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女人，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離開你半步。”

雙手驀地被小蔡緊緊抓住，我後退一步，將手抽了出來，“你不要這麽說，我雖然瞎了，什麽也看不見，但是還不至於這麽無用。”

被小蔡一直守著，還不如讓那個人帶我離開呢。

他至少沒讓我覺得危險。

雖然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是什麽意思，又帶我去了什麽地方，但他總算又將我毫發無損的送了回來，應該是某些惡鬼閑得惡作劇吧。

“我沒說你是無用的意思，而是你現在什麽也看不見，我是怕你再遇到危險！”

小蔡的氣息一近，我立刻本能朝後一遊，一躲開了他，我便伸手擋在身前，“你不要再靠近我了，小蔡，或許是我以前說得不夠清楚，我們是不可能的，再說比我好的女鬼多了去了，你不要再在我一棵歪脖子樹上吊著了。”

“……”

話音一落，周圍靜悄悄的。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說話。

我知道小蔡並沒有離開，他應該還在看著我，或許不是看，而是瞪吧?

“小蔡?”

我試探地喊了一聲。

“……”

無人回答。

“唉。”

我輕輕歎了口氣，摸索著離開這片地方，雖然我什麽也看不見，但是兩個人誰也不說話，氛圍實在說不上好。

“你想去哪兒?”

背後驀地傳來小蔡的聲音，我怔了下，停在原地，“我想回原來待著的地方。”

“手給我，我帶你過去，你方向走反了！”

小蔡悶悶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虛空著將手朝身後伸去，“好。”

沒有人幫忙我還真的回不到原來的位置，原本那隻冰涼的手的主人還一直牽著我呢，就在小蔡出聲後，牽著我的那隻冰涼的手突然消失。

再被小蔡這麽冷不丁地一喊，我也就忘記這回事了，“小蔡，你剛才有沒有看見什麽奇怪的人?”

小蔡一把抓住我的手，牽著我向旁邊遊去，“沒有，我就只看到了你。”

如此迅速消失在小蔡眼前的惡鬼，也不是什麽尋常的惡鬼。

這番一想，那個惡鬼應該不是只是想做惡作劇才把我牽出去吧?

像他那般有些道行的惡鬼，都不該是如此無聊才是。

那麽那個惡鬼帶我離開是什麽意思，明天他還會來嗎?

“你一個人低頭在想什麽?”

小蔡的聲音驀地在頭頂響起，嚇了我一跳，我猛地抬起頭，“沒什麽，到了嗎?”

“嗯。你好好休息吧。我會守在你旁邊的。”

小蔡松開我的手道。

“不用了，小蔡你去忙你的吧。”

我窩回那個熟悉的水域，臉朝向小蔡剛才說話的方向，“我一個人沒事的，你不用擔心，而且那個人應該是沒惡意的，他應該是看我整天一個人待著，覺得我無聊，所以才帶我出去跑跑。”

“你要是無聊，我也能帶你出去，為何要他一個陌生人帶你出去！”

小蔡的聲音是從我身後發出的，我嚇得一哆嗦，然後扭過身，將臉轉向身後，“好了，下次我會注意的，你還是忙你自己的吧，不要胡思亂想，也不是誰都那麽閑地想要欺負我一個瞎子。還有，小蔡，你也別這麽整天圍在我一個瞎子身邊了。你付出再多，我們也不會有可能的。”

“瘋女人！誰說我守在你跟前就是想要跟你怎麽樣！難道做為朋友我不應該保護你嗎！”

小蔡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氣急敗壞的。

我輕輕舒了口氣，無力的平躺在水中，“小蔡，會有一個朋友寸步不離地守在另一個朋友身邊嗎?”

“……”

“不會的，對嗎?小蔡，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們是不可能的。上次是我不好，我不該傷心難過就不經你的同意借你的肩膀，那時我只是心裡難過，什麽也沒有想，而你又出現的及時，所以才會發生後來那事，但那時，我真的只是因為太難過了。”

“因為那個男人！”

小蔡怒喝一聲，我的心驀地揪了下，深吸一口氣，我才緩緩點了點頭，“是。”

“他到底有什麽好的?”

對，蕭蓧白有什麽好的?

他既冷酷，又霸道，又是還總愛凶我，為什麽我就是放不下他呢?

