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瑞看著越人歌，心知越人歌有難言之隱，而他思考的方向，似乎也是錯的。“是我錯了。”張子瑞笑出來，“你果然是小九的父親啊。我這種說是疼愛小九的外人，到底終究，還是個外人。我隻想著，人們現在都是冷漠的，只要你有錢，小九有本事，那就什麽都傷害不到小九了。可你擔心的，確實小九本身.......”

　越人歌彎彎嘴角，“您說的也沒錯。現在的社會，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現在的人們，到底是個什麽樣子，我是真的一點都不了解。您是唯一一個我在長街之外，熟識的人了。”沒想到，還是個不靠譜的老憤青。

　張子瑞臉上一紅，擺擺手，十分不好意思，“你有赤子之心，我是老油條了，什麽都被磨沒了。你看我診費這麽高，就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了。哈哈哈哈.......”乾笑幾聲之後，張子瑞正正神，“你是不是擔心小九被人質疑有病說謊，然後被排斥被欺負?”

　越人歌點頭，“算是吧。”其實，“小九經常會出現剛才您看見的那種樣子。我沒辦法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改變她這個習慣。而且，我並不覺得我閨女有什麽需要改變的，可我害怕她面對別人異樣的眼光，然後，被傷害......”他是真的不想閨女經歷和自己一樣殘酷的事。雖然他是絕對不會被逼迫了就送閨女去精神病醫院，但是他擔心逼迫他的人，傷害到小九。

　他不希望小九受到一點傷害。

　不想改變閨女，又不想閨女受到傷害，這到底該怎麽辦呢.......

　張子瑞挑眉。“你這說白了，還是想把小九關起來啊！”讓小九與世隔絕啊.......

　越人歌無奈，這不是也不行嗎。閨女是人！！“小九必須要進入人類社會的！！”他絕對不能再繼續錯下去了！！

　張子瑞眉頭緊皺，想了一會兒，問，“小九知道她能看見的東西，別人都看不見嘛?”

　“知道。”越人歌趕緊回答。“她還覺得別人看不見。很可憐。”語氣裡有點驕傲。

　張子瑞無語，這你可有什麽好驕傲的啊！！“既然她知道，還覺得看得見很好。這就說明，小九的心性，還是很強大的。不過這也許也和她從來沒有接觸過大眾，不知道普世價值觀。不明白大多數人的心理，有關系。等到她知道。人們都是看不見的，並覺得看得見很不好的時候，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堅持自己的想法.......”

　這些話可謂是一針見血了。

越人歌臉色變得很難看，當時閨女說看不見很可憐的時候。他還很高興，現在想想，那時要是和閨女說說。讓閨女有個初步的概念，打個預防就好了。現在也不至於。這麽為難。

　“你們住的地方，是不是流言蜚語特別多?”長街很有名，張子瑞也經常去，不過，長街那裡的那些老板們，都疼小九疼的厲害啊，“是長街上的客人說得多吧?”

　越人歌點頭，“我們街坊都很好，很疼愛小九。外人說得多，小九完全就是耳邊風，從來沒在意過。”

　張子瑞明白了，“這件事急不得。也是我一上來不了解情況，對著你一通亂說了。現在我是都明白了。我的意思呢，是先讓小九上幼兒園，然後，一旦別的孩子或者老師，和你反應了什麽，你再通過小九的反應，來應對。到時我會幫你的。你也不用著急，依我看，小九聰明，心志堅定，看事情有自己的主意，就是歲數小，不通世故，等大了一些，估計你就該擔心她騙人而不是被人騙了！”

　一語成箴。多年後，越人歌揪著張子瑞的襖領子想揍他，讓您烏鴉嘴！！！

　越人歌到時覺得張子瑞開始說的那些話，很有道理。十八年了，社會已經變了。他雖然一直會和人類打交道，但那些都是被妖物選中的人類，並不是普通人。別的，要不是被他坑蒙拐騙，給他送錢的，他連名字都不記得，要不就是鄙視看不起他，又嫉妒他的同行。現在的人類社會到底是個什麽樣子，他還真不知道。他一直都是無視人類厭惡人類的。這雖然也應該是足夠了，可實際應對方面，他一無所知。

　這麽一想，越人歌覺得，他確實也應該先小九一步，想辦法進入社會了，不然怎麽養好小九呢?普通人類的社會......其實比那些靈力門派還要來的凶險可怕啊......越人歌想起小時候的事，眉頭也皺了起來。理論方面，他沒問題，可實戰方面，他和小九是半斤八兩啊......

