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莫慌莫慌。我只是途經此地，被河燈所吸引，過來看看......”來人，或者說，來的這個大妖怪，穿著一件黑鬥篷，罩住了頭臉，身體又隱在黑暗裡，看不清身高，聲音聽起來，也模模糊糊的，好像混合了很多種聲音一樣。

　三戒過來了，單刀一橫，刀刃反射了月光，照到了大妖怪身上，只看見他的黑鬥篷上，繡著金色的暗紋。

　“原來你在這裡啊，怪不得我一過來，就察覺到了好幾股熟悉的氣息......”大妖怪又笑了一聲，然後向前走了幾步，下半身都暴露了出來，衣袍下擺上是藍色泛光的繡紋，比黑鬥篷還要華麗，“我其實，是來看看我的恩人.......”

　“你的恩人是誰啊?”越人歌過來了。心裡直罵晦氣，怎麽強大的妖怪最近這麽多！！

　“哦，是人君啊，參見人君。”大妖怪特別有禮貌，“我一直聽聞越人君的威名，今日終於得見，真是我的榮幸了。”微微行禮之後，直起身，“我的恩人，自然就是您的愛女，小九了.......”

　越人歌看著大妖怪，“不敢。我閨女還小，做不了什麽有恩於閣下的大事。”雖然越人歌心裡已經有了譜，但就是死活不想承認。

　大妖怪笑了幾聲，善意的順著越人歌的心思，沒再多說。不過臨走前，雙手遞出一顆黑色的珠子，“這是我精氣所化之物，有安神的效果，送給小九。聊表心意。他日，我定會再次，正式登門叩謝。”

　越人歌不接。這要是接了，就等於是承認了大妖怪的話了，他可不想小九承受什麽滅世主的稱號......這個名字還是前不久從靈力門派那裡傳出來的。靈力門派把改變了人界現狀，釋放了無數被封印的妖怪們的，未知的大邪物。成為滅世主。

　真是一個毫無品味的名字！！！

　大妖怪伸手的對象。也不是越人歌。可以說，他的眼裡，從來就沒有過越人歌。禮貌的問候。只是疏離的客氣而已。他自始至終在意的，或者說，真正在注視的，只有小九一個而已。

　而他所遞過來的黑珠子。仿佛固定黑洞一樣，毫無光澤。月光投在上面。都沒有任何的反光。這一看就不是普通東西，更不會是什麽安神的東西。越人歌不想小九接受，也有這個珠子太詭異的緣故。連他都沒見過。

　可小九按住琉璃的腦袋，探身一伸手。黑珠子就自己有意識的，飄到了小九手裡。小九咯咯笑，覺得很好玩。

捏了捏珠子，居然是軟的。還有點熱熱的，“這是什麽啊?真好玩~~~”

　大妖怪笑著回答，“這是我的精氣。是日月精華所化，並沒有被妖氣所侵染，你拿著，只有好處的。仔細戴在身上，好不好?”

　小九其實有點嫌棄珠子好醜，但隨著她的捏動，這珠子就跟橡皮泥似的，隨便變形。有了這個優點，小九也就不嫌棄珠子醜了，“好，謝謝你哦~~~”說完從自己兜裡拿出一串珍珠，這是早晨梳頭沒用上的發飾，小九喜歡就拿著玩了，“送給你，回禮回禮~~~”

　大妖怪好像知道小九會有回禮給他似的，很自然的動動手指，讓發飾飛到了他手裡。月光下，他的手蒼白纖細，美麗的妖異，“謝謝，小九。那麽，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說完對著小九施了一禮，就消失了。

　小九捏著珠子玩，越人歌臉色奇差。

　這段時間以來，時常有妖怪和妖邪來感謝小九。長街有結界，妖邪進不來，可妖怪卻進的來。不過妖力強大的大妖怪，卻也是不會靠近長街的。他們都是來感謝小九的，除了個別幾個找到越人歌，表明了來意，剩下的都是默默在鋪子門口或者在長街外面放下禮物，就離開了。像今天這樣，直接找上小九現身的，還是妖力這麽強大的大妖怪，卻是第一個。

　這種行為，在人類看來，似乎是有禮貌有情意的，起碼比那些默默放下禮物連面都不露的強。而其實，在妖怪來說，不露面才是正常的。露面的，都不是單純的隻想感謝小九........

