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E誤入歧途 孫武從來也不曾見過這樣的人。騎在獨角獸背上的那名青年,一身白衣如雪,和胯下同樣雪白的坐騎一樣,都是那麽帥氣、那麽好看。
青年的相貌很英俊,但又不只是單純的樣子俊美而已,他動作裡有種孫武所陌生的氣質,很像是李慕白叔叔教學時候的書卷氣,但又更為優雅好看,彷佛連一下揮手、一下點頭都極為講究,是種讓人難以比喻的尊貴氣息,就好像這青年生來就該是立於眾人之上的。
這樣的感覺本該惹人討厭,但孫武卻對這個人有好感,因為這個青年俊美的臉上滿是怒容,似乎對眼前的情景很生氣,與自己有著同樣的感覺。
「全都住手!身為大武王朝的軍人,你們不思保境安民,居然把劍尖對準無辜百姓,這樣算什麽軍人?還有,密探的搜查權是針對叛國反賊,或是意圖不軌的恐怖份子,不是讓你們隨便羅織罪名,陷人於獄的,像你們這種所作所為,難怪搞得處處民亂,天下不安。」
一番斥責講得慷慨激昂,說出了很多人的心底話,只不過前車之鑒未遠,這次沒人敢再出言附和,只是心中暗暗納悶,不曉得這名文質彬彬、富家公子模樣的青年是誰,居然敢公然頂撞官差,背後若非有天大背景,就是有天大的膽子。
假如是在其他的大城市,當地官差們見的場面多,這種時候必然不敢造次,怎樣都要先摸清敵人的底子再說,但明德壩算是半個鄉下,不是什麽繁榮大鎮,地方官差們自覺天高皇帝遠,素來肆無忌憚慣了,見到是陌生面孔,又公然頂撞官爺的虎威,眾人對望一眼,馬上就照著老規矩來辦事。
「大膽反賊,你勾搭亂民,是不是不要命了?」
「你口出叛逆言語,十之八九就是太平妖孽的余黨,快快下馬就擒。」
「少說廢話,看他也是要拒捕,大夥兒並肩齊上,把這小子給拿了。」
說到最後的總結,就是這麽一句,聽見這句話的孫武不知該歎氣,還是該笑出聲來,依稀記得老爹曾說過,夠本事的高手總是單打獨鬥,而沒本事的跳梁小醜總是愛喊大夥齊上,雖然人多確實有好處,但這些人就從喊出那句話的一刻起,就注定這輩子只能當戰場上的醜角了。
醜角的存在,只為了襯托英雄俠士的光彩,這個白衣英俠從現身登場開始,什麽都還沒作,就已經光彩耀人,而當他實際動起手來,那個光彩更是讓人睜不開眼來。
「錚!」
當官差們揮舞著光劍,從四面朝那白衣青年圍去,一聲奇異的金屬脆響,刺痛每個人的聽覺,白衣青年左手上的一個蛇頭護腕活動起來,往前延伸,覆蓋住手掌,黃金蛇牙則由中指兩側交錯箝住,與左手無間隙結合,釋放出清脆的高頻率震音,擾亂人們的聽覺與平衡感。
法寶.蛇牙籠手!
