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回 弦撥風聲暗,殺意傍交河(下)
靠!堂堂高人居然玩這種小把戲來『迷』『惑』人,而那些人就像看見真神一樣滿臉敬服。有人帶頭跪了下去,幾乎把臉都深深的埋黃土之中,然後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朝著付接深深拜倒。
付接本來一臉得意,面帶微笑的看著眼前匍匐地的眾人。突然間他的臉『色』一變,他變『色』的時候我也變『色』了——我感覺周圍有很多道神氣波動快速而來,將這個地方包圍了!來的是修行人,而且不是一個,其中也有高手。這是怎麽回事?
就這時,颼颼颼幾道勁風響起,場中所有的火把突然間一齊熄滅。跪地上的信徒們不知道發生什麽事,都驚訝的直起身來。付接叫了一聲:“不要慌,都守好位置!”情急之下他說了漢語,看來這是他熟悉的母語。立刻有人站起身來亮出家夥護付接的周圍,其它人也隊形不『亂』周圍站成了幾排。
付接對著黑暗中喊道:“哪門哪派的朋友,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攪了我的場子。有什麽來意就請現身一見吧。”
回答付接的是一陣音樂聲,有人琮琮的撥動琴弦,黑暗的古城中彈奏了蒼涼肅殺的一曲。付接面現怒『色』,朝著長街的對面喝道:“譚三玄,我與你們海天谷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縱容門下弟子幾次三番來找我的麻煩?”
來人是海天谷弟子,也就是於蒼梧所的門派。我聽於蒼梧說起過,海天谷修行之地其實不海邊,而西北翰海大漠之中。那麽海天谷弟子出現這裡不算太意外,只是不清楚他們為什麽要來找付接的麻煩?我順著琴聲望去,長街的頭有一位手持三弦的老者走了出來,這人我居然認識,就是曾蕪城大排檔一條街上見過的那位賣藝老者。他是於蒼梧的師父,海天谷掌門譚三玄,他的名字與終日彈著一把三弦的形象倒很貼切。
只見譚三玄遠遠走來一路說道:“付引輿,你師父太素先生曾有恩於我。所以你當年負傷逃到大漠我不問情由救了你。沒想到你卻是個積惡不改之人,暗中犯下了滔天罪行,修行之戒破且做惡累累。我海天谷坐鎮大漠豈能繼續容你留世上,今天好不容易查出你的行蹤,就此做個了斷吧。”
譚三玄一番話我聽的不明不白,但那付引輿卻連聲冷笑:“就是看你當年救過我,所以我對你們海天谷忍讓再三。你說我做惡累累,可大家都稱讚我是一個難得的慈善好人。譚老頭,你這種修行人也會不顧事實顛倒黑白嗎?”
譚三玄:“事實?那好,我就問你幾句,你聽聽我說的是不是實話。……你聚眾開宗自立聖主也就罷了,為何要奪人財物『淫』人妻女?”
付接面無表情的答道:“我修為高超,廣傳道法福澤眾生又有什麽不對?難道都像你們一樣將那幾手秘法藏著掖著像做賊一樣才是正道嗎?……我的門下弟子崇敬師尊,願意將家財奉獻,有女子為研習秘法,願意獻身於我做身外爐鼎。我從未強迫一人,都是他們自願的,請問這樣也犯法嗎?”
譚三玄搖頭道:“『迷』『惑』眾生之妄語!修行密法並非人人皆可入門,『性』情、資質、悟『性』不合勉強修習只會疑法、疑已、疑道,有甚者會誤入歧途毀棄一生。這你不是不明白!……你也許是未強迫他人,但是以神通蠱『惑』人世不僅害人害已甚至危及整個修行界,幾千年來教訓不勝枚舉。”
付接:“我傳天道與眾人,眾人能否得道那是各自的福緣,無緣之人其後果已不我。”
譚三玄:“呸!你也配稱天道二字?我問你,勾結流匪,結受夷人資助,國中圖謀篡逆之事。這樣的罪行難道還不夠重嗎?”