　越人歌歎口氣，虧他還總覺得自己是個在人類社會裡，混的很好的人呢......經過張子瑞的那些話，再細細一分析，他和小九，簡直就是一樣的啊......好在他有點經驗，還有理論.......不過，他到底該怎麽先小九一步進入人類社會呢?他雖然是個公認的有能力有本事的考古學家，證書什麽的，一堆一堆的，可真正的文憑，他一張都沒有。小學畢業證都沒有。也就是說，他小學沒上兩年，就完全脫離人類社會了.......

　要是靠著鋪子靠著考古學家的身份，那他就還是會再次和妖怪和靈力門派打交道啊.......

　越人歌發愁，忍不住問張子瑞，“您說，我這樣的，能在人類社會裡，找個什麽工作啊?”

　人類社會這四個字，張子瑞已經聽麻木了。說的好像越人歌和小九都不是人似的......他也懶得理會這四個字。“你?找工作?”斜眼看著越人歌，“你逗我玩兒呢啊?我聽說你的身價，都能上得了世界富豪榜了。守著那個失物招領鋪，夠你幾輩子吃金咽玉綾羅綢緞的了，你還想找工作。你能給真的需要工作的人，留條活路嗎?”

　“........”越人歌瞪眼，“我說真的！！考古學家，那都是和死人東西打交道，我現在，想和活人，和活人的東西打交道。您就不想幫我想想辦法啊?到時小九都在人類社會裡如魚得水了。我還兩眼一抹黑呢，我這個當爹的，多丟人啊！”

　說完補充道。“您也說對了，我確實特別討厭人類。有沒有什麽工作，是和活人打交道，卻又不接觸活人的呢?”

　“.........”張子瑞也瞪眼。“我是大夫，我不是神仙！你這奇葩的要求。我沒轍！！”還既要和活人打交道，又不接觸活人，哪有這樣的工作啊！！哦，對。沒準還真有，“你長得這麽好看，當模特去啊。每天讓人給你拍拍照就行了。雖然也不完全是不和活人打交道，但起碼少了一點。”

　越人歌撇嘴。“當模特被人摸來摸去的，我才不要呢！”他這要求確實有點過分了，“那什麽工作，是接觸活人最少的呢?”

　張子瑞歎口氣，認命的認真想了想，數了幾個，“畫家，作家，設計師，攝影師，看墳地看林子的.......”

　越人歌一個個聽下來，沒有一個適合他的。看林子還行，可肯定又會被妖怪纏上，“我就會看古董古跡，我小學都沒念完，一張文憑都沒有，我就是一個純粹的考古學家。拜托您，再幫我想想，好好想想吧。我找小九去了......”時間長了，越人歌不放心。

　張子瑞有氣無力的擺擺手，一張正經文憑都沒有，純粹靠經驗眼力和運氣的考古學家，這也是一個大奇葩了，“行了行了，下次過來時我告訴你吧......”小九是一個月來一次，一個月呢，應該能讓他幫越人歌好好想想了。

　越人歌還沒走近遊戲室，就看見一群人圍在門口，還有喊叫的聲音，還想是在呵斥什麽。越人歌心裡一急，快步跑了過去，擠進人群進了屋一看，頓時黑線滿頭。

　自家小霸王正一挑三，屁股底下坐著兩個哭個不停的男孩子，手上還扯著一個女孩子的頭髮。有兩個女人一邊罵著什麽一邊伸手，想搶過小女孩，可小九一手扯著小女孩的頭髮，一手扯著小女孩的肩膀，就跟耍棍子似的，用小女孩當武器，毫不費力的把小女孩甩來甩去，打的那兩個女人不能近身。越人歌看了一眼之後，知道閨女吃不了虧了，就抽身想出去。