　越人歌心裡的憂慮更甚了。他不但要提防靈力門派，還要小心越來越多覬覦上小九的妖怪們。這些覬覦小九的妖怪，無論是戰追的主子，還是剛才送珠子的這個，他們的目的，都是帶走小九！！

　小九只能留在他身邊！！！

　“小九破壞了人界一半以上的結界。這些結界，有的是能量太弱，有的是時間太長後繼無力，其中封印著的妖怪和妖邪，也是有強有弱。”花娘子站到越人歌身邊，和他一起看著玩的開心的小九，“現在他們都自由了。小九成了他們的救星，自然就成了人界的災星。靈力門派現在或許不知道，但你要做好準備.......”

　越人歌眯眯眼，“我已經有了對策。現在還不是時候。時機成熟了，我自然會把小九摘得乾乾淨淨.......”他從來就沒把靈力門派當成傻子。小九這次鬧得動靜實在是太大了，靈力門派現在認為是妖邪降世，以後未必就不會一點點的查證到那天在密林裡的事情。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當時目擊了一切的妖怪妖邪眾多，保不齊就會有風聲走漏。他可不想把小九的安危賭在那些畜生身上........

　花娘子看了越人歌一眼，只要扯上小九，越人歌就理智全無了。他的手段，會極其狠辣的.......“到時需要幫忙的話，你盡管開口。”說完頓了頓，“我們雖然不能為了你和三界公然開戰，但跟在你後面下黑手，還是沒問題的。”長街的獨立，有時也是有弊端的。好在他們都很靈活......

　越人歌嗯了聲。他知道花娘子這些鄰居的為難之處。從來也沒有什麽怨懟的。因為不幫才是真的幫忙.......況且，他來到長街這麽些年，他們已經明裡暗裡偏私他很多很多了。早先是因為愧疚，後來是因為對他的愛護，現在又把小九也保護的好好的，越人歌很感激了。

　“放心，我什麽時候見外過。”越人歌笑著說。

　花娘子看著他真誠開朗的笑容。心中一酸。這次越人歌傷成這樣。到現在都臉色很差，他們白白擔著一個朋友的名號，卻什麽都不能為他做。不能為他戰鬥更不能為他報仇。可越人歌一絲一毫的怨恨都沒有。反而還感激他們.......

　花娘子都要被自己的無恥逗笑了。仙妖大戰之後，三界互通，仙獸族群認為自己承自神仙，是三界之中最高貴的存在。妖怪們覺得自己是萬物之靈。三界中最美麗的地方，都該歸屬於妖怪所有。人類。弱小而無能，卻因為一小部分人類所用的靈力，而被仙妖兩界所忌憚。打壓殘殺之下，還嫌不夠。還找出人界最強的人，當人君，半是威脅半是挾製的。讓最強人類為仙妖所用，不讓其幫助人類。

　這般卑鄙無恥的行為。卻還要被當做是一種恩惠.......越人歌一直厭惡仙妖兩界，也完全是應該的。連她這個來自仙界的神君都要被自己同類的所作所為給惡心死了。這裡面還有她自己的行為。

　“小越，你曾說，這世上，萬般的不得已都只是自我開脫找的借口。可你知道嗎，這世上，真的是有很多不得已的。這種不得已，來源於這世界所帶來的枷鎖，誰都無能為力。無奈之下，只能選擇不得已而為之。”花娘子經過兩萬年前的仙妖大戰，那場戰爭，是由人類而起，“這世上，有因才有果。人界現在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數萬年之前，人類自己種下的惡果。你我，都只是在這無盡惡果之中，需求生機的芸芸眾生罷了.......”