付接聞言陡然情緒變的激動起來:“你這個食古不化的老東西,居然還說出老掉牙的‘篡逆’兩個字!我問你,海天谷到你這一代為什麽就剩下孤零零的你這麽一個傳人?如果你沒有收徒弟海天谷一派到你手裡就絕傳了,這是為什麽!……我挺身為天下,就是想揚眉吐氣從此不再藏頭『露』尾。”
譚三玄歎了一口氣:“你是說夢話嗎?挺身為天下,你是為你自己吧?要權勢,要名利,要享受,要一切開張。自古以來這種『奸』人多的是,你不過是其中又一個有術法神通的罷了。你敢當著你這些門下信徒的面,說說你那慈善好人的名號是怎麽來的嗎?你這麽多年是怎麽收養的那些孤兒嗎?”
付接眼神中有一股驚慌的怒意一閃而過,淡淡道:“二十年來,我收養無父無母的孤兒數百人之多。大漠一帶無人不讚我付引輿有聖善之行,難道你沒有聽說嗎?”
譚三玄:“我早就聽說了。有人死於劫匪,有人死於戰禍,有人死於盜寇,而你收養了一大批遺孤。初聞此事我也十分讚歎,以為我救了一個難得的好人。可後來覺知此事不對,為什麽一有人出意外都是家中長者死絕隻留幼兒?而你卻緊接著就得到消息趕去收養!……我命人暗中調查,發現收養孤兒的是你,殺人全家的也是你的手下。”
譚三玄剛說到這裡,付接大喝一聲:“住嘴,你血口噴人!”從腰間抽出一把長約二尺、狀若雁翎,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法器凌空虛劈,指向譚三玄。譚三玄身形未動,琮琮琮,琴弦連撥三響。琴聲過後大約靜止了兩秒,只見他面前一丈處的黃土古街哢的一聲橫著裂開了一道寸許寬的縫隙。這縫隙還伸展延長穿過長街的兩側,千年的殘壁也發出喀哢之聲裂出一條大縫。遠處的我也能感到兩股強勁的力量譚三玄身前一丈處相擊。付接突然出手發難,譚三玄也早有準備。
付接動手時譚三玄口中的話語未停:“我說破了你的惡行,你惱羞成怒了?我譚某人從不胡『亂』開口,既然說出來了手中就有證據。你有一名女弟子百合,曾奉你的命令去收容幾位父母雙亡的孤兒,卻發現這些孤兒家人之死很可疑。於是自作主張做了追查,卻發現你的手下暗中殺人,卻留下了孤兒,緊接著她就接到你的命令派人去接濟撫養這些孤兒。百合數日前已經離開大漠,卻將追查所得都告訴了我。……你還需要我說什麽嗎?”
付接:“我說百合這一次怎麽沒來見我,原來讓你們給誘拐走了。這個水『性』女子為『奸』情背叛師門,你卻用這種人話來誣陷我?”
譚三玄:“誣陷,我是不是誣陷你自己心裡清楚。今天把話說開了,你收養的那些孤兒自己也會清楚。……你身邊站著的這個年輕人叫格丹吧?格丹的父母十二年前被劫匪所殺連屍骨都沒留下,不可能托人傳訊。可是你手下的人居然三天之後就找到了數百裡外的格丹家。請問,這如何解釋?”
