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虛江持續失控下去,在場的十多名河洛弟子,肯定是死無全屍,沒有一個能夠生還,然而,有一個很吊詭的現象,他們卻沒有注意到。
虛江亂衝亂撞,破壞著能夠看到的一切事物,速度越來越快,在攻破劍陣的時候要順手乾掉幾條人命,絕非難事,甚至再退一步說,虛江的破壞威力這麽大,在鎮上鬧了大半天,僅是將一些雞鴨貓狗硬生生踏斃,沒有傷到半個人,這實在是很不可思議。
答案很快揭曉,就在虛江攻破劍陣,渾身殺氣大盛,要對余人發動攻擊時,身體忽然震動了一下,面上露出痛苦表情,似乎在強行忍耐些什麽,跟著,虛江掉轉方向,舍棄前方隨手可殺的河洛弟子,轉向旁邊的一堵土牆,用力地撞了過去。
轟隆聲響中,虛江頭撞了一下又一下,輕易就把土牆撞塌,又換了另一面土牆來撞。
看到這一幕,河洛弟子隱約猜到,虛江定是尚余幾分理智,強行克制自己,不要傷人、殺人,所以在關鍵時刻,就用這樣的自殘方法來克制。這樣的決心與努力,確實讓人敬重,不過實行起來,就碰到一些小麻煩。
發了狂的虛江雖是力大無窮,卻不是金剛不壞,在連續撞塌十多堵牆壁後,也不知道是撞暈了頭,還是徹底喪失最後一絲理性,他的行為全面失控,只不過並非放手破壞,而是做出一些很荒唐離奇的行為。
連聲虎吼。虛江縱身一跳,躍上了旁邊一間民宅的屋頂,縱聲長嘯。他力氣大得異乎尋常,這一下引吭發嘯。更是如雷霆霹靂,聲傳數裡,震得在場眾人耳內嗡嗡作響,頭暈目眩。
如果只是這一下長嘯,倒還不失英雄氣概,但虛江似乎天生就沒有當英雄的命,這一聲長嘯震得方圓數裡人荒馬亂之後,他忽然住口。跟著就大聲唱起歌來,一下是民間小調,一下是荒野山歌,用同樣的聲調唱出。一字一句,響徹雲霄,聲傳九天。
不周山方圓百余裡內,由於受到河洛劍派的保護,一向都算是和平安寧。不過這份安寧卻在今天被打破,回顧過往,大概已經有十多年的時間,沒有出現今日這種情形。因為夠膽到河洛劍派勢力范圍內發聲挑釁的人,實在是不多。所以當這陣歌聲遠遠傳出去,不但數裡內的百姓都放下手邊工作。走到戶外,探頭張望,想知道發生何事,就連不周山上的河洛本部都被驚動,連忙派人下山處理。
假如虛江的歌喉不錯,這一下放聲高歌,一段時間後還有可能變成佳話,無奈這個在各方面表現都算平凡的河洛弟子,在歌藝上也沒有出色表現,硬要找個詞來形容的話,那百分百就是五音不全,所以在之後十幾分鍾的時間裡,數裡內百姓飽受音害騷擾,成人掩耳,幼童啼哭,馬驚蹄亂,群狗嗚嚎,完全是一副天下大亂的景象。
這場水平極其低劣,偏偏聲量高亢入雲的個人演唱會,成了讓人難以忘懷的惡夢,但在演唱會進行的過程中,也不是沒有人試圖阻止,那些陸續趕到現場的河洛劍客,為了不讓河洛劍派貽笑千古,用盡各種手段想把虛江弄下來,不讓他繼續高歌。
然而,這卻沒有那麽容易,虛江飛簷走壁,踏屋簷如走平地,在各處屋頂上縱跳來去,敏捷之處,猶勝猿猴,在下頭的河洛弟子全都追成了無頭蒼蠅,就算是追著上了屋頂,也跟不上虛江的速度,甚至被他一下子靠近過來,飛腿給踢下了地。
最後,好不容易憑著人多勢眾,把虛江給圍困起來,想要把人製服,哪知道這樣更刺激了發狂中的虛江。
歌,忽然止住,這是一件大喜事,正在進行圍捕中的河洛劍客,不用伸手掩耳,均感慶幸,剛想趁機動作,衝上去擒拿,卻看到虛江在屋簷上解開褲帶,無視於下方眾目睽睽,當眾撒起尿來,幾個本來正要躍上屋頂的河洛劍客,被這一下當頭淋著,大叫著摔下地去。
