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浩罕城。
浩罕汗阿力木庫爾臉色慘白地坐在王宮內,兩眼發直猶如死魚般一轉不轉。在他的面前,一名宮廷侍衛跪在他面前,如喪考妣。
阿力木庫爾腦海中還回蕩著親信侍衛剛才稟報的消息:“汗王,那漢人的軍隊不但將阿古柏等人率領的數萬浩罕勇士擊敗,還徑直攻往我浩罕汗國,短短數日,便連續攻克了鄂斯、安集延、納曼乾等費爾乾納盆地東部的數座城堡,如今敵軍近三萬大軍已經抵達王都浩罕城,很快便會展開進攻,還請汗王早做決斷!”
阿力木庫爾用力地扯了扯戴在頭頂上有些緊的金冠,看來自己的這頂汗王金冠難以保住了!他是追悔莫及啊!早知道,當初何必聽那個阿古柏的讒言,出兵攻打那喀什噶爾城?怎麽自己當時就腦子發熱,昏了頭呢!都怪那該死的阿古柏,慫恿自己擴大國土;還有那些俄國使者,說什麽只要自己出兵攻佔喀什噶爾城,將那裡的漢兵消滅,等他們佔領完巴爾喀什湖東部一帶和伊犁河流域,說什麽願意以伊犁河為界,將伊犁河以南地區都劃歸到浩罕汗國,現在想想,絕對是欺騙自己而已。
一想到自己當初為何會那麽愚蠢,阿力木庫爾便鑽心地痛苦。
如今還能如何呢?連帶領了浩罕國一大半主力的阿古柏部都被那漢兵的援軍輕易擊潰,如今浩罕只有二萬余名士兵,對方氣勢洶洶乘勝而來,如何能抵擋?除了乖乖死守城池,好像已經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了。總不能拋棄浩罕城,逃走吧?
對了,像數十年前對付大清國那樣,向對方稱臣,不知道能不能騙過對方,等對方退兵後,自己再發展壯大,以待時機再報了這等大仇。對,對,就這麽辦。一邊緊守城池,一邊向其稱臣。阿力木庫爾眼睛一亮,他頭好像也沒那麽痛了,不禁為自己的聰明得意起來。
一個小時後,浩罕城外,漫天的塵土之間,二萬討虜軍和三千錫克騎兵將浩罕城團團圍住。浩罕城東門外三裡處,石達開看著插著黑旗的浩罕城樓,眼中滿是酗戰的狂熱。
“報!義王,前方探哨俘虜一名敵軍奸細,自稱是浩罕汗阿力木庫爾的使者,有要事求見您。職下從他身上搜出阿力木庫爾的信物,便將他帶來。”警衛營長稟報道。
“讓通事過來,問清楚何事。”石達開吩咐。
“尊敬的東方可汗,不需要通事,我浩罕汗國早年便是華夏藩屬國,小人自幼在回疆長大,畏兀兒語和漢語都會講,事實上,我浩罕汗國和更西邊的布哈拉汗國和貴國的畏兀兒人說一樣的語言,因此根本不需要通事。”那名浩罕使者直接就嚷了起來,石達開擺擺手,道:“你們浩罕無端入侵我喀什噶爾城,屠殺我士兵百姓,還有何話說?”
“尊敬的可汗,一切都是那個阿古柏的錯。他背叛我們阿力木庫爾汗,發動政變控制了軍隊,擅自調兵入侵喀什噶爾,挑起戰爭,我們可汗說還要感謝天朝大軍將我們浩罕汗國的叛徒除掉。”浩罕使者姿態放得很低,直接單膝跪地一臉誠懇地道:“我浩罕可汗願意向上國稱臣,接受上國冊封,年年朝貢。只求可汗寬恕我們可汗的失察之罪。”
石達開撇撇嘴,輕笑起來。與其說這名浩罕使者口才厲害,還不如說那名浩罕可汗卑劣,找個這樣的借口,輕輕巧巧地將所有的罪過都推到阿古柏頭上,只是說自己有點“失察之罪”,好像向中華帝國稱臣朝貢,便可以萬事大吉了。
也許還是在滿清朝,或許他這樣的“低姿態”可以蒙混過關,
甚至因為迎合了滿清皇帝的顏面,還會變成功臣,獲得豐厚的封賞。但很可惜的是,如今的中華帝國早已經不是原來的滿清了,自己來之前皇帝早有交代,浩罕汗國總共才那麽大,竟然還狼子野心,必須給予最重的教訓,直接滅國,沒有任何情面可講。想到這,石達開臉上充滿了戲謔的笑容,沉聲道:“既然你們浩罕汗這麽有誠意,本王便代表陛下,答應你們的請求。讓你們浩罕汗赤裸上身,自縛荊條,將浩罕城門全部打開,跪伏在東城樓之下請罪,迎接天兵入城。”
浩罕使者臉色一滯,有些不自然起來,他本以為對方會很爽利地答應下來,還會誇讚浩罕一下,他再趁機以在費爾乾納某處部落犒勞天朝大軍的名義,送上一兩千頭牛羊,便可讓對方大軍退兵。可沒想到,對方看起來和藹直爽的可汗竟然提出讓自己可汗負荊請罪的條件,還要打開城門,那不就是真的完全將整個浩罕交到對方手裡了麽?這,這決不能答應,他心中很清楚,自己的可汗絕不可能真的將浩罕完全置於對方的庇護之下的。
為什麽,這中華帝國與原來的那個大清國不一樣了!不是說些東方的漢人都喜歡自大好面子麽?
