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先天真氣緩緩從拈花的口中飛出,鑽入慧通的手心後,緩緩纏繞成一顆晶瑩剔透的光亮珠子,拈花落在地上,彩色的翅膀無力的撲打著,掀起一陣的灰土。 慧通眉嚴目厲,神色清冷的仿若雪山冰窟一般,令她不敢直視,只怕被那冷漠灼傷了眼睛。
事實上,她已經被傷了身,又傷了心。
“念在你平日裡善果諸多,又是第一次開殺戒,我佛慈悲,暫留你性命,不過歹心一起,萬念難轉,我便散了你修為,好好去百花叢中采蜜尋食,做隻無憂之蝶吧”慧通言罷,雙眸一閉,面清神淡的一揮手,拈花的身體瞬間縮小數倍,無數妖光從豔麗繽紛的雙翅中飛出,她甚至還來不及呻吟一聲,便失去了知覺。
慧通將其拾起,方才手心中,輕輕吹去翅膀上的灰塵,而後放入衣兜內,揚起手一揮,身後的草房和小院瞬間燃起了熊熊烈火,映襯著他同樣無情而冰冷的背影,漸漸化作一片廢墟。
拈花立在虛空之中,瞧著幻象中慧通的神情動作,內心觸動萬分,她記得醒來時自己是在一朵蓮花之中,清晨的露水沒有沾染到一絲一毫,莫不是他曉得她怕水,所以小心的拂去了?
低垂下雙目,忍不住懊悔,當初若不是她鬼迷了心竅,開了殺戮,是不是,她也能與他長相廝守,一生一世。
“姐姐,我不想復仇了”拈花水眸溢淚,忍不住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晶亮,對著彩練蝶妖道。
彩練冷哼一聲,沒有說話,倒是靈音有些醋意上湧,道:“我們姐妹三人在魔妖兩界受盡屈辱,百般求討,好不容易有了今日這個機會,你竟然說放棄就放棄”
“他對我還是有情的,當初是我做的不對”拈花心有悔意,額間的魔印突然消失,細指拈著的那朵黑牡丹也瞬變變成鮮豔的粉紅色,身上妖魔之氣盡散,瞬間一縷白光從天而降,將其整個身體籠罩其中。
正在此時,重傷的慧通體內也突然乍現萬丈金芒,烏雲散盡,露出萬千滾動的星河,虛空中緩緩出現他的金身法相,赤金色的上身裸露在蒼穹之下,傲岸的身軀達萬丈之高,雙眸緊閉,額間一道‘卍’字佛印閃爍著赫赫霞光,通輝百裡,虹光遍野。
口不動聲自出,對著拈花蝶妖道:“爾等劫難已過,如今通慧明寰,暫可登仙界,住於蓮園之內,采露食蓬,修身養性,待洗去一身罪孽,便是成正果之時”
“多些羅漢度化小妖”拈花言罷,在半空中跪受頂禮。
慧通佛指一點,一道金光射入拈花的眉心,‘萬字符’一現,瞬間一道巨大的蝴蝶妖影從她的身體中飛出,緩緩變成了人的元神後,再次附歸本體,而後通天玉光一收,拈花便飛升天界,消失在了凡塵。
慧通羅漢金身也隨之消失無蹤。
靈音貝齒狠狠的咬住下唇,心頭又酸又痛,對著彩練怒道:“姐姐,我一定要殺了這個和尚”
言罷,纖指用力扯下一根琴弦,狠狠的刺入了慧通的身體之中。
彩練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只是呆呆的望著那浩瀚無際的蒼穹,無悲無喜,無怒無戚。
慧通深陷環境之中,此刻的他正在沼澤中跌跌撞撞的跑著,突然一條黑色的細尾蛇從泥濘中竄出來,一口咬在他的胸口處,尖銳的獠牙帶著無可救藥的劇毒,深深的刺進皮膚之中。
慧通痛的一聲悶哼,轉瞬之間便栽倒入泥漿之內,身子便也快速的跟著陷了下進去。
“救.....命”殘聲未盡,
小路的盡頭突然出現一個妙齡女子,一身彩衣,裙袂蹁躚,纖足仿若虛空踏步一般,行走之間,清逸飄靈,她落到近前來,素手輕輕一勾衣角,便將慧通從泥沼中救了出來。 “傻和尚,好好的寺廟不呆,跑到這荒山野嶺,困獸難容之地,豈不是嫌自己命長了?”彩練蝶妖指掩唇畔,嬉笑道。
慧通搖了搖頭,一邊用乾淨的衣袖處將自己半張臉上的汙泥擦去,正要說話,青紫的嘴唇卻微微顫抖了幾下,便暈了過去。
彩練一見急忙將他抱住,伸手一捏脈搏,這才曉得是中了蛇毒,略一思忖,便將他帶回了自己的屋舍內。
彩練所居之地便是蝴蝶谷,這裡四季如春,蝴蝶花遍地盛開,常有迷障雲霧為遮,是妖類修煉的最佳居所。
蝴蝶谷的四周遍布沼澤,毒蛇居多,幾乎人際罕至,就連一般的野獸也不敢輕易涉足於此地。
一座雅致的木屋架在山谷的兩側巨石之間,上遮茵茵蓬草為瓦,下有高架做基,左右欄杆扶梯,油亮光滑的顏色在日光下反射出奇幻的光澤。
彩練將慧通的髒衣服剝去,又仔細的擦了他的臉,方才將他置於床頭,轉身便又回歸了沼澤之中。
低空飛行數米之遠,方才尋到那條通體黝黑的毒蛇,伸手一抓,便將其提在掌心,一掌拍碎了蛇頭骨,剖腹取膽,帶回了木屋內,擠出膽汁又混合了花液,方才小心的喂入慧通的口中。