話說到這裡付接身邊的眾人有點『亂』了,紛紛看向付接『露』出了懷疑的神『色』,有人竊竊私語。而付接身旁的那個年輕人格丹雙肩顫動,神『色』驚惶又急切的看著這位他無限崇敬的“聖主”,用顫抖的聲音問了一句話。我雖然聽不懂他說什麽,但也能猜到他問什麽。
付接面『色』陰沉無比,用怨毒的目光看著譚三玄。只聽他大喝一聲,壓過所有嘈雜的話音,掌中短刀直劈,一道十字弧光發出直取譚三玄。弧光盤旋而來,譚三玄連退數步,每退一步手中琴弦三響。琴聲帶著殺氣『射』向弧光,一連九震,將弧光震碎消散於無形。
我以為付接要一怒出手與譚三玄鬥法。結果這一刀劈出之後趁著譚三玄無暇旁顧,他猛一跺腳,連這片古城的街道無聲的抖動了數下,他身邊的眾人有不少人站立不穩摔倒地。此時的付接身形飛掠而起,像一隻滑翔的大鳥衝一側的房頂上飛去。只聽兩聲慘叫,似乎有人出手阻擋但卻被他所傷。
付接做事夠果斷也夠狠心。譚三玄三言兩語動搖了他這批門徒心目中的威信,這座古城又被海天谷弟子包圍。付接當機立斷不再糾纏,棄門徒於不顧隻身逃離。他要走譚三玄可不想放他走,也飛身躍起追了出去。譚三玄追去的時候還留下一句話:“其它人留下清理余孽,蒼桐、蒼楓隨我去追惡首。”說到後幾字,聲已數裡之外。
事發突然也出乎我的意料,本想出手阻住付接也來不及了。我的目標只是付接,不想此地糾纏,也飛身形而起追了出去。外圍的海天谷弟子有人發現了我,卻來不及反應我已經走遠了。大漠茫茫付接和譚三玄早就沒有了人影,我用神識鎖定極遠處傳來的強烈的神氣波動以快的速度追了過去。夜空中我的速度快如閃電,隻黃沙起伏間留下一條飛遁的虛影。
……
不提我如何緊追不舍,片刻之後付接與譚三玄已經疾行到百裡之外。此處地勢漸低,環顧四周,北有終年積雪的博格達山,南有光禿不『毛』的庫魯克塔格山,從東到西形成了一個棗核形盆地。遠遠的戈壁上又出現了一片錯落的黃土夯成的遺跡,已經快到盆地中的另一座古代棄城——高昌古城。
地平線上出現了高昌遺跡的輪廓,付接陡然停了下來,轉身喝道:“譚老頭,你為何苦苦糾纏不放?難道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嗎?”
譚三玄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救了你,是我此生所犯的大錯誤。我一定要親手結束這個錯誤,今天無論如何不能繼續留你世上。”說話間譚三玄的身形已經五丈外站定。
付接笑道:“就憑你?你是我的對手嗎?”
付接話音未落,譚三玄已經出手了。他左手斜持三弦,右手五指連撥,傳出接連不斷的琴弦響動。他的琴聲曲調洶湧澎湃,每一個音節都像一道飛出的氣箭,冰冷的夜空中接連不斷的向付接席卷而去。付接冷冷一笑,祭出二尺雁翎刀空中一陣盤旋,刀身向外發出冷『色』的光芒,這刀芒似乎也有實質,二尺的短刀就像變成了五尺的長刃。
長刃空中飛旋,就像風扇的葉片,旋轉中成了一圈光影,光影重疊似乎有無數刀刃閃爍。然後一支支光芒組成的刀刃從飛扇中『射』了出來, 接連不斷迎向譚三玄的琴聲攻擊。見這無數的刀刃飛來,譚三玄手中一緊,琴聲急!他的琴聲越急,付接的雁翎刀空中就旋轉的越快,不斷有無數的光刃從刀影中分離出來旋轉著飛向譚三玄,又兩人中間不斷被聲波震碎。
譚三玄的琴聲震碎了所有的光刃,他的琴聲之急已經聽不出弦響,而是連成一片的殺聲。但這無數刀刃光雨組成的前鋒卻越『逼』越近,已到他身前不足三尺。再看譚三玄的雙腳,已經深深的陷入乾燥堅實的戈壁黃土之中。這兩人一出手就了全力,而付接很明顯的佔了上風。
“譚老頭,你的寶貝徒弟於蒼梧呢?他怎麽沒有和你一起來?……你以為我是真的想逃嗎?我只不過是想把你引到此處殺了你。你苦撐也沒有用,你門下的那些廢物是追不來的,堂堂海天谷主今日命喪於此,我看這大漠之中今後還有誰敢阻擋我的大事!”
譚三玄已經被付接的反攻壓的喘不過氣來,此時卻咬緊牙關說了一句:“就算我的修為不如你,今天也要把你留下來。二十年前我種下的惡因,一定要親手了結。”說完五指一凝,琴聲突然停住了!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