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玉梅宮出來後,祝藝菲便回了挽仙樓,現在最重要的便是盡快令趙古蘭恢復如初,推開門,見那倚靠在床頭呆呆木木的女子,歎了口氣,從丫鬟手中接過那碗精心熬製過的湯羹一點點的喂入她的口中。 將最後一杓灌了進去後,祝藝菲拿著手帕替她擦了擦唇角,趙古蘭突然轉過頭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有氣無力的說道:“藝菲,你為何才回來?”
“你能看見了?”見那雙布滿青黃色薄翳,已經分不清黑白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忍不住驚訝道。
自她睜開眼的那日便如此了,合宮的太醫都診不出來是什麽毛病,在祝藝菲的再三逼問之下,方才說唯有換目能解此疾病,可這些個所謂的品學兼優的名醫,沒有一人敢施展這個手術,無奈,便打算等古蘭好些之後,帶她離開皇宮,去尋求妥善的治療方法。
“我的孩子沒了”古蘭呆呆的道。
“沒有,還在呢”祝藝菲將她冰冷的手小心放進被子中。
“哼,你不用安慰我了,我都知道”
“古蘭,我說的是真的,你要快點好起來,我帶著你一起去尋他”
“為什麽要救我?是綠曦尋你的?”古蘭問道。
“綠曦?對了,我自從初一回來宮中後始終沒有見過她啊”祝藝菲也有些納悶,怎麽這麽久了,也不見那個好頂嘴的小丫頭呢?
趙古蘭沒有說話,反而垂下頭,不知在想什麽。
自從醒來後,她不哭不鬧,整個人平靜的可怕。
“古蘭,那個.........”
“藝菲,我累了”
“那好,你先休息吧,我這就出去”將她扶著躺下,細細的蓋好被子,祝藝菲便出了臥室,坐在廳堂發呆。
“喵........”腳下突然躥來一物,正好撞在踝上,祝藝菲低頭望去,只見一道白影閃過,緊接著凌霄殿的門便無風自開了,嚇得正端茶路過的小菊一聲驚叫,好在及時閉口,手中的托盤晃了晃也立刻穩住。
“沒事的,你去照顧古蘭吧,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進來”祝藝菲三兩步躍上階梯,鑽進凌霄殿內,穿過外間,掀開珠簾,見那隻雪白色的大頭怪貓正享受的趴在床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道:“你又不是不會隱身,幹嘛來的這麽囂張,嚇壞了我的侍女”
“本公子一直在妖界過年,今兒剛回來,嗅到娘娘的氣息,便來拜訪一下”說著撐起四肢,抻了個懶腰,還抖了抖腰身和屁股,一副懶惰無恥的模樣。
“去去去,新鋪的床,都讓你玷汙了,瞧瞧這些貓毛,脫得這麽厲害,當心禿了”將那大頭怪貓拎著脖子扔到地上,落下一瞬搖身變成了一個俊秀的小公子,自顧自的端坐在一旁,見桌子上只有杯子沒有茶,歎了口氣道:“娘娘這待客之道可得好好學學,否則到了妖界,定是交不上半個朋友”
“又換人皮了?臉都不方了,看著跟個蛇精似的”祝藝菲嗤笑一聲,一邊嫌棄的撲打著貓毛,一邊道。
“這模樣,多少小娘子都說俊俏,怎麽,偏偏到了你這就糟了嫌棄”大頭怪貓一副傷心的模樣。
“好了,好了,別賣萌了,本宮不吃這一套,你不來,我也正有事要問你”祝藝菲端正嚴肅的坐在床畔,一隻腳踩在旁側的椅子上,一副你不老實交代就等著老娘抽刀砍你的模樣。
“大半年不見,娘娘果然霸氣了,道行長得這麽快,嚇的小妖好害怕,好恐懼”大頭怪貓掐著嗓子,
甩著蘭花指嬌滴滴的說道。 “上次來時見你挺正常的啊,怎麽,你們妖界現在也實行變態了?”祝藝菲有些受不了的道。
“娘娘,你也是妖”
“好好好,老娘不是人這個事不用你總掛在嘴邊,別鬧了,都讓你帶偏了”
“娘娘既然有事問,小妖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大頭怪貓怪笑了兩聲道。
“你可知曉蘭妃和皇后孩子的事?”
“自然知道”
“那趙古蘭的孩子被抱去哪了?”
“在宮裡呢”大頭怪貓道。
“在宮裡?那在宮裡哪呢?”
“鳳鸞宮啊”大頭怪貓有些詫異的回道。
“在鳳鸞宮哪裡啊?”
“偏殿”
“那不是大皇子現在居住的地方嗎?”祝藝菲疑惑,按照皇后的秉性,不可能同時養兩個孩子在身邊啊,就不怕被發現?
“對啊,那個大皇子就是蘭妃娘娘的親兒子”大頭怪貓點著蘭花指道。
“你說皇后的兒子就是古蘭的兒子?那皇后自己的兒子呢?”
