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清兒待婢女踏進暖閣之後,也轉身走進暖閣,關上了房門。 屋中只有炭火發出的映映的紅光,模模糊糊只能看到彼此的身影。
齊清兒適才出去得急,這才點上了一根蠟燭。
婢女略有好奇,恭身站著,直到屋子內能看到彼此的臉,方道:“不知姑娘叫女婢進來,所謂何事?”
齊清兒仔細地打量了婢女一番。
她的打分和公主府上其他的婢女毫無區別,但她卻有其他婢女沒有的從容。
緩緩上前一步,齊清兒方道:“你叫什麽名字,在公主府做何職務?”
“奴婢賤名竹婉,在公主府做洗衣打水等雜物。”
竹婉長得倒也算是清秀,齊清兒直接轉了正題,道:“我現在要去趟祁王府,竹婉能否安排一下。”
竹婉原本垂目站著,聽完此句,略顯詫異,但差異之意只在眼角停留了一會兒,揚起眼瞼,正聲道:“姑娘想讓女婢如何安排?”
果然是祁王的人!
齊清兒也不再拐彎抹角,畢竟時間寶貴,出去的時間也不能太長。
上次故意在街上走丟,繞了一趟祁王府,靈兒就被罰跪了祠堂。可見公主有多在意齊清兒,若是讓她知道齊清兒獨自夜訪祁王府,指不定會不會誤會了去,何況齊清兒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釋說給皋璟雯聽。
齊清兒慎重地看著竹婉,道:“給我安排輛馬車,越快越好,我就去兩個時辰,此間不能讓任何進入我的暖閣,這趟祁王府只有你我兩人知道。”
從純淨公主府到祁王府,徒步行走費時費力,且就憑齊清兒那嬌弱的身體,更是支撐不到祁王府的。
當下之計,唯有馬車才行。
齊清兒沒想到,竹婉一口就答應了她的要求。
當即就領著齊清兒往公主府北側門走去。到了側門外面,天已大黑,路面看不到什麽人影,只有公主府上的牆燈徐徐地照著半個街面。
寒風一吹,齊清兒忙裹了裹皮裘披衣。
只見竹婉走到不遠處的一道彎牆後面,不一會兒就從面牽出一輛馬車。
齊清兒果斷了上了馬車,剛欲提醒竹婉,一定要小心不讓別人發現。竹婉反倒先給了齊清兒一個肯定的眼神,然後直接和車夫嘀咕了幾句,馬車便開始緩行向前。
已是戍時,街面上級是安靜。
一路到祁王府,只能聽到車軲轆壓在青石路面上的聲音。
齊清兒下了馬車,讓車夫到一旁等著。
在祁王府正門口看了一眼,齊清兒還是選擇了從西側門拜訪比較合理,畢竟正門都是身份貴重的人走的,像她現在的身份自然是沒有資格。
齊清兒踏著軟靴,往西側門去。
只是到了那裡,西門卻是大開著,裡面站著上次那位臉型細長的年輕人,齊清兒一眼就認出來了。
齊清兒倚在門邊,娓娓一禮,方道:“請先生通報一下祁王殿下,嬅雨有事來訪。”
年輕人堆出親切的一笑:“姑娘叫我劍楓便是。姑娘,祁王殿下已經知道嬅雨姑娘來訪,特地讓我在此等候,姑娘這邊請。”
齊清兒緩身進門,目光不由得落在在劍楓身上。
原來他就是公主的意中人,是自己父親曾今的學徒。
一晃十五年過去了,齊清兒看著眼前的七尺男兒,絲毫記不起他也曾在齊府的演武場出現過。
順著劍楓的腳步,齊清兒來到西側殿與蘭香苑之間的倚梅園。
剛剛過了初冬,還未到十二月份,倚梅園內的梅樹都還沒有開,倒是有不少迎風顫抖的花蕾,夾雜著冬日裡祁王府上固有的檀香,很是沁人心神。
齊清兒隨著劍楓又往裡走了幾步。
方看到園中設了碳爐,案幾,暖座,還有一壺清酒,兩個腳杯。
劍楓停下腳步,轉身道:“姑娘請稍等,殿下一會兒就到。”
齊清兒點顎算是應了。
劍楓又是微微一禮,方退了下去。
她看著園中的陳設,心中微顫。看來祁王早就知道她會來訪,還特別在倚梅園中舍下了坐處。
齊清兒暗自輕歎,祁王的消息果然夠快,想必那公主府上的竹婉定也是不可小覷的人物。她望了望墨色天際邊的一輪彎月,心中升起莫名的對祁王的信任。
只是當仇恨和信任並存的時候,又讓她心角微痛。
心裡面像是住著兩個不同的自己,相互排斥又難舍難分。
這時,倚梅園一角傳來軟靴踏在碎石小徑上的聲音。齊清兒忙收了思緒,轉身走到案幾旁,看著款款而來的祁王,屈膝福禮。
祁王看上去有些疲憊,桃花眼中五分清明,五分棉柔。烏發沒有梳髻,隨肩披著。身上的袍服也解去了腰束,寒風一拂,衣角便隨風揚起。
好一副悠然之態。
待祁王走近了之後,齊清兒方道:“深夜前來叨擾,還請祁王殿下勿怪。”
“無訪,本王也正有幾個問題想問嬅雨姑娘,請坐。”祁王邊說著,往齊清兒身上掃了一眼,然後自顧自的坐下。
齊清兒立時覺得那眼神比四面八方吹來的寒風還要刺骨,忙收了禮,順著祁王的意思,在靠近炭火的暖座上坐下。
渾身的寒意,才去了八分。
“殿下有問題要問我,不知是什麽問題?”齊清兒看著坐下後的祁王沉默不語,先開了口。
祁王薄唇抿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略略點了點頭,方看向齊清兒道:“姑娘深夜登門, 我猜,一是不想讓璟雯知道,故意選擇晚上出來。二是姑娘確實有要事,想問個清楚,比如路謙是如何做上從九品都司的。”
他說得那樣清淡,讓她聽不出他內心的情緒。
齊清兒的手在披衣下收緊,她竟有點不敢對上祁王的雙眸,片刻後,方道:“祁王殿下才氣過人,我確實好奇,那醜陋不堪又近乎弱智的路謙是怎麽混得個九品半職的。”
寒風徐徐,帶著梅樹顫抖的沙沙聲。
不過案幾旁人高的炭爐,裡面炭火燒得很旺,祁王和齊清兒兩人周身的溫度還算愜意。
齊清兒臉頰上被映得櫻紅。
祁王垂眼捏起酒壺,似不準備回答齊清兒的問題,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端到唇前,輕抿了一下。
空氣瞬間彌漫起沉酒醇厚的香氣。
過了良久,祁王的聲音像是從梅林間飄渺而來,帶著些許戲弄,“嬅雨姑娘想知道本王的手段?”
“是。”齊清兒回答得乾脆。
但她沒想到祁王會這麽反問她,杏眼很快地從祁王的桃花眼上閃過,落在了自己面前的三角杯上。
祁王斜了斜身子,悶悶地笑了一聲,就在齊清兒的耳邊,那麽近又那麽遠,叫人不自覺地收緊呼吸。然後他抬起細長的手指,在齊清兒面前的杯中滿上了一杯酒。
沉酒的醇香更加濃烈,伴著祁王身上檀香,的撲鼻而來。
齊清兒竟有些忐忑的往後縮了縮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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