奇異的法寶,效果不只是亂人視聽,在一雙黃金蛇牙結合的瞬間,白衣青年的力量也隨之波動,馬上的身形陡然間增快數倍,人們眼前一花,只聽見「刷」的一聲,好像有什麽兵刃離鞘而出,跟著就是連串慘呼聲,當一切沉寂下來,有些人手腕滲血,有些人大腿受傷,沒有一個人還能再戰。
白衣青年用了什麽神妙手法傷敵,沒有人看清楚,但是倒在地上的官差們,有幾個距離獨角獸超過八尺,正常來說,是絕不可能從獨角獸背上攻擊到他們,更別說還有幾個官差受創位置是背面,除非白衣青年從獨角獸上下來,
閃電繞到他們身後攻擊,否則絕不可能做到。 正常情理難以解釋的問題,答案應該就在白衣青年所使用的法寶上,旁觀的眾人嘖嘖稱奇,卻看到白衣青年製服眾官差後,亮出了一塊腰牌,上頭是一個光芒四射的太陽圖形,看到的人們頓時響起驚呼。
「同盟會!是同盟會的人啊!」
孫武記得書上說過,同盟會是當世第一大俠陸雲樵所改組的聯合勢力,在消滅太平軍國一事上立下大功,但看到人們這樣又敬又畏的神情,他覺得同盟會的勢力可能比自己所知更大。
大武王朝把私自持有法寶視為重罪,孫武自忖剛才小殤的那一手,這個白衣青年可能已經看到,以他這麽有「正義感」的個性,為百姓出頭懲戒完這群官差後,麻煩可能就會落到自己頭上,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帶著小殤早溜為妙。
「小殤,我們走了……」
趁著場面混亂,孫武拉著小殤想要開溜,但是才走出幾步,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白衣青年警覺到了他們的動作,整個注意力移到他們這邊來。
「這位小兄弟,請留步!袁某有幾個問題要請教。」
背後的聲音聽來非常客氣,但孫武卻完全沒有停步打算,反而拔足飛奔,想要盡早離開這地方。
「錚!」
清脆的高頻率金屬敲響,再次回響於耳邊,假如不是剛剛才親眼目睹整個戰鬥經過,孫武一定會因為準備不及而吃上大虧,但現在他一聽見這聲音,心中一凜,金鍾罩第六關力量立刻運遍全身,淡淡金光將他整個身體籠罩於其中。
敵人速度來得好快,金鍾罩才一凝運,馬上就感到一股壓力直逼背門,只是敵人力量越強,金鍾罩的抗擊力量也是相應增強,兩邊互相僵持不下,而金鍾勁的反激力道之強,顯然已經大大出乎對方意料之外。
「這是……第六關功力?這個年紀……怎麽有可能?」
十四歲就把金鍾罩練上第六關,這個驚人造詣讓對方錯愕不已,一度還以為是搞錯了,但孫武一腳抵著前方土地,穩住整個身體,重心一踩穩,金鍾罩的威力就相應增強,把敵人的兵器一點一點震離金光范圍。
敵人的兵器微微顫動,似乎預備作第二波攻擊,孫武暗叫不好,金鍾罩雖能完全防禦敵人的斬擊,但自己卻不會什麽高速身法,可以找個空檔趁隙消失,難道就被絆在這裡繼續打下去嗎?
幸好,一個對眼前僵局感到不耐煩的人,動手把這情形打破,這次孫武看得很清楚,小殤抬起左手,無名指上頭不知何時戴了一隻紅寶石戒指,色澤淒豔如血,強大能量隱約流動於內。
「……去死!」
赤紅血光發出,越過孫武左肩,直襲向身後的敵人,如果命中,會否像之前的官差那樣整個人化為血汙,這是一件很耐人尋味的事,但敵人顯然識得厲害,才一見到血光粲然,立刻收劍急退,瞬間後躍出七尺,躲過血光射擊。
天大的好機會,孫武立即把握,帶著小殤奪路外闖,成功脫離現場,結束掉這一場沒頭沒腦的戰鬥。
「唉,我們剛才真是作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啊。」