之前,虛江的力大無窮,給這些河洛劍客很大的困擾,不過,比起一個在屋簷上跑跳如飛的抓捕對象,他們還寧願面對一個大力士,畢竟,虛江在屋頂上連跑帶跳的時候,有些該收的東西並沒有收回去,亂澆亂灑的結果,一眾河洛弟子避之唯恐不及,卻還是不可能全身而退,運氣好的稍稍被沾到,運氣不好的就是一頭一臉,慘叫哀號。
「……你在底下足足鬧了一個多時辰,本派出動了上百名弟子,還是趁你精疲力盡的時候,才終於把你製服……本來這也沒有什麽大不了,不過,你在那邊亂鬧亂灑的時候,底下還有很多一般的市民,所以……你跳來跳去時,弄哭了四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噴到了七八個無辜少女,還嚇暈了九個年邁的阿婆……」
虛海月說完,尷尬地一笑,向虛江豎起了大拇指,「真是十分了得!」
這句話說完後,室內陷入一陣頗長的沉默,虛海月沒有說話,虛江也說不了話,但即使他能夠開口,也不曉得自己能說什麽,事實上,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個地洞埋了自己,或者乾脆一頭撞死。
這輩子曾經出過的醜,加起來也沒有今天這麽多,虛江真不曉得自己以後還有什麽臉去見人。昏迷也就算了,狂性大發傷人,這已經非常要命,還用不用得著又唱又跳,還在市街上搞裸奔撒尿啊?如此醜事,也多虧執掌刑罰的師叔伯們忍得住,沒有當場以敗壞門風的罪名將己處死,環顧這十幾年裡頭,從沒有人敢這樣在河洛劍派的勢力范圍大鬧,沒想到居然是被一個河洛弟子打破先例。
「呃……其實你不用太擔心。今天發生的這些事,目前都已經在收拾善後了,剛才掌門人已經命幾位師叔知會官府,發出對西門朱玉的通緝令。」
虛海月的話。讓虛江覺得有些古怪,將質疑的目光投過去,就看到虛海月忍著笑,道:「通緝令的內容,除了說他闖上不周山大鬧,存心挑釁外,還提到他在山下市鎮胡亂破壞,傷風敗俗。撒尿,嚇壞老婆婆,罪大惡極……反正他是淫賊,什麽不要臉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這些話傳出去不怕沒人相信。」
聽起來果然是很有說服力,連虛江都覺得這些罪行聽來無恥得很,這條通緝令殺人法委實厲害,西門朱玉莫名其妙被一紙通緝令變成淫賊後,現在又胡裡胡塗成了暴露狂與性變態。如果他當初闖不周山,是為了成名,這下就真是要名動江湖,江湖人想要聽不到他的事都很困難了。
不過。這些事追溯源頭,本就全都是西門朱玉惹出來的。由他來承擔責任,也沒什麽不應該。若自己早知道所謂的治療。會治出這等大毛病來,那是寧可武功盡廢,也不要讓西門朱玉治療,而他所謂的治療,也不曉得是治什麽鬼,治上大半天,別的效果沒有,就只是讓人發狂出醜……
「關於這場騷動,掌門人已經下令全面封口,整個都算是西門朱玉的惡行,除了極少數、極少數的知情人,沒有太多人知道真相,我想你應該不會說受不了,要出去勇於承認?」
虛海月道:「其實,這次的事件很難得,掌門人相當讚賞你,因為你之所以會受傷,都是你強行壓抑體內爆發出的力量,不用殺戮來宣泄,這才導致那些力量回擊自身,反受重傷,掌門人說,如果換作是別人,這一趟就不是傷風敗俗,是直接一場大屠殺了。」
有河洛劍派在背後支持,這件事確實會被處理妥當,整個壓下去,但虛江認為這不是因為自己有此份量,只是河洛劍派不容許這類醜事外揚,所以才動用力量進行遮掩,自己沒有在事件中被滅口,已經算是相當給面子了,又或許……是看在虛河子的份上?