　到不是他不心疼閨女，而是依照他的經驗，小孩子打架這種事，大人攙和進去了，孩子就容易吃虧了。還不如讓孩子熊氣衝天的，自己解決.......可他剛要轉身，就聽見小九高興的叫道，“爸爸！”

　無數道注視投到了自己身上，越人歌就算臉皮再厚，還是咳了下，然後才從容不破的露出一個很溫柔的笑容，語氣淡淡的對小九說，“回家了，別玩了，和小朋友再見......”

　你眼瞎啊！！！

　被打孩子的兩個媽媽，就是被小九用自家孩子揍得那倆女人，雖然被越人歌的美色閃了下眼睛，但到底心疼孩子排在第一位啊，拿小九沒轍也就罷了，還能拿你一個大男人沒轍了啊。上來就揪住越人歌的襖領子，“你家孩子活土匪啊！！”“你怎麽教育你家孩子的啊！！”“我跟你說，這事沒完！！！”

　越人歌後仰著頭，躲開飛過來的吐沫星子，還是叫小九，“和小朋友再見......”他就是眼瞎了！！就是看不見閨女揍人！怎麽滴吧！

　小九站起來，手裡還扯著小女孩的頭髮，一看就知道，這小女孩得罪她得罪狠了，到現在都不肯撒手，任由小女孩哭得殺豬的似的。走到越人歌身邊，大聲說，“爸爸，還不能再見呢！！”

　越人歌看著哭得殺豬似的小女孩子，揮開兩個女人，站到了急的正在哭的兩個小護士身後，“您這先別哭啦，到底怎麽回事啊?”遊戲室裡有專門守在這裡的小護士，一般都是實習輪班的，歲數都不大。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彪悍的小姑娘，怎麽勸都沒辦法，被打的孩子家長也鬧得厲害，這兩小護士喊了半天根本沒人聽，除了哭也沒轍了。

　現在被越人歌這麽一問，其中一個到底還有點職業操守，抽抽噎噎的說了怎麽回事。這也是越人歌相信閨女不會無緣無故這麽打人。

　小九剛進來遊戲室的時候，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子，都喜歡的很。誰讓小九長得這麽好呢。這一開始是都歡歡樂樂的，玩的特別開心。後來，來了一個住院的小男孩，頭上沒頭髮，天氣還挺熱的，就戴著絨線的帽子。帽子正面是個立體的貓頭， 後面有條垂下來毛茸茸的貓尾巴。可愛又別致。

　就有小孩子和小男孩要，想戴戴。小男孩跟著小九，心情好，雖然舍不得，可還是給了。結果，被扯著的小女孩戴了之後，從軟墊上站起來，就穿鞋要走。小男孩一看就著急了，想要帽子，又膽小不敢說。小九看見了，就讓小女孩把帽子還給小男孩，可這小女孩不給，叫了自己媽媽，就是不給。小女孩的媽媽就對小男孩說，你是小哥哥，小妹妹這麽喜歡你的帽子，你就給了小妹妹吧，阿姨給你糖吃。

　扔給小男孩一塊糖，帶著小女孩就要走。小男孩對著大人，敢怒不敢言，一下子就哭了。守在這裡的小護士就攔了這母女倆，讓她們把帽子還給小男孩，這帽子是小男孩的奶奶親手做的，買都買不著。一聽買都不買不著，小女孩抱著帽子更不撒手了。

　小九過去就拉住了小女孩，讓她還帽子。小女孩媽媽不高興了，就要拉開小九，結果小九拉著小女孩過肩一甩，就把小女孩摔在了軟墊上。其實不疼，軟墊很軟的，可小女孩哭著還疼，還讓她媽媽打小九。小九推開小女孩的媽媽，還是跟她要帽子。小女孩也是個恨得，不給就是不給，我得不著誰也甭想要，用腳踩著帽子，就把貓頭扯下來了，扔給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