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半世悲歡如夢,秋滿青城。 靈音吃完了玉面書生,輕輕拭去了唇邊的血跡,捂著微微發痛的胸口瞧向那漆黑的沒有一絲光亮的夜空。
滿地的殘肉碎骨,血煞腥氣充斥在淒冷的風中,玉面書生的魂魄淒淒慘慘的哭嚎著,靈音嫌他煩鬧,皺著眉頭,一掌揮出,將其打散了開去。
“妖孽,你竟敢妄開殺戮”慧通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窗前,嚇得靈音一個機靈。
慧通眉嚴目厲,一掌拍出‘卍’字佛印,打在那房門之上,頃刻間小院草房消失無蹤,只剩下兩株老樹和一方巨大的裸岩,而那裸岩之上便是那玉面書生的殘屍。
“哼,若不是你打傷我,我又豈會逼不得已殺人?”靈音見他眉目間無半分情義之色,瞬間也心冷如冰,哼道。
“你日日沾我金身佛光,才有了如今的修為,卻最終使你害人姓名,今日,貧僧定要義正乾坤”慧通言罷,額間一道金光射出,半空中化作一隻巨大的佛掌,拍在靈音的頭頂之上。
靈音一聲慘叫,瞬間衣衫盡碎,背生彩翼,纖腰一扭,便現了原形。
慧通雙腳踏地,憑空躍起,抬手推出一掌打在靈音的脊背之上,而後一腳踢出,在半空中劃出數道金色流光,道道疊加如洪波一般,接連轟擊在靈音的妖身之上,三聲慘叫過後,妖身炸碎成萬點璀璨之光,呈分崩離析之勢自曠野中四散飛去。
“慧通,今日你毀了我的妖骨,散了我的修為,它日,我定要前來尋仇”遙遠的虛空中傳來女子淒厲又悲傷的怒吼,慧通額間‘卍’字佛光閃爍幾下後倏然消失,胸腔內炸起一股腥甜的甘泉,湧出唇角後,便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覺。
慧通再次醒來時是在一間農家小院中,雙手交疊鋪在桌子上,白皙的皮膚已經被壓的淤塞了起來,上邊似乎還殘留著粘稠的液體,鬱悶的擦了擦唇角的口水,慧通站起身來,正要活動活動發麻的腿腳,卻被肩上垂下的一縷發絲驚的呆住了。
“夫君,在在傻呆著做什麽,還不快來幫我曬衣服”一個膚白貌美的少婦正站在院門口處,將端著的木盆放在地上,一雙纖白如玉的手,指尖有些微紅,許是剛沾過水滴的緣故。
“你是.......”慧通站在那,神思模糊的問道。
“我是拈花啊,你的娘子,傻相公”女子眉目如畫,一顰一笑間充滿了清靈和端雅,雖然只是一身的粗布衣衫,卻也掩蓋不住那清秀絕美的容顏。
“娘子?”慧通有些模糊,他記得自己是個和尚啊,和尚難道還能娶親麽?
“對啊,傻瓜,是不是睡傻了”女子說著纖指伸出,點在了慧通的額間。
冰冷的觸感令他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四下望著那鬱鬱蔥蔥的幾顆老樹,清幽的小院內幾隻母雞正在咯咯咯咯的亂叫著,時而從並不緊湊的籬笆縫隙中鑽出去,再鑽進來,看著頗為有趣。
“拈花,我難道不是和尚麽?”慧通有些不明所以,腦海中紛亂一團,似乎稍稍一想,便如腦漿炸裂一般,忍不住蹲下身,雙手護住額眉,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
“夫君,你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會說自己是和尚”拈花走上前拉開他的手臂,心痛的將他攬住。
“我記不清了,頭好痛”慧通任憑自己依靠在女子的懷中,淡淡的花草清香繚繞在鼻頭,瞬間舒服了許多。
“記不清,就不要再回憶了,你只要記住我是你的妻子便好”拈花說著,
將慧通拉起,雙手相執,眸中滿是傾慕和眷戀道:“可能是秋日裡風寒,你剛才睡著時冷到了,我們進屋去” 慧通點點頭,也不再細想,隻覺的女子的笑容無比溫柔,一雙柔荑也白皙嫩滑,握在掌中極為舒適。
二人進到屋中,拈花伺候慧通脫掉了鞋子和外衫,又將棉被小心的為他蓋好,指尖細細的將他緊鎖的眉頭撫平,方才繼續忙去了。
洗涮做飯,織布裁衣,拈花溫柔又勤勞,美麗多嬌,慧通也漸漸的被迷惑,儼然忘卻了前塵往事,每日裡跟與村中的農丁一同耕種勞作。
初時,別人見他白白嫩嫩,纖纖弱弱的,心中都暗自嘲笑,可沒想到他乾起農活來卻無比的爽利迅捷,手持一把鐮刀,上下飛舞,宛若神助一般,別人是只收割了半畝地的麥子時,他都已經收拾好家夥,背著柴往家趕,村中的人無比豎起大拇指,自然他的名氣也越傳越遠。