但稍微冷靜下來後,虛江也發現了異處,自己向來本事平庸,失去意識發狂也就算了,怎會忽然力大無窮,幾十個河洛弟子都製服不了呢?如果說這真是自己的力量,這就代表……西門朱玉的「治療」並非沒有效果,確實讓自己有了改變。
「你躺一下,等一下我會帶你出去,掌門人說要見你。」虛海月的這句話,再次把虛江嚇了一跳,像自己這樣的小人物,平常甚至沒有資格謁見掌門人,更別說被掌門人召見了。
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虛江猜測可能是要殺人滅口,但這念頭才剛生出,虛江自己就覺得好笑,即使真要滅口,以自己的斤兩,隨便派兩個小角色來就足夠,哪用得著掌門人親自召見?堂堂河洛劍派掌門人,若是出手賜死自己,那還是自己的榮幸呢!
想到這裡,虛江的心便安了幾分,虛海月見他沒什麽反應,便拍了兩下手掌,召喚人抬著擔架進來,把虛江放上擔架,抬往目的地。
虛江本以為,是先把自己抬到某個地方,等候掌門赤城子到來,哪知兩名扛擔架的河洛弟子,竟然是直接把擔架扛到赤城子獨居的小院,而赤城子早就在內等待了。
「參見掌門人!」
扛著擔架的兩名河洛門人彎腰施禮,虛江心頭大震,如果不是渾身纏滿繃帶,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跪下來參見。赤城子是一門之主,在河洛劍派地位崇高,虛江自從五年前離開不周山頂後,甚至連近距離見他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隔著人群,遠遠地看他一眼。
此刻,赤城子端坐蒲團上,手持拂塵,身穿深藍色道袍,頭戴太極法冠,背後的牆壁上懸掛著一柄長劍,模樣看來甚是英武,劍眉朗目,三綹短須,頗有出塵脫俗之態,確實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氣派,當得起河洛劍派掌門的尊貴身分。
看見擔架被抬進來,赤城子的目光落在虛江身上。那種目光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掌門人在看門徒,只是一個長輩在看著晚輩,慈和而沒有迫人意味,勾起虛江久遠的回憶。彷佛一下子回到五年前,那時候……每隔兩三天,赤城子就會上山頂一趟,看看山頂上的三個人,盡管山頂是掌門人專用的修練密所,但赤城子並沒有花多少時間在山頂修練,每次上山頂,都是簡單看看三人便離去。那時候。並沒有什麽特別深刻的感覺,只是單純在山頂上生活,打理環境,也沒有想太多。現在回想起來,卻是越想越不對,赤城子既然沒有多少時間在山頂閉關修練,又為何要在山頂禁地上安排留守?