慧通被這腥苦之氣一衝,瞬間睜開眼,坐起身,張口便吐出數灘黑血,彩練用手拍著他的脊背,直到那黑色的血液漸漸轉成鮮紅色,方止。
“妖女,我這是怎麽了?'他神志不清,一雙清亮的大眼睛也渾濁了起來,抓住彩練的衣袖,弱弱的問道。
“中了無眼蛇毒,現在毒已經解了,你先躺下好好休息,我去給你煮藥”彩練說著起身要走,慧通急忙拉住她的皓腕,眯著眼虛弱的搖頭道:“我不要你離開我”
彩練一愣,好笑的抽回手笑道:“你這和尚,是神志不清了麽?居然說出這種話來”
她佯裝憤怒的模樣實則內心卻被狠狠觸動了,自從修成人身之後,也曉得男女之情乃時間至真至愛卻又難以企及之物,早就心馳神往許久,只是師父曾有戒言,告誡她出谷必要受到天罰,是以好不容易修煉到了如今的境界,她對於自己的道行萬分看重。
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男子,而且還是個眉清目秀,面容俊俏的和尚。
竟然比她的容貌還要精致幾分,眉目間清雅出塵,即使是病態,撅著唇撒嬌的模樣也令人萬分心動。
“妖女,你不要走”慧通已經徹底迷糊了起來,死死的抓著女子的手腕,身體猛然向後栽倒,摔在床上暈了過去。
彩練沒想到他的力氣如此之大,幾番掙脫未遂,居然還被拉扯到了床上,壓在慧通的胸膛之上,彩練面紅耳赤,忍不住嬌嗔道:“真是個沒羞沒臊的和尚,知道我是個妖怪,還如此作為,白長了一副好皮囊”
蝴蝶谷中日複一日,慧通在彩練的精心照料下,慢慢好了起來,只是彩練也發現了慧通的不正常之處,那就是完完全全一個大孩子的模樣。
每日裡追著蝴蝶在花海中跑老跑去的,累了就靠在她身上撒嬌,他相貌極為俊美,言辭又十分幼稚可笑,常常令彩練十分開懷。
漫長的歲月中一旦有了陪伴的人,那些孤寂清冷的日子便也不再那麽難熬了。
不知過了多少個歲月,慧通的頭髮漸漸長到了腰際,一襲墨發如雲垂霧,映著那出塵絕美的容顏,令彩練愈發癡迷不已。
她本就是蝶妖,采蜜摘花之時都是要挑最美的那朵,天生便是對美好的事物有著近乎癡迷般的執著。
本以為兩人會如此相伴一生,直到有一天夜晚,慧通突然說要出谷去玩耍。
最開始,彩練嚴詞拒絕,卻耐不住慧通的軟磨硬泡,最後終於答應下來。
二人歡歡喜喜的出谷,一路遊山玩水,感情也日益深厚,奈何二人容貌太過出色,男俊女俏,一路上自然也惹了不少的注意。
慧通自然是沒心沒肺,吃吃鬧鬧,可彩練卻心中總是泛起不好的預感,晚飯時,二人在一家宿管中歇下,彩練便對他道:“我們明日還是回蝴蝶谷吧”
“為什麽?我不要回去”慧通撅起紅唇,撂下筷子,不情不願的道。
“好了好了,不要生氣了,不回去就不回去,你想怎麽玩,我就陪著你”彩練見他不開心,立即道。
“真的?彩練,我就知道你真好”慧通重新拿起筷子高興的道。
兩人正說笑,門口突然進來一個破衣爛衫的道士,一身的酒氣,手裡提著盞蓮花燈對著那掌櫃的道:“給我來兩大壇子酒”
那掌櫃的一見是個窮道士,頓時眉頭緊鎖, 厭煩道:“去去去去,哪裡來的窮要飯花子”說著便與店小二一個趕人的眼神。
老道被推出了門外,不依不饒的又走了進來,依舊是那副不著調的模樣喊道:“給我來兩大壇子酒”
那掌櫃的正要再次趕人,慧通突然站起身來道:“掌櫃的,盡管上酒,錢算在我.....呃我娘子頭上”他說著指了指彩練。
原本見到道士的彩練心有怯意,見其不得喜歡,想著也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惹出多少禍端,便低垂著頭不說話。
沒想到慧通突然來了這麽一句,彩練粉面通紅,一時被喜悅衝昏了頭腦,竟答應與那道士一桌吃酒。
那道士瞧著慧通的模樣笑了笑,兩三步走上前來坐下,將手中的蓮燈往腰後一別,便唱到:“昨日見你還是光著頭,今日重現了諸多煩憂。
本是金剛羅漢尊,執念歷劫渡佛身。
法有本相,金有金。
三世的情緣難來深。
蝶飛花落來看雨,
青青子衿悠悠心,
貧道欠了兩壇子酒,
兩道橫劫換日新呐,
月更新......
老道唱罷,大笑三聲,將小二端上來的兩壇子酒朝地上一摔,而後指間在虛空中一劃,沾上那飛濺的酒液,對著慧通的眉間狠狠一劃,瞬間一道金光大盛,自其額間溢出,‘卍’字佛印現,羅漢歸金身。
彩練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那老道一掌擊中,扣在桌上,現出了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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