誰家蓋房子收田地都願意請他幫忙,他本人也不計較得失,多的少的不言不語,更是得人喜愛。
拈花勤儉持家,慧通年輕能乾,這對夫妻瞬間成了村中的香餑餑,左鄰右舍也都願意來做客,偶爾送些雞鴨魚肉,吃食之類的,拈花曉得慧通不食葷腥的脾氣,都一一婉拒,實在婉拒不了的,便送給後院的一對孤苦伶仃的母子吃。
那寡婦不過也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新死了丈夫,家中只剩下她自己帶著兩個孩子,生活淒苦,拈花每每有什麽好東西總是想著她和那兩個不大的孩子。
她是妖,不能生育,所以對孩子特別喜愛,尤其是看到慧通抱著誰家的娃戲耍時,總忍不住摸著自己的肚子,暗自感慨一番。
日子過去了一年又一年,村中見她的肚子始終沒有什麽動靜,也漸漸多了些閑言碎語,過往有幾個交好的姐妹紛紛出謀劃策,拈花只能裝作認真的聽從,卻並不能真正的去做。
直到有一日晚間,慧通突然醉醺醺的從外推門而入,冷著臉將她推倒在床榻之上,幾番親吻之下,拈花忍不住痛哭起來。
慧通松開手,瞧著她的模樣,忍不住懊悔道:“娘子,你莫要哭,是我不好”
拈花不說話,卻只是不停的搖著頭,慧通一把將她抱在懷中小聲安慰道:“沒有孩子便沒有吧,我今生隻娶你一個,白頭偕老,永不分離”
孰料,一番話盡,拈花哭的愈發厲害,幾乎是泣不成聲,她伸手推開慧通,跑出了房門,竄入黑暗之中。
“娘子,娘子”慧通見此,先是呆愣了一下,隨後便也追了出去。
拈花一路跑到河邊便住了腳。
月光幽幽,清寒似水,映在明鏡一般的河面上,反射出一種皎潔的光環。
光環漸漸散開,露出一張蟲妖的臉,慘白的皮膚上不滿了一層層累疊的褶皺,豆黑色的眼珠無比詭異醜陋,佔據了半張臉的長嘴,兩排互相不能咬合的尖牙支撐著,珍珠白的蛾粉撲簌簌的從上落下,在水面上散開,鋪成一方圓形的薄膜。
拈花嚇得後退半步,一雙手急忙覆上自己的面龐,依舊是細嫩光滑,五官端美。
“不行,我一定要換具人身”拈花自顧自的言罷,眸中妖光一閃,轉身向著縣城的方向駕雲而去。
慧通追了一夜,也沒有尋到拈花,清晨的露珠打濕了他的墨發和僧袍,垂頭喪氣的走在回家的小路上,遇上幾個村中的長輩,也是懶懶的打了聲招呼,回到家中後,瞧著那空蕩蕩的院子,內心忍不住溢出幾分酸澀和悲苦。
拈花獨自一人來到鎮上,晝伏夜出,暗自尋覓,還真讓她瞧上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姐,相貌極美,知書達理,便動了奪舍的心思。
夜深人靜,那小姐剛好洗漱沐浴完畢,熄了燈躺在床上,拈花便吹出一口妖氣,徹底將丫鬟仆從迷暈了過去。
夜半三更,子時剛到, 拈花鑽入床帳內,化出真身,便對著那小姐的額頭用力一吸,只見一縷薄弱的藍光緩緩飛出,進入拈花的口中,正是人的先天真靈。
女子的臉色由紅潤變成了蒼白最後變成了紫青色,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拈花便趁機鑽入她的身體之中,許久後複又出來,搖身一變,化成了人形,摸了摸自己的皮肉,方才喜笑顏開的離去。
夜深人靜,安寧的小院中突然慧通一人獨自坐著,倚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望著那橫貫蒼穹的星河,迷茫一次又一次的盤亙在心頭,一時之間竟覺得茫茫蒼宇,浩瀚大地,竟無一絲歸屬之誼。
拈花推開大院的木門時,看見的便是他呆呆木木的樣子,一時間心頭泛起絲絲縷縷的苦澀和甜蜜,竟忍不住委屈的落下淚來。
“你殺人了?“”慧通額間的‘卍’字符突然出現,他的神情一肅,褪去那迷惘和孤寂,變得極為淡然,仿若不該存在紅塵中的人一般。
“夫君,你......”拈花驟然一驚,想不到在這個時候他的佛體歸位,自己的確是新吃了人的先天真靈,之一會氣還未散,稍微有些修行的人都能望透本相。
“罷了罷了,本以為能度化你,沒想到卻終將使你開了殺戒,淪為妖魔,既然如此,今日休怪貧僧手下不留情”慧通言罷,身上金光大盛,一瞬間便從農夫的模樣變成了一身潔白的僧衣,光亮的頭頂,一掌佛骨印拍出,‘卍’字符佛光一照,拈花慘叫一聲,瞬間便現了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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