與小殤坐在街邊,孫武回想到剛剛好不容易才脫身的窘境,覺得自己的處理真是進退失措。
佛血舍利的下落仍是一頭霧水,自力更生的理想也沒有著落,進城之後除了一場沒意義的騷亂外,就沒有其他的具體作為,這真是很糟糕的一天。
疑神疑鬼地躲避可能的追蹤與搜索,情形一時間陷入僵局,孫武正自懊惱,想不出該怎麽突破這第一步困局,但改變的契機卻來得比預期快,幾個身穿黑色長衫的人們,快步走過他們面前,邊走還邊扯開喉嚨大喊,說是有個臨時工作,需要充數的人頭觀眾,只要去指定地點待幾個小時,不但有一頓豐盛的午餐吃,還可以有錢拿。
聽起來實在是很理想的臨時工,兩旁的行人不停有人詢問並且加入。孫武考慮到往後幾天的經濟狀況,也只有硬著頭皮跟上。
應征的一群臨時工,通通被帶去換穿製服,但招募人員看到孫武與小殤時,明顯大吃一驚,揮手要趕兩人離開,不過旁邊另外一名招募人員過來看了看,向同伴表示今天太缺人手,而且最近長老們鼓勵各階幹部向下扎根,多方面培育人才,帶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去,剛好可以作為樣板。
有了這句話,招募人員便有意放行,問了問孫武是否曾經習武、有沒有用過戰鬥型法寶,孫武用力地點點頭,本來還想要試演幾手功夫,但對方卻似趕時間一樣,揮揮手就讓他們過去,連換穿製服也省了。
大票人馬換好衣服,四五十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在大街上招搖過市,孫武起初還感到好奇,因為大家身上的製服是黑色勁裝,胸口繡了一條好大的金龍,看來很威風氣派,像是要去參加什麽廟會集慶,於是就大著膽子問身邊的人。
「我們……是要去參加大拜拜嗎?大家穿成這樣子,好像是要去舞龍舞獅喔。」
「嘿嘿,傻小子,你真的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啊?」
理所當然,孫武搖搖頭,引來身旁人們一陣大笑。
「今天是柳鳴歧柳老爺子的七十大壽,他是廣宏幫幫主,廣宏幫是本城第一大幫,城裡的賭坊、當鋪,都由廣宏幫打理。柳老爺子的大壽,全城的士紳名流,附近這一帶的武林名宿都會來參加,今天可熱鬧了。」
「廣宏幫裡的各大香主,都辦了厚禮,向柳老爺子祝壽。雇我們去吃喝拜壽的,就是裡頭的毒龍堂香主,他怕自己帶去的手下人數太少,到時候沒面子,所以雇一堆人裝手下,去那邊充場面的。」
聽完這番解釋,孫武腦中大致有了概念。自己離開梁山泊之前,聽說近千年來,中土大地都是以慈航靜殿、河洛劍派兩大宗門為尊,其余的門派與兩大宗門相比,無論人才或勢力都不可同日而語,這個叫什麽廣宏幫的,雖然聽起來好像很了不起,但真面目應該是個小小的地方幫派。
但廣宏幫又是經營當鋪,又是接手賭坊,怎麽看都是黑道幫派,自己離開梁山泊,就是想躲開這些東西,走正途、做個好人,現在第一份打工就是與黑幫扯上關系,這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啊。
打工的工錢還沒入手,孫武已經萌生退意,悄悄拉了拉小殤,想要從人群裡頭退出來,不過小殤明顯反對這做法,將他又扯回隊伍裡。
旁邊人們看這兩人一拉一扯,都覺得奇怪,問起理由,孫武當然是說不出口,結果一個稚嫩如天使般的聲音,已經替他說出心裡的話。
「我、我哥哥說……那個廣宏幫聽起來像是黑幫,我們去吃了飯,就會變成黑社會,好可怕……」
當女孩子實在是有個好處,遇到什麽懶得說下去的話,只要說個開頭,露出一副驚怯的表情,人們自然會另外尋找目標。而在這樣的情形下,女孩子的「哥哥」成了首名犧牲者,周圍人群立即變了臉色,團團包圍起孫武。