浩罕使者看看面前還在微笑著等待自己回答的石達開,臉上一僵,道:“尊敬的東方可汗,這個小人做不了主。等小人回城稟報我家可汗,再答覆您,可好?”
“哈哈哈哈,隨便!”石達開大笑起來,手臂隨之一揮,臉色一正,下令道:“傳令下去,半個時辰後,浩罕城門還未打開,便發起進攻!將所有的火炮都擊中到東門來,本王倒要看看,這泥土壘的城堡能禁得起幾輪火炮!”
浩罕使者臉色蒼白。他親眼看見這些東方軍隊的軍陣森嚴,軍容整齊,馬車拉的火炮高大無比,黑漆漆的火槍兵排列密集得更是如同森林般,想想吧,阿古柏和賽義德*張格爾前後率領了五萬浩罕精兵,三個多月時間竟然連一萬守兵的喀什噶爾城都沒能攻下。而且,在對方這些援兵抵達之後,半天時間,便全軍覆沒,連主帥都沒能逃掉。他不認為浩罕城有希望能抵擋這些虎狼之師多久,在他看來,浩罕汗國半數國土都已經被這些漢人軍隊佔據,還不如跟那些畏兀兒或者白馬族一樣,就趁勢順著這位天朝可汗的話,老老實實歸順對方,說不定自家可汗還能保留一個可汗的名號,世代享用榮華富貴。但以他的了解,自家可汗固執傲慢,不大可能如此,因此,浩罕城的戰火不可避免。但他只是一名小小的使者,無能為力,一切都看自家可汗如何決定了。
果然,阿力木庫爾盡管又驚又怕,還是不甘心自縛認命,他聽完使者轉告的話,便發狂了起來:“混帳!竟然讓我阿力木庫爾束手就擒,真拿我當砧板上的魚肉不成?我明格氏族先祖沙魯赫汗千辛萬苦,建立浩罕汗國一百五十年,不能就此葬送在我阿力木庫爾的手中!”
說完,阿力木庫爾惡狠狠地踢翻前面的胡凳,大喊道:“傳令下去,全城戒嚴,所有我浩罕軍民都要上城守城,抵擋那幫漢人強盜!另外,派人向伊犁河下遊的俄軍和西邊的布哈拉汗國求救,只要能保住浩罕,答應他們的所有要求。”
頓時,浩罕城內原本緊張的氣息, 更加突出。城內塵土飛揚,城頭上軍士和防禦物資器械此起彼伏,一股臨戰前的氣息蔓延開來。
石達開望向不遠處的浩罕城,城牆雖然沒有中原的大城那般堅固高厚,但仍是他進軍浩罕汗國以來最為巍峨壯觀的城池,即便是土夯而製,仍是較為堅固,難以攻克,他不由面色凝重起來。先前所說的,城牆能禁得起幾輪火炮,不過是嚇唬那名浩罕使者之言,實際上,雖然他這次帶來了十余門線膛開花炮,那個生產火炮的克虜伯公司和總參謀部雖然聲稱這是專門特製的攻城利器,但到底攻城效果如何,要多長時間才能轟塌城牆,還真是不好說。何況就算這十余門大炮能攻克城牆,但架設大炮等布置一番還需要不少功夫,若是能直接將浩罕兵嚇得投降,自然更好。
浩罕城四面雖然不是特別規則的方方正正,但卻是四個主城門,其余小門早已被用泥土壘砌堵死。
石達開一聲令下,討虜軍的五千步兵和五千輔助民夫開始分成三股,分別在城東、城東南、城東北三面挖取土方結壘,抽派其余士兵在東城外晝夜修築炮台,累積高過城牆半丈,又以八匹馬將大小一共十二門的克虜伯線膛開花炮拉上土壘臨時製成的炮台。不得不說,上萬的士兵民夫運送土方實在是太快,也就二天時間不到,三座高矮不一的土堆臨時堆砌的炮台便大功告成。
而這期間,錫克騎兵團在首領阿克謝的率領下,一支圍著浩罕城轉悠警戒,幾次浩罕城內的一支騎兵想出城偷襲填製炮台的民夫,均被錫克騎兵團擊退。
到第三天中午,攻城已萬事俱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