若只是安排幾個普通的河洛弟子,倒也還罷了。但赤城子卻是從外收養了三名孤兒,其中的虛海月更是女子之身,極犯河洛劍派的規矩,如果赤城子不是以掌門的大權壓下此事。換作發生在別人身上,早已掀起軒然大波。
想到這些。虛江一時出神,渾沒察覺到兩名扛著擔架進來的河洛弟子。在行禮之後離去,而赤城子從蒲團上起來,一下子來到虛江身邊,舉手一掌便拍落他腦門,虛江隻覺得一股清涼柔勁,由頭頂直灌體內,腦中轟的一聲,整個意識便再次模糊起來。
最初的感覺有些凍,但很快就由冰寒而化清涼,真氣所經之處,體內舒泰,所有疼痛盡化於無,與之前西門朱玉輸氣入體時,渾身腫脹欲爆的感覺全然不同,也不曉得過了多久,虛江清醒過來,「啊」的一聲叫出。
叫出聲音同時,虛江雙臂揮動,本來無法動彈的肢體,竟然一下子回復了行動能力,不僅如此,手腳所發揮出的力氣更是大得驚人,只是簡單兩下揮動,纏在手上、腳上的繃帶盡數斷裂,虛江一愣,發現自己居然已經站起來了。
「呃!我……」
「你的傷勢尚未痊愈,但剛才我助你運功導氣,激發體內潛能,情形已經好轉許多,三五天內,你放慢腳步行走,不可快跑、跳躍,體內之傷便可治愈。」
虛江循聲轉頭,只見赤城子已坐回蒲團上,雖然臉上仍是笑得和煦,卻難掩一絲倦色,畢竟他在一天之內,連續為兩人運功行氣,武功再高也會疲倦。
「多謝掌門人,我……我怎麽受得起……」
虛江慌忙道謝,正想要俯首下拜,赤城子的拂塵一揮,自有一股柔勁將他攔下,非但跪之不下,還有越來越強的反彈力道,讓他重新站回去。
「無須客套,你們三人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見到我,不用那麽生疏,這也不是河洛掌門在召見門人,你可以放輕松一點,就像往昔那樣。」
赤城子歎道:「唉,這些年我忙於公務,與你們接觸的次數少了,虛河子我尚有機會點撥指導,你和海月各有勤務在身,我平時連見你們一面都是極難,對你們兩人少了照顧,你……不會怪我?」
如果問虛江此刻的心情,那就是一句受寵若驚,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被掌門人如此看待?不但耗損真氣,替自己療傷,還用如此關心和悅的語氣來問話,說出去都沒人肯信!
「弟子不敢,掌門人為弟子虛耗真氣,弟子實在……」
「呵呵,你我之間,也需要說這種客套話嗎?來,別站得那麽遠,到我面前來,把你這些年來的生活說給我聽,不用拘束!」
假使說先前那些讓虛江受寵若驚,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就讓虛江有若身在夢中,整整一個多時辰,他坐在赤城子面前,回答問題,說起這五年多來的生活。
那並不是像普通師徒一樣,詢問練功進度,赤城子的問題很全面,甚至不太關心虛江練功的狀況,反而集中在他生活、值勤方面的經歷,尤其是頻頻詢問虛江在山下執勤,各種所見所聞後的感想,似乎虛江經歷那些事後有何心得、有何想法,比他練功進度更為重要。
這樣的對談,給虛江的震撼極大,有生以來,會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來看的親友,已是寥寥無幾,其中更沒有哪個人會關心自己在想些什麽,現在第一次碰到這樣的狀況,心裡的震動與感動。真是不知道該怎樣形容。
就這麽說了個把時辰的話,彼此氣氛融洽,赤城子點了點頭,道:「你歷練得不錯。在山下執勤的實務工作,讓你長了不少見識,以後可以不用花時間在勤務上,專心練功了。」
「練功?這……我練功的進展一直原地踏步,就算專心,只怕也不會有什麽進境……」
「男子漢怎可這樣妄自菲薄?你練功沒有成效,那只是因為你不得其法,所以才練不出效果來。」
赤城子言之成理。虛江聞言卻只有苦笑,這種話自己不曉得聽過多少回,每個人都會這麽說,說了也不能改變什麽。可說是最冠冕堂皇的廢話。
「哈哈,看你這表情……是把我的話當成空言嗎?我說出的話,絕不是空言廢話,既然你練功不得其法,又乏人指點。那從明日起,由我親自指導你的修練!」
赤城子說得理所當然,虛江差點就一句「什麽」驚問出口,為了慎重起見。他想要詢問一下自己有否聽錯,但赤城子已搶先道:「你也到了該拜師進修的時候。本派目前的赤字輩高手中,沒有別人適合指導你修行。你就直接拜入我門下,由我親自督導,假以時日,必有所成!」
「這個……我、我怎麽配?弟子……弟子怎敢望此福緣……」
虛江又是緊張,又是興奮,能被掌門人收入門下,這是無上榮譽,更別說赤城子身為河洛派目前的第一高手,能拜他為師,是河洛劍派千千萬萬弟子的共同夢想,只不過近十年內,除了虛河子一人,無人能獲此殊榮。自己說不上天資聰穎,更無傑出成就,怎會有這樣的天大好事落在自己頭上?