“瘋女人，我是真的喜歡你！你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讓你忘了那個男人的！”

肩膀猛地被小蔡強僵地扳住，我心裡驚了下，立刻推開他向旁邊躲開，“小蔡，你不要這樣！我說了我們是不可能的！我是不會忘了他的！”

“瘋女人你怎麽這麽賤呢！他都挖了你的眼睛！你還愛著他！你能不犯傻了嗎！能清醒清醒嗎！那種男人不值得你愛！”

我跟蕭蓧白之間的事情有些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值得不值得能說清的。

他認不出我是季小凡，又挖了我的眼睛，說不怨他那是騙人的。

但我這心卻偏偏丟在了他身上，怎麽收也收不回來。

我不知道邪靈這種換身戲碼打算演多久，還是打算一輩子也不打算換回來。

“算了，我懶得說你！”

小蔡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猛地松開，我心中偷偷舒了口氣，“懶得說就不要說了，別再把你累著了。”

“你！”

我側過身躺在水中，背對著小蔡，“好了，我困了。”

“……”

身後傳來撥水聲，小蔡應該是氣急了，但我不這麽做，小蔡便不會死心。

一晃時間過去了幾年，我已經習慣了瞎眼的生活，即使沒有人陪伴，我也能是彼岸河四處遊蕩。

上天關了一扇門，便也會為你留一扇窗戶。

我雖然什麽也看不見，但是我的聽力卻變得異常敏感，聽聲辨位可以很容易回到我所想回到的地方，也可以去我所想去的地方。

原以為失去了眼睛，我會整日沒什麽精神，日日待在老大地盤不挪窩，但偏巧就是有那麽一隻冰涼手，每天將我帶出老大的地盤，連小蔡老大白媚同時在場都攔不住，那個人輕松便能將我帶出去。

一開始我還總會問他到底是誰，但是後來我也就麻木了。

每天雷打不動的被他帶出去，然後再被他安全送回來，起初小蔡還將一根繩索綁在我手腕與他手腕上，他說不信那人還能將我帶出去。

結果……

我依舊每天被那人帶出去，然後每天晚上再被送回來，小蔡他們也在彼岸河中找過我，但他們說他們出動了許多惡鬼，找遍了彼岸河也沒有見到我的身影，就好似我消失了似的。

而我也問乏了，不再問他是誰，要帶我去哪兒。

每天與他坐在某個陌生地方，肩並肩，那種感覺說不出來的熟悉。

我曾經有無數次懷疑過他是蕭蓧白，但又無數次打消這個瘋狂的念頭。

今天這個人又來了，我沒有一絲驚訝地被他從小蔡的眼皮下帶走，因為前腳我還正與小蔡說話呢。

他拉著我的手在水中遊了很久，突然頭頂的水面傳來幾聲小男童的笑聲。

“哈哈！”

“哈哈！”

“小主人你慢點跑！”

那個男童的笑聲有一種說不出的魔力，我緩緩向上飄去，身體不自覺便想要向那個聲音靠近。

“啊！”

手腕驀地一緊，我扭回頭，雖然什麽也看不見，但是我還是疑問了哼了一聲，我想那隻冰涼的手的主人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先松開我，我只是想要上去。”

那隻冰涼的手未松，反而更緊地攥著我的手腕，我輕吸了一口氣，返身用另一隻去手扒拉那隻冰涼的手，“快松手啊！”

那個小男童的聲音就要離開了！

“哈哈！”

“哈哈！乳娘這裡水裡有個人跟娘親長得好像啊！”

“唉呀我的小祖宗！你快離那個河遠點，小心掉下去！”

“哈哈！我才不會掉下去的！”

聽到頭頂男童的聲音，我全身一震，他、他是我的兒子，小紅薯！

不知哪裡來得力量，我竟一把將那隻冰涼的手從我的手腕上扯了開，一得到自由，我整個人立刻朝著上面遊去。

他是我的小紅薯！

我的小紅薯長大了！

“哈哈，你好呀。”

脆脆的男童聲，應該有三四歲。

我迎著男童的聲音抬起頭，“……”小紅薯，我是你的娘親啊！

可是我現在這副狼狽的樣子，又怎能與他相認呢?