“就是那個死胎”大頭怪貓道。
“皇后將自己的死胎換給了趙古蘭?”祝藝菲這才明白過來。
“說起來,皇后娘娘也是拚了性命,懷了八個多月的死胎險些將自己的命搭進去,哎,連我這個做妖怪的都佩服不已”大頭怪貓道。
“那焱君呢?大黑蛇是那個?”心頭泛起不好的預感,隱隱已經有了些猜測。
“焱君大人前世吃多了心臟,這世投了個無心的死胎,自然沒戲了,不過聽說他還在繼續投胎中,而且,是誓死不再投妖身了”大頭怪貓唏噓道。
“你知道他在哪?”聽他話中有話的模樣,祝藝菲登時反應過來,一把揪住它的貓耳朵,急切的問道。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哎呦,娘娘,小妖的耳朵揪不得啊,好痛,痛痛”呼了幾聲,大頭怪貓瞬間變成了貓身,可憐巴巴的拱著爪哀求道。
“你在撒謊,當心我把你的毛全部揪掉,讓你變成禿貓”祝藝菲不懷好意笑道。
“哎呦,哎呦,好痛”大頭怪貓睜著圓圓的眼睛水汪汪的瞧著她,趁著手指稍微松懈之際,將大頭一擺,登時竄到窗簷上,擺擺尾巴逃跑了。
祝藝菲也不含糊,抬手畫了個隱身符貼在自己胸前,也跟著從窗口竄了出去,一路追著貓尾巴飛馳。
那大頭怪貓極為狡猾,見祝藝菲緊隨其後,還不斷的甩出定身符,便專挑犄角旮旯的地方,尤其是見到那些門縫狗洞之類的,絲毫不肯放過。
祝藝菲也越追越氣惱,直到一個小院的井口處,那大頭怪貓的身體忽然一分為三,朝著不同的方向竄進了花叢中,消失了蹤影。
每個妖怪都有保命的絕活,看著自己居然將它逼到了這個份上,一腔怒氣也消散了許多,環顧四周,見是個已經荒廢了許久的小院,破舊的匾額斜歪著,兩顆古老的海棠樹歪歪扭扭的,被大風吹斷的樹枝耷拉下來,落在井口的石岩上,摩擦出極為詭異的聲響。
已經是午後的時刻了,祝藝菲搓了搓手,正要離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細微的哭聲,時斷時續,宛若風從細口處灌入紙箱時發出的嗚嗚之音。
轉過頭向著那牆角和敞開的窗子內仔細瞧了瞧,卻沒發現任何的身影,正有些懷疑自己聽錯時,腳下忽然一滑,險些跌倒的她急忙緊蹬在雪地之上聳了七八步,方才穩住身形。
“擦,哪個鬼,出來”覺得自己一個修行之人被鬼絆了一下很沒有面子,祝藝菲乾脆喊了兩聲。
腳下又一滑,這次祝藝菲彎下腰,放低重心,也正是這低頭的瞬間,才發現那剛才被自己的足印劃開的雪地上顯出一片暗紅色的影子,瞧起來極像是灑在地上的番茄汁被冰凍住了一般。
蹲下身,將那本就不厚的雪又手指撥開,一股冰涼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修行之人的五官要比其他敏感許多,雖然看起來這灘血跡已經沉寂多日了,可那極其微小的氣味還是令人忍不住頭皮發麻,渾身一震。
“真是奇怪了,又有誰無辜死了?看來還得超度一下”站起身,用粉色繡花鞋的鞋尖將那薄雪撥開,露出一連串斷斷續續的血跡,一直蔓延到井口處。
“擦,又是井?上次蒲蘭就是死在井中,現在這又是誰?”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走到那井口處,向下一望,黑漆漆的,看不見任何東西,唯有呼嘯的寒風從上掠過,發出陣陣時斷時續的嗚咽聲。
祝藝菲皺了皺眉,打開天眼,再向下一看,即使早已做好了心裡準備,還是被嚇的後退幾步,險些跌坐在樹下的雪堆中。
“擦,怕什麽,老娘是修仙的,還讓這些個妖魔鬼怪嚇破了膽,以後飛升了要怎麽混?”鼓起勇氣,再次來到井邊上,向下一望,登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此井是一口枯井, 裡邊除了冰冷的參差不齊的石壁,再就是厚厚的堆疊的枯葉樹枝,而就在那正對著井口處,站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女鬼。
亂糟糟的頭髮沾滿了草葉子,一張揚起的面目全非的臉正盯著她,都是傷痕,根本看不出一塊完整的皮膚,分不清五官的布置。
脖子不知被什麽東西擠壓成了一塊僵硬的扁肉塊,艱難的支撐著那似乎已經定了型的腦袋,好似稍稍一動,便會分離,滑落在地面上,那嗚嗚的哭泣聲正是從她那乾癟的喉嚨中溢出來,周身纏繞著冰藍色的怨恨的鬼氣,隨著那時有時無的哭聲淡淡飄散開來,充斥了整個寬闊的井底。
她腰間掛著的宮牌還在,只是背了過去,祝藝菲看不到正面的字,想了想,便乾脆從井口跳下,落在那女鬼的對面,問道:“那個,你是哪個宮的?”
女鬼艱難的轉過了頭,似乎不認識她般,向著一處牆角飄去,祝藝菲這才看見那女子的屍身正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倚靠在那,便走了過去,翻開那屍身的腰牌一看,登時驚呼一聲:“綠曦?”
那女鬼聽到這聲呼喚,好似整個人從懵懂中瞬間清醒過來,漆黑色的指甲暴漲,冰藍色的鬼氣像是添了柴的火焰般,猛地竄起一丈多高,一張面目全非的臉孔之上血肉模糊,扭著僵硬的脖子,發出嘎嘣嘎嘣的脆響,聲嘶力竭的鬼吼道:“要報仇,要報仇,皇后娘娘,我要殺了你”說著話,便張牙舞爪的對著祝藝菲的脊背攻了過來。
手機用戶請到m.qidian.co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