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回 奉我心頭血,波中取紅蓮(上)
緋焱不買黃金棗卻要楊柳枝,賣棗女人笑著說:“一根樹枝還要花錢買嗎?滿城柳樹,你自己折一根就是了。”
緋焱也笑:“我就喜歡大嫂手裡這根,多少錢?”
女人:“不好意思,不值錢的東西我不能賣。”
緋焱修行日久,眼光和閱歷都我之上,她居然看上了那位賣棗女子的楊柳枝,那是人家往棗上撣水和趕蒼蠅用的,難道會是什麽法器?正說話間,後面又有一人打招呼:“關大嫂,這麽早出來擺攤啊?……咦?這是黃金棗,大篷裡扣的吧?上市時間早了點!”回頭一看是風君子來了。
我與緋焱齊聲問道:“你們認識?”
風君子:“當然認識,從小就認識。我小時候關大嫂就這裡擺水果攤了,來來回回經常見面打招呼。……辦正經事吧,你們都跟我到廟門口去。”
我們都來到觀音庵門前,風君子小聲對緋焱囑咐:“別看這座小廟不起眼,玄機可不一般,不能說進就進。進人家的門按人家的規矩來,老老實實的請願、上香、叩拜、施舍後再求簽,一樣都不能少。”
緋焱答應一聲抬頭一看門匾,臉『色』突然一片緋紅。只見廟門上方橫書五個大字“送子觀音庵”。不論緋焱今年多大年紀修為如何,畢竟還是個黃花姑娘,記得第一次見面時風君子撕碎衣袖驗過她的守宮砂。黃花未嫁去拜送子觀音,就算緋焱臉皮厚也有些繃不住。
我一旁偷著笑,風君子也看出來了,問道:“你到底願不願意進去?你不去就算了!”
緋焱細聲答道:“我當然要去,請問還有什麽吩咐,我怎麽才能抽到那支簽?”
風君子:“無論你用任何神通,都無法拿起那隻簽,只有老老實實用手去抽,恰好抽中才行。知道怎麽辦了嗎?”
緋焱:“簽筒裡有幾支這樣的簽?我要抽哪一支?”
風君子:“就一支,簽上寫著下中簽十四。”
緋焱:“我知道了,用禦物之法試探所有的簽,動不了的那一支就伸手抽出來。”
風君子:“你不笨嘛,那去吧。”
緋焱舉步正要進門,我心念一動叫住了她:“緋焱,你等等。”
緋焱回頭:“石小真人何事?”
我將柳依依剛才給我的錢一分不剩全部掏了出來放她手上:“天月大師說‘緣蕪城’,曾經也有一位高人對我說過‘空袖莫求緣’。請你幫個忙,把這些錢放到功德箱裡。”
緋焱答應一聲終於進了觀間庵,我們門外等候。按照風君子的吩咐,一套香客的規矩做足,估計一時半會她出不來。我小聲問風君子:“你好像和那個賣水果的關大嫂很熟,據我所知你幼兒園早就畢業了,怎麽見面打招呼還這麽親熱?”
風君子:“小時候吧,孩子們都調皮。而關大嫂賣水果就一個人,有時候不注意,總有小家夥偷她的水果,我都看見好幾回。後來我特意提醒她賣東西的時候精神點,幼兒園裡的孩子經常偷她的水果。”
“後來呢?”
風君子:“後來她就說謝謝我呀,以後路過她還經常送我水果吃,搞得我都不好意思。”
“這位關大嫂究竟是什麽人?”
風君子:“你這話問的,當然是賣水果的!”
“我看她不像個賣水果的。”
風君子:“沒什麽像不像的,既然這裡擺水果攤,就算玉皇大帝那也是個賣水果的,你看習慣就像了。……我們別堵廟門口了,到馬路那邊站著去。”
我們三人站到了馬路對面,就那個水果攤旁邊不遠。關大嫂招呼風君子:“小風,等朋友啊,過來坐會。”她往旁邊挪了挪,長條凳空出了半邊,風君子走過去坐下和她聊了起來。
關大嫂:“既然到了佛門前,怎麽不進去呢?”
