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陽光暴虐，光著膀子的李家明和桂銘他們，剛從籃球場上撒野回來，全然不顧擦肩而過的人的異樣眼神。

　有北平電視台的那則新聞，李家明成了SOHU公司副董事長的事跡，傳得整個校園裡沸沸揚揚，連暑假不回家的瘋子、牛人都四下打聽，哪冒出一個這樣的猛人來。這一兩個月來，他就象是坐過山車一樣，突然揚名燕園又突然成了不少人眼裡的笑談。

　眼看著IBM(華國)公司的老總力挺、最內最大的電腦生產商聯想集團又與其商談合作，仿佛立即會誕生一個校園IT英雄之際，國家計委駁回了郵電部720億的‘國家信息高速公路’建設方案，分管此事的方副主任還公開表態:政府財政不寬裕，應該把緊缺的資金放到刀刃上，建設全國信息高速公路最好是依靠民間的力量，不能再搞出一個大而無當的國有企業。

　前面的話是現實，中央財政收入就那麽點，還要支持香港打金融戰，可後面的話卻是真正的假話。

　市場的事應該交給市場去辦?這話一聽就假，而且假得不能再假。

　國家已經明確了不允許國際資本進入這一行業，哪家民營企業有這個實力?即使瀛海威的老總在電視裡信誓旦旦，一定會在數年之內建成全國信息高速公路，可只要稍有腦子的人都明白，沒有可靠的贏利模式、沒有允許國際資本進入的政策，他們無法籌集到數以百億計的資金。

　說白了，還是鐵腕的朱副總理想推行機構改革，遇到了利益集團的狙擊，而且是被狙擊得步步後退。沒法子了，才拿‘國家信息高速公路’建設當籌碼，想逼郵電部那幫既得利益者讓步。

　失敗了，三四千萬的投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會失敗！上層可以先鬥爭再妥協最後來談建設，可這個無法確定長短的時間SOHU拖不起。不能在短時間內建成全國性互聯網，就不能讓美國的投資人看到希望，那他們公司就是頭吞金獸，直至將他跟他後面那位傳說中的億萬富豪都吞下去。

　可讓桂銘他們佩服的是，老大還跟以前樣笑眯眯的，該上課上課、該自習自習。即使是去約會也一樣，都是下完晚自習才走人，第二天清晨又回來照常上課。

　牛逼！

　回到宿舍洗完澡，大嘴巴的桂銘癱倒在床上，八卦道:“老大，請教你一個事，象你們這種有錢人的擇偶對象，除了夠年輕、夠漂亮、身條夠好之外，還沒有什麽嗎?”

　擇偶標準?那就不是戀愛嘍?媽的，自己認識的人裡，怎麽一個比一個聰明，就沒一個笨人?

　做人要有取舍的，學業、事業都壓得喘不過氣來，誰他/媽的有那個精力談對象、結婚?可這話不能說，否則就是玩弄女性，李家明只能再次表示自己是真愛。

　“老大，你夠吊！要換成我有你這本事，最多是找個女明星玩玩，絕對不會輕易戀愛。不是我說壞話啊，她們那圈子”

　這張臭嘴啊，煩悶的李家明打斷道:“少他媽廢話，讓你打聽的消息打聽到了嗎?”

　“沒有，我姐夫也沒收到風。”

　又沒打聽到，失望的李家明騎著破車去公司。

　現在是最艱難的時候，也是最需要團結、士氣的時候。那些技術活，自己幫不了忙，但要時刻與夥伴們在一起，幫著老章鼓舞士氣。公司裡的人通宵達旦加班，李家明下了晚自習就過去張羅夜宵，公司裡的人放棄周末休息，他就去弄點好菜請客，在他們面前時刻表現出一副堅持就是勝利的模樣;偶爾大家休個假，他就讓陳琨請幫美女同學來玩，刺激那幫牲口的苛爾蒙。

　人前人後都強悍的李家明，把破車扔在公共汽車站，坐公車去全聚德排一個小時的隊，然後拎著十隻烤鴨、一袋醬牛肉坐公車回來，再騎著破車到了公司樓下，已經是汗流浹背。

　“李董”

　等在大廳裡半天的孫茹，連忙出來幫著拿東西，不禁讓食言的李家明苦笑不已。自作聰明，搬起石頭砸自己腳，說的就是自己這種人。這女人可不是凡人，聽人說，在京城打拚四五年供男朋友留學，結果人財兩空，還跟個沒事人樣。自己怎麽就自作聰明圖一時痛快，招惹這樣的女人呢?

　“孫小姐，不好意思，現在我遇到點麻煩。要不這樣吧，你等上年把時間，等我緩過氣來，再幫你辦那事?”

　“沒事沒事，我就是路過這，過來看看您。我先走了，再見。”

　這麽熱的天，沒事跑這來閑逛，還不止一次?唉，那就是個玩笑話，可食言的滋味不好受啊。被人逼得有些難堪的李家明進了電梯、上了樓，回到公司分鴨子，齷齪的眾人又取笑他。

　“大俠，那妞該不是看上了你吧?”