(啊啊啊啊,情形不妙了啊,小殤為什麽會……啊,她肚子餓了,每次她肚子餓的時候,心情都會很不好,然後旁邊的人都要死一票,要趕快讓她吃飯才行,可是……慘了慘了,我又忘了,黑社會幫派的起源,很大的一個源頭,就是大小碼頭的扛夫與苦力,剛剛找工作的時候,應該要注意到這點的。)以孫武的能耐,要打定主意衝出去,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別說是周圍的這一群莽漢,就算是放眼整個明德壩,能夠攔阻住他的人也絕對不多。
但是,有一點卻是孫武很顧忌的東西,那就是打草驚蛇。自己對外界完全不熟,在弄清楚環境之前,他實在不願意引起任何騷動,為以後帶來不便,更別說自己剛才已經引起大騷動,那個姓袁的白衣青年或許正在找尋自己,凡事還是低調一些比較妥當。
結果,當人群團團圍上來,不能動武,又沒有地方可竄逃的孫武,只能用一個很蠢的老方法,伸手摸摸頭,裝做一副什麽也聽不懂的孩子模樣,倉皇鞠幾個躬,然後哈哈哈地傻笑,然後……腦門與眼眶上各挨了一拳。
(唉,居然要學小殤裝可愛,我真討厭這樣的自己……)離開梁山泊之後的首次打工經驗,居然是佯裝黑社會幫眾,這實在是誤入歧途的第一步,孫武多少受到了一點打擊,只能安慰自己說,自己不過是佯裝,並沒有真的加入黑幫,也沒有替黑幫的人做事,應該還算是堂堂正正吧。
『明明就是梁山泊出來的,你還想要撇清什麽啊?』
沒有把話說出口,但從小殤的眼神裡頭,孫武就依稀讀出了這樣的訊息。幸好,在酒席上填飽了肚子的小殤,就像是一隻飽食後的野獸,暫時失去了掠食的興趣,收起了利爪,讓孫武得以松了一口氣。
(小殤喜怒無常,個性又難以捉摸,不過,有時候她的習性還真像野生動物呢。)看著吃飽之後,把下巴靠在桌案上,孫武有著這樣的自然聯想,然而,當他想到梁山泊所代表的意義,腦袋又開始頭疼了。
(不想了,想太多這些東西沒有意義,梁山泊的真實是什麽,要靠我自己去挖掘出來。)撇開煩擾的問題不想,孫武繼續手邊的勞役工作。雖然說是被顧來充當賓客撐場面,但不知自己是否天生一副勞碌命的長相,進來沒多久,就被人拉去幫忙端盤子上菜,說是這樣就可以多加一點錢,然後連吃飯的機會都沒有,就開始捧著碗盤東奔西跑。
自己家裡開酒鋪,姊姊又是個嗜酒如命、生活習慣超級爛的女人,本來大小雜務就是自己一手包辦,別說家務,就連怎麽招呼客人,自己都被訓練成了個一流服務生,因為姊姊有一段時間很喜歡讓自己穿上侍者製服,漂亮地表演各種侍者禮節,然後就興奮地抱著自己猛親。其實當服務生還不是自己的強項,如果他們把自己扔進廚房,自己做出來的菜,可比他們請來的大師傅高明多了。
『嘿,你啊……真是一條勞碌命的狗。』
整個忙碌過程中,孫武一直感覺到來自小殤的視線,讓背脊涼涼的冰冷視線,訴說著無聲的言語,就算沒有目光交接,孫武也知道裡頭的意思。不過,他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自己憑著一己之力,本本份份地打工賺錢,不拐不騙,不偷不搶,這種正當的感覺非常好,做人不是有了上乘武功就要為所欲為,殺人放火,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做人也是要求個心安。