　越人歌看著花娘子，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花暖，你想太多了。”說完笑了笑，和小九一樣歪歪頭，“我是個有名的考古學家，我還很有錢，是土豪。我可不是芸芸眾生。”

　花娘子，也就是花暖，看著越人歌愣了好一會，忽然笑了出來，“你在說什麽啊......神經病。”這句話，不知道她是在說越人歌，還是在說她自己。

　越人歌笑了笑，走開了。在他身旁的河流裡，河燈閃爍，燦爛一片。已經遠去的河燈，星星點點，和遠處城裡的燈火，連成了一邊闌珊夜景，一眼看去，恍惚置身迷夢之中，分不清哪裡是真的，哪裡是假的。

　晚上，越人歌上網，開始給閨女找學校。現在快九月了，幼兒園開學早，不少幼兒園早就開始上課了。他瞪大眼找了一晚上，看了無數的論壇和帖子，也沒找到一個滿意的幼兒園。反而看見了鋪天蓋地的負面新聞，越人歌又習慣在閨女的問題上腦補過度，結果折騰的自己一夜沒睡。

　而對於小九上學的問題，長街是一半支持一半反對的。要不是覺得人類社會太危險要不就是覺得小九再這麽和妖怪混下去，就真的徹底隔絕人類社會了。越人歌猶豫之下，雖然還是偏向於送閨女上學去，可到底也沒了主意。

　這天，越人歌帶著小九去醫院種疫苗。張大夫抱著小九，問越人歌，“小九這在哪上學呢?”

　越人歌頓時就卡住了。張大夫一貫是嫌棄他照顧不好小九的，現在要是他沒送小九去幼兒園，非罵死他不可。越人歌遲疑的功夫，就被張大夫給看出端倪來了，頓時瞪眼看著越人歌，“你是不是沒讓小九去幼兒園?！”

　“.......”越人歌無語了，您這麽敏銳幹嘛啊。

　張大夫氣的直拍桌子，“你這個不懂事的！！我就知道你會給小九捅婁子！！現在是什麽社會了?知識社會！！科學社會！！誰都巴不得早點讓孩子上學念書，這叫不輸在起跑線上。就是過去，兩三歲的孩子也開始讀書識字了，小九這麽聰明的孩子，你卻沒讓她去幼兒園，你是耽誤孩子啊！！我跟你說，你這樣可不行，不能因為舍不得就管著小九，這是害她呢！！”

　一口氣說了一通之後，張大夫也不容越人歌解釋，提筆寫了一個姓名電話和地址，“這裡，是我一個老朋友開的幼兒園雖然是私立的，可從老師到保育員都是萬裡挑一的，絕對不會有問題。你打電話給他，說我的名字，他會給你一個名額的。他要是不答應你就打電話給我！”

　張大夫看著年輕，其實已經快五十了，是上過電視的兒科名醫， 很有名望。不然越人歌不會找他。雙手接過了地址，越人歌道了謝，這才有機會解釋，“確實是我想的簡單了。小九不愛去幼兒園，總是打架，我也嫌那些孩子心思複雜，和他們吵架小九都吵不過.......現在的孩子啊，一個個精明的很，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我不想小九跟著學.......”

　看著正在玩聽診器的小九，張大夫無奈的搖搖頭，“你還是想的太簡單。自家孩子自家心疼，我也不是不知道你初為人父的各種苦心。可你要知道，首先你得相信自己的孩子。龍生龍，鳳生鳳，小九要是因為聽見別人吵架就跟著學壞了，那她又怎麽會是小九?要是連這點信心你對她都沒有，那你就真的不配做她的父親了。”

　越人歌臉都白了，低下頭，無聲的點點。

　張大夫其實很喜歡越人歌的。他知道他年紀輕輕就是個考古學家了，雖然風評不好，但真正接觸過之後，就會發現，他其實是個正直善良又有點天真的大孩子。伸手拍拍越人歌，“我年少時有個同學，家裡是混子，看場子的。他雖然一心想念書，但也不得不幫著家裡做事，他曾一度很怨恨他的父親，後來慢慢的，他就開始理解他父親為何強迫他一定要幫著家裡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