風君子:“那是尼姑庵,我一大小夥子往裡闖什麽?”
關大嫂:“現上大學了吧?當初庵裡的尼姑就說你一定能高中的。”
風君子:“這事你還記得?那是我抽簽收五『毛』,給小尼姑一塊她們沒錢找,隨口哄我開心的。要是這事也算數,觀音庵乾脆改夫子廟得了。”
關大嫂:“剛才進去的那位姑娘,恐怕與佛有緣。”
風君子:“你賣水果就賣水果,怎麽管起這種閑事來了?聽你的意思好像是鼓勵良家女子當尼姑?這是哪家的道理?”
關大嫂:“良家女子?……我這廟門口擺攤不少年了,也經常聽裡面的師太講經,多少也懂了一點。我看剛才進去的那位姑娘,眉間氣『色』不祥,恐怕需要菩薩渡化才能消災解難。”
風君子笑了:“你怎麽學會看相了?我看她沒事!”
關大嫂:“你說沒事就沒事嗎?我看還是好好求一求菩薩比較好。”
風君子:“你菩薩廟門前賣水果,是不是也幫尼姑們拉生意?……不論菩薩保不保佑,我不希望她有事,我會保護她的,只要她願意做個好人……”風君子說到後已經不是對關大嫂說話,而是眼望著廟門自言自語。
正說話間,一身紅裙的緋焱已經走出了廟門。一陣晨風吹來,她的裙裾飄散,身形宛如一朵波光上的紅蓮。風君子伸手不知從哪裡取出一朵紅蓮花,粉嫩的花蕊上還帶著『露』珠似是剛剛采摘。他將紅蓮遞給了關大嫂:“好久不見,我身上又沒什麽好東西,就拿這個送給你吧。有事我要先走了,下次再聊。”
我們迎上前去悄聲問:“東西得手了嗎?”
緋焱從袖子裡拿出一支簽,深紅『色』發著紫光,上面刻著“下中簽十四”。風君子接過去道:“就是這一支,沒錯!”
柳依依問:“接下來怎麽辦?你要做法嗎?那我們就去昭亭山。”
風君子皺著眉頭思著說道:“不行,動靜太大,你昭亭山恐怕罩不住。柳依依,你去昭亭山等著,我會把望天吼送過來。你記住了,阿秀沒有重化成人身之前把她扣昭亭不要放出去。”
柳依依:“那你去哪裡?”
風君子:“只有浮生谷中我才有把握。石野、緋焱,你們先去浮生谷等我,我三個時辰之後自會到來。現有點事要辦。”
柳依依:“我也想去浮生谷。”
風君子:“不行,動靜太大,小心把你的陰神之身給震散了!聽話,快回昭亭山。”
柳依依走了,風君子有什麽私事要辦也走了。緋焱還是一言不發的跟我出城,野外無人之處禦器飛天,一同趕往三夢峰下的浮生谷。
浮生谷靜悄無人,雖是夏日,此地卻甚為清涼幽靜。巨大的三夢峰白雲繚繞,我與緋焱忘情天梯下等候風君子,不知他又做什麽去了。我們兩個面對面站那裡不說話,氣氛有點尷尬,過了半天還是緋焱開口打破了僵局:“石盟主。”
“你有什麽事?”我平靜的答道。
緋焱:“你和柳姑娘都是風君子的門下,他怎麽忘情宮外還有傳人?”她主動找我說話想問的還是風君子。
“想當初風君子被天月大師逐出忘情宮,不能再傳忘情宮道法,你也是知道的。他自創了兩門道法,一虛一實,傳給了我與柳依依,並非是我要拜他的門下,是機緣巧合他收了我這個弟子。我並非忘情宮傳人,也曾得世間諸多高人指點。”
緋焱:“你真是好福報!如今你已是東昆侖盟主,有自立宗門之心嗎?”