我要怎麽跟他解釋，他的娘親瞎了眼還被困在這彼岸河?

眼淚不自覺流了出來，臉前的河水混進我滾燙的眼淚也變得有些溫熱。

“你是誰啊?為什麽不說話啊?你長得好像我的娘親啊！”

我本來就是你的娘親啊。

“你是啞巴嗎?”

“唉呀！小主子你快停手啊！河裡那物不是什麽好東西！”

一個刺耳的老婦聲穿透頭頂的水面傳進我的耳裡，緊跟著小男童的哭嚷聲響起，我心裡一慌，抬手便想要衝上去，一隻冰涼的手立刻製止了我，將我拉回了水中。

“嗚嗚，乳娘放開我！她才不是壞人！她跟娘親長得好像啊！才不會有什麽危險！”

“放開我啊！嗚嗚！乳娘！”

“小祖宗你可不要鬧了！這事要是讓你娘親知道了，又要罰你了！你忘記鬼後是怎麽說得了嗎！她說不準你靠近河岸一步。”

“我為什麽不能來！大家都可以來，為什麽唯獨我不能來！娘親偏心！娘親她每天都來這裡站著，卻不讓我來！我不依！我不依啊！”

“唉呀我的小祖宗啊！你不要再鬧了。”

邪靈竟然不讓我的兒子靠近這裡，而且那個乳娘嘴裡的‘又’字是什麽意思，邪靈還要罰我的兒子嗎?

“啊！”

我又想要上去，胳膊卻猛地被一拽，又拽回了水底，“你松開我！那個是我兒子！我什麽也不想管了！我要告訴他，我才是他的娘親！你松開我啊！啊！你快松開我啊！”

那隻拽著我胳膊的手似鐵鉗一般，任我怎麽掙扎，也掙不開，我氣急扭身握起拳頭狠狠砸向那個人。

“你快放開我啊！”

“那個是我的兒子啊！”

但那隻冰涼的手就是緊緊地拽著我不松！

此時我殺了他的心都有，但拳頭一下一下捶在那個人的身上，一絲作用也起不了。

頭頂水面上仍然傳來小男童的哭喊聲，我的心立刻揪成了一團，猶如萬箭穿心，“小紅薯！”

我仰頭衝著上面喊去！

“大膽惡鬼，你可知這位是誰！不想死的話就趕緊滾！”

“紅薯！紅薯！我是娘親！我是娘親啊！”

我掙扎著想要向上遊去，但箍在我胳膊上的手遲遲不松，將我死死拽在這水底。

我從沒有比這個時候還要恨這個每天將我從老大地盤上帶出來的人，“你放開我啊！放開我啊！嗚！那個是我的兒子！你讓我見見我的兒子啊！”

“不知死活的惡鬼！再敢胡言！小心小命不保！這位可是我們地府的小主人！豈是你個瞎眼女人能胡說的！”

“我沒有胡說！他就是我的兒子！我的小紅薯！”

我大聲衝著上面嚷著，嗓子都喊啞了，“紅薯，我是娘親啊！不是什麽啞巴！我是你的娘親啊！”

“娘親?”

頭頂的水面響起脆脆的男童聲，我怔了下， 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對，我是娘親啊。”

“小祖宗！你做什麽！你的娘親好端端在寢殿呢！怎麽會在這河中?”

“乳娘你先放開我，我已經長大了，自己能辨明危險，她不會傷害我的！”

“唉呀！小祖宗不能……啊！”

頭頂傳來那個老婦人一聲慘叫，然後砰地一聲，重物倒地聲。

我猛地僵住身子，豎起耳朵聽上面的動靜，發生什麽了?

“真是麻煩，非逼著我動手才肯放開我。”

脆脆的男童聲再次傳來，我冷到冰點的心立刻又熱了起來，“紅薯?”

“您為什麽要叫我紅薯啊?還有您真的是我的娘親嗎?”

我一邊流淚一邊點頭。

“這就對了，為什麽我一見到您就覺得很親切，卻唯獨對寢殿裡的那位娘親親不起來。”

聽到這聲酥酥的童聲，我的心整個都融化了。

“你相信我是你的娘親?”

我顫抖著聲音問。

“嗯，我相信您是我的娘親！娘親你為什麽會在這裡?我該怎麽做才能救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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