而且,來這個壽宴打工也不是一無所獲,因為這個柳老爺子看來真是財力不弱,一棟豪宅不但內裡大宴賓客,連外頭都還擺上幾十桌的流水席,各式各樣的江湖人物川流不息,一直有賓客與賀禮到來,報起名字和外號,乍聽起來非常威風,好像都是某某門派的精英人物,可是一看穿著與談吐,原來都是附近幾個區域的黑幫頭子,帶著手下來赴宴拜壽。
「唉,真糟糕,怎麽莫名其妙我周圍已經被流氓與黑幫份子給包圍了呢?最開始想打工的時候,事情不是這個樣子的。」
孫武歎了一口氣,望向四周,發現因為這是黑幫頭子壽宴之故,來自慈航靜殿、河洛劍派的賓客顯得不多,或許名門子弟潔身自愛吧。
孫武對自己的武功有信心,但如果說到判斷人們實力的眼光,他就非常糟糕。看上去每個賓客都比自己年長,穿得光鮮亮麗,身上都裝配了好像威力不凡的法寶,沒動手看來就威風凜凜,想到要和這些人作戰,孫武一顆心就開始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不過,小殤看他們的眼神,倒好像是毒蛇看見了青蛙……
在筵席間穿梭來去,孫武從人們的高談闊論中,得到了不少情報,頓時醒悟,察覺到這正是一個刺探打聽、了解狀況的好機會。
「祈老兄,你上個月剛剛從南方回來,那邊的情形怎麽樣?」
「一句話,亂啊,南方到處是民變,滅了一處,另一處又亂起來,當兵的疲於奔命,也不知道那些死老百姓是怎麽了,吃飽飯沒事乾,整天造反。」
「嘿嘿,如果當真吃得飽飯,那就不會造反了,你祈老二心知肚明,這些死老百姓啊……嘿,是官逼民反啊。」
「你小聲點,這些話鬧了出去,不小心就是要殺頭的。」
利用上菜機會旁聽的孫武搖了搖頭,看來經歷太平軍國之亂的大武王朝,縱然仍是強盛,但卻稱不上安定,南方的民變與叛亂與日俱增,北方只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時逢亂世,各地山寨匪豪除了打家劫舍,也有不少殺官造反,聚眾對抗官兵,躲在山裡大打遊擊戰的。廣宏幫本是黑道幫派,參與壽宴的賓客都是相關背景,即使自己還算安分守己,也必有親友正在乾類似買賣,孫武連聽了幾桌,暗自歎息,不曉得坐在龍椅之上的那個大武皇帝在搞什麽東西,一個天下如果有這麽多的人都在造反,這塊大地又怎會不亂?這時代又怎會不亂了?
壽宴氣氛正自歡欣喧鬧,突然好像有人說了一句話,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無聲,這股奇異氣氛迅速蔓延,刹時間整個壽宴都靜了下來,連一根針落地都聽得見的極度靜默,讓孫武嚇了一跳,緊跟著,一個名字隨著人們的口耳傳遞,讓安靜的壽宴再次鼓噪起來,比之前的喧鬧更大聲十倍。
陸雲樵!
同盟會主席,擊殺天妖的救國英雄,在之後的十多年裡頭被視為天下第一強人,但作風卻極其低調。太平軍國覆亡後,這名救國英雄拒絕朝廷任何封賞,雖然還仍舊擔任同盟會主席,可是幾乎不涉足江湖,會中事務也都交由弟子與各階幹部打理,等若處於半退隱狀態,近年來更是行蹤渺然,無論江湖豪傑、朝廷達官登門拜見,全都見不到他一面。
這樣一名武功絕世的英雄,卻在他人生最顛峰的一刻拋手一切,實在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人們對此有無數的謠傳。
有人相信陸雲樵袖手世務,是為了閉門苦練神功,因為太平軍國一戰後,西方異族仍蠢蠢欲動,誓言復仇,陸雲樵高瞻遠囑,為了抵抗外族高手,所以從不松懈,閉關練武。
有人認為陸雲樵在決戰天妖的那一戰受了重傷,傷勢遲遲未愈,在太平天國覆亡後,這傷勢變本加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令得陸雲樵武功全失,不得不從人們眼前消失。