“你說對了,我正有此意,想開宗立派。”
緋焱:“你是應該開宗立派,風君子是世仙人,自創道法傳承世間,立宗門之事理所當然。你想好了宗門之名嗎?”
我抬頭望了望三夢峰,三夢峰上是我從未眼見的忘情天宮。笑了笑說道:“風君子現為忘情宮之主,是你給他出的好主意他才能回得去。忘情宮之下是三夢峰,我立宗門名子就叫三夢宗,也算是尊師尊法之意。”
緋焱:“三夢宗,好特別的名子,知道內情的人一定能聽出來歷。”
“如果你將來拜入忘情宮,真的成了水無波,我們也算出自同緣。”
緋焱的臉『色』有些複雜:“風君子安排的是來世,你要殺我奪爐鼎,他再送我轉生入忘情宮水門。答應我的諾言豈能如此完成?……我不願意。”
“如果他此番借來望天吼化身,阿秀無恙歸來,我想也沒人會這麽做。忘情宮就天梯之上,你想去,不會有人攔你,不必再等來世。”
緋焱搖頭,很認真的說:“我現想要的不是忘情宮。”
我似笑非笑道:“你想要的東西不亞於忘情宮,甚至包括整座忘情宮。”
緋焱:“你是這麽認為的嗎?既然如此,我絕不進忘情宮,絕不做水無波!”
“你當初幫助風君子想得到的不就是這些嗎?”
緋焱低下頭,不知想什麽,半天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此時三夢峰上突然傳來狂風呼嘯之聲!只聽風聲厲哮從極高的天際而降,只聽見風聲卻沒有風,有一股凌厲無比的旋風從天上罩了下來,罩住了整座浮生谷,谷地中央卻沒有一絲波及。
狂風落下,就像一座隔斷大陣,將浮生谷變成一處與世隔絕的場所。從天際而落的風到達地面的速度很快,四面八方合圍之際天地之間陡然變的一片安靜,狂風厲嚎中又突然變的萬籟無聲!浮生谷四周的景『色』也變了,隻覺極遠處的空氣極速的旋轉連光線都發生了各種扭曲和折『射』,谷中向外看去只能見朦朧一片,四周的景物都消失了。
顯然是有人發動了一座威力無比的法陣,將整個浮生谷鎮其中,連我和緋焱也圍了進去。我們不知發生了何事,抬頭向三夢峰上望去,恰好看見一道晶瑩璀璨的光芒從天空『射』來。光芒落五丈白離砂苑的正中停下,是三尺呈風節『插』於白砂之中。再看空中有一人腳踏虛空,如有無形的神風托舉,冉冉而下。這人當然是風君子,他是從三夢峰上下來的,原來剛才他進了忘情宮。
“風君子,你這是幹什麽?”他還沒落地我就開口問道。
風君子落地走到近前,笑著答道:“這是風流無聲大陣,將此地與外界隔絕,做這種事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緋焱:“需要我們做什麽?”
風君子:“不需要,你們退到一旁看著就行。”
我與緋焱退到一旁, 風君子站浮生谷中央,手持那根靈簽向空中一揮,口中喝道:“化形齊物!”
我眼前一花,手中那隻靈簽變成了一根翠綠的楊柳枝。好神妙的仙人道法!我正暗自讚歎,風君子的神『色』卻愣住了,看著楊柳枝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怎麽會這樣?”
緋焱:“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風君子轉身看她:“是你問人家要的楊柳枝?”
緋焱吃了一驚:“那位賣水果的關大嫂?”
風君子:“什麽大嫂不大嫂,是你拜的菩薩!”
我也問:“怎麽?救阿秀有麻煩嗎?”
風君子突然笑了,少年人特有的那種壞壞的笑,他笑著問我:“假如我沒借來望天吼的化身,卻把觀音菩薩的化身借來了,阿秀成了那幅樣子,你敢不敢摟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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