「你我不是外人,此事原也不用瞞你。你這次在山下大鬧,搞出了這等大事,雖然說是難看得很,不過其中也有不可忽視的地方,你那身突如其來的力氣,橫掃千軍,如果善加引導,將你的力量引入正途,那便是蒼生之福……將你收入我門下,是為了不讓你誤入歧途,正心修練,可不是你想象中的便宜好事。」
赤城子正色道:「你也不要以為拜我為師,就是什麽福緣,無論你今天拜了什麽師父,有一條道理總是不會變的,那就是……你要獲得多大的成就,就要下多少的苦功,可不是拜了個好師父,明天就變成天下無敵了,我也是看你肯努力、夠認真,才收你入門的。」
這番話聽來很刺耳,卻很對虛江的個性,本來還在覺得這種大喜事來得突然,恐怕不是好事的他,聽完這些話,立刻跪了下來,恭敬地磕頭,行拜師大禮,這一次赤城子並沒有推拒,而是坐在蒲團上,任他叩拜。
拜師大禮既成,虛江站起身來,心裡不再有那種喜從天降的雀躍,只是分外覺得自己的責任之重,又想著自己雖然得遇名師,但是修為能否有所突破,尚是未知之數,不能高興得太早。
因為想著這些東西,虛江的表情格外凝重,看在赤城子眼中,令這位河洛掌門啞然失笑。
「你可以不用太緊張,從前你練武為何沒有效果,這個我一時間也不清楚,但你既有如此……呃,異遇,得到了這等大力,後頭的事情就很簡單,只要把你的力量好好引導,不要走火入魔,循正道緩緩成長就行了。」
連赤城子都這麽說,虛江的心情安了不少,又想起昏迷之前的事,連忙趁這機會把西門朱玉托付之事,很技巧地說了出來,赤城子聽到西門朱玉持用法寶,而法寶是得自叛黨,更有可能源自域外民族時,輕輕的「哦」了一聲,盡管表情沒什麽變化,虛江卻感到他內心並非是那麽一無所動,甚至……可能還相當震驚,從這點看來,西門朱玉委托代傳的這件事,其中蘊含的訊息很不簡單。
「師父,弟子有一事冒昧請教,那個淫賊……他授首伏誅了嗎?」
用的言詞很重,但藏在這問題之後的原意,卻是擔憂西門朱玉的安危,這點連虛江自己也覺得奇怪,甚至才問出口就覺得後悔,不過,他還是沒有收回這個問題。
「呵,你關心的事情倒是奇怪……」
赤城子沒有回答。卻是看了虛江一眼,搖了搖頭,似是不以為然,虛江覺得尷尬。正想說些什麽,赤城子微微一笑,笑中居然有一絲苦澀。
「虛江,為師不會要你別與那些邪佞交往,雖然正邪不兩立,但有些人、有些事,真是命中注定,想避也避不過……只要你確信自己不會後悔。那麽就一切隨緣。」
虛江聞言又是一陣錯愕,赤城子執掌河洛劍派,雖然不是特別嚴厲,但也絕不是那種心慈手軟的好好先生。對於正邪之分,他把持得極為嚴正,凡是河洛門人結交奸邪,必遭懲戒,現在會對自己說出這番話。可以說是破天荒的奇事,而看他有些飄然出神的表情,似乎想起了什麽事,或許……是想起了什麽。
「師父。您……沒什麽?」
「喔……是沒什麽。」
赤城子向虛江交代了一些東西,揮揮手便讓他離去。虛江離開時。還順道把擔架扛起,想到自己是被人抬著進來。卻能站起來走出去,真是蒙天眷顧,而被赤城子收入門下,這件大事讓自己覺得……好像是一個命運的轉戾點,往後的人生恐怕都要開始不同了。
「大哥!」
虛江一走出這間小院,立刻就有人迎了上來,虛海月、虛河子早已在外等候,見到他能憑自己的力量走出,登時明白發生何事,喜不自勝,搶著上前為他道賀,除了高興他傷勢大有好轉,更為著他的新身份而欣喜。
「大哥,太好了,從今日起,我們又是兄弟了,你終於也被師父收入門下,我真是太高興了!」
虛河子喜形於色,衷心地為著兄長的好運而喜悅,沒有半點妒恨之情,這點看在虛江眼中,令他深深慶幸,至少到目前為止,兩兄弟的感情仍像五年前在山頂時一樣,真摯而深厚,沒有分歧,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們兩個都有傷在身,到旁邊的樹下坐一會兒,我去替你們拿茶水。」