也有人作著浪漫的想像,覺得陸雲樵或許是遇到了心愛的女子,沉醉於溫柔鄉中,更願意為了她而放棄名利權勢,退隱江湖。
各式各樣的想像,眾說紛紜,每個聽起來都活靈活現,好像真的有那麽一回事,但卻又找不到可以支持的根據。自從三年前的最後一次公開現身,就沒有江湖人再見過陸雲樵的面,但現在卻傳出一個最新的消息,表示這位當世第一大俠將要重回人間。
本次江南大水患,朝廷任命正氣哥負責押運賑災款項,正氣哥乃是一介文臣,沒有人認為他能完成這項使命,但只有少數人還記得,陸雲樵與正氣哥乃是深交摯友,曾在太平軍國之亂中一同並肩抗敵,當真是過命的交情。
正氣哥孤身扛起押運工作的消息一傳出,處於半退隱狀態的陸雲樵,打破了近三年來的沉默,表示將會協助運送賑災款項南行,甚至不排除親自隨隊護送。
原本陸雲樵和「正氣哥」就是多年知交,此次為友出山,也算得上是情理之中,只是如此一來,卻讓覬覦賑災款項的各方盜匪為之嘩然,相爭指責陸雲樵不顧江湖義氣,當起了朝廷鷹犬。
「陸雲樵這次太過分了,居然幫著朝廷斷我們大家的生路,這哪有江湖道義可言?」
「枉費我們還敬他是護國英雄,想不到他居然甘為朝廷鷹犬,真是漢奸!」
「對,真是一個大漢奸!」
廣宏幫是黑道幫派,在這件事情的立場,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當陸雲樵可能會護送賑災車隊南行的消息在壽宴上傳開,登時群情激憤,人人拍桌叫罵,越說越是有氣,聽得孫武一頭霧水。
(真奇怪,人家災民都快要沒命了,正等著這筆錢來救命,你們連這筆救命錢也要搶,未免太過分。在沒有人肯護送的情形下,陸雲樵挺身而出,這應該是大仁大義的俠者風范才對,為什麽一下子大俠就變成漢奸了?這個漢奸還真是莫名其妙啊!)孫武聽得一個頭兩個大,越來越搞不清楚這些人的邏輯。不過,有一件事情是自己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這些人雖然說得火大,但心裡卻似乎非常害怕, 好多人口中罵得厲害,可是握酒杯的手卻不住顫抖,一下子不小心,不是灑了酒,就是捏碎了酒杯,顯然精神極度緊繃,承受著很大的壓力。
仔細想想,這其實一點都不奇怪,昔日天妖號稱無敵,戰場對敵從沒有超過十招,驚天邪威霸絕當代,後來卻也敗死於陸雲樵手上,將武功天下第一的稱號拱手讓人。當年的陸雲樵就已經無敵天下,再加上這十多載的進境,一身武功豈非已到了神而明之的化境?
雖然外頭一直謠傳,陸雲樵可能與天妖兩敗俱傷,甚至已經武功全失,但比起「陸雲樵閉關練功」的說法,前者一直是懷疑者多信者少,如今想到自己若要掠劫那筆钜款,就要碰上這個天下第一的強人,不但錢沒希望,恐怕連自己的小命都沒什麽指望了。
罵的聲音一波大過一波,孫武卻隻覺得好笑,但看到人們開始亂丟骨頭下地,負責收拾的他也覺得懊惱,只不過這些惱人問題並沒有持續太久。
似乎是覺得壽宴的氣氛有些走調,內院主桌上的首腦們簡短交談幾句,作出了決議,跟著就有人出來喊話,讓整個宅院再次回復寧靜。
一個應該是廣宏幫副幫主的漢子,站出來轉達柳大龍頭的話,表示這次的事情如果放任大家單打獨鬥,死傷一定慘重,要從長計議。
「……不過,如果我們什麽作為都沒有,日後必會被道上兄弟嘲笑,幫主與附近幾個區域的諸位大哥商量,剛剛已經有了決議,我們廣宏幫將率先行動,派出敢死隊,刺殺那個為虎作倀的漢奸陸雲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