　“有花堪折直須折，那妞皮膚好、腰細、屁股挺翹又圓，後入式絕對舒服！”

　“放心，你馬子遠在承德，我們不說沒人知道的！”

　李家明撕了條鴨腿放自己飯盒裡，跟這幫混蛋商量道:“各位兄弟，大家商量一下，等老子有了閑錢，馬上替那妞搞個戶口?沒辦法啊，這一星期來兩三次，是人都受不了。”

　重壓之下，老章越來越嚴厲，可李家明反而是越來越沒大沒小，這幫混蛋壓根就不怕他。

　“那不行，要辦一起辦，她又不是你的妞。我們這幫兄弟還沒顧上，還能先顧著外人?”

　“就是，做人要公道，做事要公平，這可是你自己鼓吹的！”

　“要不，你把她上了?你上了她，她就是咱野弟妹，我們都沒話可說！”

　媽的，這都些什麽牲口啊，難怪每日要對著電腦解饞。

　“行了行了，不辦了！等有了錢，老子先幫我妹妹辦，親疏間密，咱我老李還是懂的。”

　“你還老李?別看你是老二，其實你最小！”

　副董事長不是領導而是老二，這事真沒天理，不過李家明甘願屈居老章之下，公司沒了自己無非是艱難一點，沒了老章才真是要命。隨著計委那老王/八蛋一表態，後面跟風的人都沒了，全退回去做BBS，只剩下自己公司苦苦支撐。看來，前輩子老章的成功，絕對不是運氣。

　“章總”

　“章總”

　兩句‘章總’，熱鬧的人群立即讓出一條道，憔悴的老章拿起他的飯盒，上面居然放著一隻完好的烤鴨。大家鬧歸鬧，但都知道這位臉色難看的大佬是公司的定海神針，而且一個MIT博士的牌子，就能讓這幫鳥人俯首帖耳。雖然李大俠也是公司的定海神針，但作用還是稍遜，起碼在技術方面，就不能讓這幫眼裡只有技術的理工男心服口服。

　“家明，跟我來一下，有事跟你商量。”

　“嗯”

　李家明端著飯盒進了他的辦公室，小聲道:“老章，怎麽了?”

　“媽的，被老顧擺了一道！”

　臉色陰沉的老章把一份產品說明書，拍在李家明面前，氣憤道:“他們的萬全2200性能比115/133強四倍，不是他嘴裡說的一倍，價格卻只有115/133的7/8，我們被他們坑了！”

　跟著這幫人混了大半年，李家明也看得懂這些東西了，掃了兩眼無奈道:“老章，你得這麽想，那些服務器幫我們撐了兩個月。以總的情況來看，他們雖然沾了便宜，但我們也沒吃虧。”

　“操，你這麽大度?”

　這不叫大度，而是自我安慰，商場之上無父子，何況只是校友。人家能把115/133的價格從220萬降到60萬，那就還留有三分余地，事實上送了個大人情。

　“老章，如果當時老顧堅持要160萬，我們能不買嗎?不能吧?我知道服務器價格裡面有貓膩，但人家也給了我們足夠的優惠。在商言商，即使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他們也要先顧著自己的利益。”

　‘唉’，老章歎了口氣，將蓋在面條上的鴨子扯了一半給李家明，“我知道，就是心裡這股氣頂著不爽。”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你不錯了，煩的時候，還能把苦水往我這倒。”

　正生悶氣的老章突然樂了，擠兌道:“那妞又來煩你了?你也要理解人家，一個地方院校畢業的大專生，能進‘聯想’這樣的大公司就是燒高香。突然有你這樣的大老板答應幫她搞戶口，不管你是不是開玩笑，她都得時不時地來找找你，萬一你哪天腦子一糊塗，幫她辦了呢?

　京城戶口啊，老子MIT的博士，還拿的是臨時戶口！別說你可能會白幫忙，就是要她陪你睡，她都會心甘情願！”

　“少說風涼話，你拿的是美國綠卡！”

　啃著烤鴨的老章嘿嘿直樂，小聲道:“家明，謝謝啊。”

　花了七萬多美刀，幫這家夥保住了綠卡，是得謝謝自己。呵呵，現在才有點精誠團結的意思了。

　“沒事， 你要是能把IBM那樣的冤大頭拖進來，我就燒高香嘍。”

　是啊，靠著那些美女圖片、抓人眼球的新聞，現在網站的日點擊率突破了3500萬，也把那2400多萬的資金消耗得只剩下幾百萬。如此低的PC機保有量，能創下這樣的點擊率奇跡，那些國際巨頭都滿意之極，可雙方的融資意向就是卡在全國性大網上。

　去年中央財政收入不過億，會花幾百億來辦這事嗎?國家計委的方副主任那麽一表態，Intel、IBM他們全部都縮了回去，就是怕這事一拖就是幾年。

　公司成立一年不到，就消耗掉了3600多萬，若不能聽到興建全國大網的消息，公司就還得苦熬，或許會熬得家明這小子破產。

　正樂呵呵吃飯的李家明也有些後悔，倒不是後悔貿然投資，而是後悔今年沒去香港。若這時候在香港，倒不難發些人家的國難財，填補公司這個資金黑洞。

　媽的，死別人總比死自己強吧?唉，如今只能咬牙死扛，力爭能扛上年把時間，熬到明年新總理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