虛海月微笑說話,轉身離去,虛江與虛河子在樹旁坐下,兩人畢竟身上有傷,在心情激動之下說了一會兒話,都有些疲憊,不過,說到令兩人受傷的罪魁禍首,年輕的小道士爆發了狂怒,重重一掌打在旁邊樹乾上,令得樹乾激烈搖晃,無數落葉飄灑墜下。
「哼!那個無恥的淫賊,這次他上不周山挑釁,如此辱我,他日若是撞到我手裡,一定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虛河子年紀尚輕,說這種狠話的感覺,看起來很不協調,但他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模樣,也讓虛江知道他並非只是說說而已,今次的慘敗,給虛河子頗大的打擊,素來是天之驕子的他,等若是當眾被打了大耳光,尊嚴掃地,會氣憤成這樣,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別發火了,再怎麽生氣,敵人也不在這裡,你把武功練好,將來一定有挽回顏面的機會。」
「嗯,這個自然,不過……大哥,你這幾年有在練些什麽特殊功法嗎?」
「有什麽特殊功法好練?還不都是最基本的那些本派心法,有什麽事嗎?」
「唔,其實也沒有什麽,你在山下鬧事,大肆破壞的時候,師父正幫我導氣療傷,消息傳回來,他勃然大怒,差一點就氣得走火入魔,那時的場面可真是驚險得很啊……」
虛河子皺眉道:「我記憶很亂,記不是很清楚,但當時我好像聽見師父罵了一句,說什麽……提前解開,練了這麽多年的功,都要毀於一旦了……我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你明白嗎?」
「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哪可能會懂?你確定你聽的東西都沒錯嗎?」
「這個……其實我也不敢肯定,大概是聽錯了,那時候腦裡太暈了。」
就這樣,兩兄弟以此做為這次談話的結束,雖然兩人心裡都有幾分不確定,但至少在目前,他們都沒有打算深究此事,而時間也就這麽溜走……
作者後話:
慈航靜殿篇寫完,開始寫域外篇的時候,腦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黃易大師的大唐雙龍,裡頭的塞外篇,在讀者的評價可以說是毀譽參半,所以自己也寫域外篇的時候,確實忐忑不安。
域外篇的劇情逐漸展開,幾集之後發現好像沒展開什麽,究其所以,發現是太多隱埋的梗沒有揭開, 劇情根本就展開不來,所以前幾集就決心先把埋藏太久的梗拿出來解掉,讓劇情明朗一點。
不過,伏筆這個東西,也不是說引爆就能馬上爆的,還是要經過適當的安排,才能把伏筆拉到陽光底下,這麽做的後果,便是域外篇又多了一個龜茲篇,這不知道算不算展開之中的超展開!
總之,未解的謎堆積如山,已經到了不解謎就不能往下走的狀況了,為了把十幾年前的天下舊事攤到陽光下,於是有了龜茲篇,雖然有朋友建議,是希望直接把這個獨立出來寫外傳,不要寫在本傳裡,可是,當年寫風姿物語,就是因為不想把故事放在本傳裡,特別獨立出來寫了外傳銀杏篇,結果還是被人罵說我本傳不寫完,就跑去寫外傳。
十幾年前的舊事不稍做交代,現有的劇情就走不下去,既然是非寫不可,既然我不可能同時連載外傳與本傳,那就不用刻意去分了,集中在本傳內,兩三集把這超展開的部分了結。
以上,希望這解釋大家看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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