,“你們給我的這塊銀子,足夠我吃一頓飽飯的,甚至,可以吃上一碗有肉食的燉菜。可是,明天呢?我不還得挨餓、向人乞討?穢城,‘笑貧不笑娼’,沒有人給一個討飯的一碗飯吃,更別說給一塊銀子了。我在這座城市裡,經常是三天五日吃不上一頓飯,與其在這裡餓著,不如跟著你們走,算了。別看我面黃肌瘦的,我這是餓的,吃飽了,我有的是力氣,我年齡並不大。小爺,收留我吧?”
這時,張廣才走了過來,對那人說,“我們不是穢城人,甚至不是夫余人。明天,我們就回肅慎,你還跟我們去嗎?”
“跟。”那人說,“一看你們就是好心人,要是收留我,我跟定你們了。”
“你叫什麽?”挹婁問。
“他們都叫我‘亞大罕’。”那人說。
“你是‘阿哈(家奴)嗎?’”嘎嘎谷問。
“亞大罕”不是人名,是“貧窮的人”的意思,因此,嘎嘎谷就想到,他會不會是誰家的奴才。奴才社會地位極其卑微不假,可是,你要拐走了誰家的奴才,是會吃官司的——人家要自家的奴才,不向官告你?
那人說,“我沒有奴籍,我倒想做個阿哈,可是沒人要我。”
——有這種事?有的。所謂“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張廣才說,“你會趕車、照料馬嗎?”
“會呀。”那人說,“在集上,我盡給人家做這個了。”
張廣才征求冉莉朗的意見,說道,“額馬合(嶽母),我們這一路上真得有個人照料著車馬,不然,我們哥仨不行,我看阿馬哈(嶽父)也不是內行。現在就五匹馬,大王再給三輛車,起碼還要三匹馬,這樣,就是八匹馬。額馬合,留下他吧?”
“留下吧,你們爺們兒定。不必問我。”冉莉朗說。
“我想,我阿馬哈遇到了,也能留下他,你們說呢?”張廣才征求挹婁和嘎嘎谷的意見。他們倆一致同意留下那人。
一看這樣,張廣才就轉向那人,說,“好吧,你就留在我們家吧,明天出發,要走三五天的路程,這一路上,就由你照料著車馬,要勤勉一點,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心裡要有數。”
那人說,“你放心吧,少爺。”
“好。”張廣才說,“你去吃點飯,昨夜你在哪兒睡,今夜你還在那兒睡。明早起來,你要不後悔,就在這等著,我們幾個中的一個,會來找你的。”
那人應。
張廣才他們轉身就要走,挹婁說,“他總要有個名字啊?要不,也不能‘哎哎’地叫著。”
這確實是個問題。
哥三個就想起來名字來了。
那人說,“就叫我‘亞大罕’吧,在集上,他們都這麽叫我,我也聽慣了。”
挹婁哥幾個相互看看,嘎嘎谷說,“叫亞大罕也行,反正以後到了肅慎地界,誰也不知道‘亞大罕’是啥意思,算不上貶損他。”
張廣才說,“那就依他的說法,就叫亞大罕——我們今後可就叫你亞大罕了?”
“叫吧叫吧,我聽了挺順耳的。”亞大罕說完,像得到賞賜似的,樂顛顛地跑了。
他們幾個也很如意,心情舒暢往家裡走。剛才他們說話,艮冉叫停了馬車,這會兒,又吆喝著馬,走了起來。
半路,遇到一個肉鋪,
冉莉朗進了肉鋪買了一條子肉,出來說,“家裡還有兩個沒吃飯的呢。” 大家這才想起,院裡還有兩隻小白虎呢。想起它倆,就想到闊力,挹婁說,“一天沒見到闊力的面了,它哪兒去了?能不能出啥事?”
張廣才說,“不能啊,也就是這一天沒著面兒?一天不著面的時候,以前也有。”
挹婁不作聲,看得出來,他是挺嗔心這個事的。
張廣才說,“那你就打個口哨叫一叫。”
“打口哨行啊?”挹婁欣喜,他以為他要打口哨,張廣才得干涉呢。
“叫叫自家的闊力,打個口哨怕啥的?”張廣才說。
挹婁把手放到嘴裡,鼓起力氣,尖刺地打了一個長長的口哨,周圍的人家都聽到了這個口哨聲,從門、窗裡探頭探腦往外看。
挹婁說,“召喚我的闊力。”
——他也沒想想,在夫余,誰知道闊力是什麽?!
哎,馬上就知道了——闊力不知從哪裡飛來了,扶扶搖搖地落在挹婁的雙肩上。除了張廣才,還沒人看到這一景象呢!人們就議論紛紛,甚至為闊力鼓掌。坐在馬車上的姐三個,更是嘰嘰喳喳的議論個沒完。
張廣才突然想起了什麽,他問挹婁,“闊力從這裡能不能找到家?”
“這裡?”挹婁說,“這裡還比北沃沮遠呢?”
“照實說,應該不遠。”嘎嘎谷說。
“那就好辦,”張廣才有些興奮地說,“讓闊力往家裡捎去一封信。”
“捎信幹啥”挹婁問。
“還幹啥?”張廣才說,“阿馬哈他們一家子去了,睡在哪兒呀?不得給他們搭個房子?還有今天收的亞大罕,往那兒住?你不安排好了,到咱家不抓瞎了?”
挹婁一聽還是張廣才有韜略,想啥周全。就說,“寫完信,讓闊力用嘴叼著?那這一路上它就不用吃東西了。”
“笨!”張廣才說挹婁,“你非得讓它叼著?把信綁在它的腿上不就行了?到家,你阿米或者是額呢看到闊力腿上綁個白布條子, 解下來,一看上邊有字,就會拿給我姥爺或者是我娘,他們看了,就明白了。附近有好幾家走了,都把房子燒了,就就著原來的房窩子,搭巴搭巴,就成了。”
挹婁一拍腦袋,說,“真是啊,你個阿洪,到是識文斷字啊!哎,去北沃沮的時候,說教我識字,怎麽後來就不教了?”
“是我不教了,還是你不學了?”張廣才說,“教書,我是先生,你得求我去教,還有我求你去學的道理?”
“丁苟兒的(肅慎髒話),學寫字,還這麽多說道?”挹婁說。
“嫌多了?”張廣才說,“這將將搭個頭兒,以後多了去了!”
幾個人就這麽罵罵吵吵地回到了家裡。
到了家,把馬拴好,就進屋找筆墨。
那時蔡倫已然發明了造紙術,但,紙金貴,只在小范圍內使用,民間,用竹簡、綢布的多。而艮家不準備竹簡和綢布,只有白色家織布。
冉莉朗找來一塊白布,給了張廣才。
張廣才展開布,蘸飽了墨,就言簡意賅地把他們到穢城結義招親的事說了,又把他們大約回去的時間,回去領的人,一一說了,讓給他們蓋房子,最後落款是:挹婁。
嘎嘎谷也認字,他看到落了挹婁的款,就問張廣才,“你這是以我窩拉客(二哥)名義寫的信啊?”
挹婁一聽以他的名義,就一把扯住了張廣才,問他是何用意?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