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來,小殤與路飛揚總是膩在一起,看到他們兩個人同在沒什麽好奇怪,但路飛揚收起了嘻皮笑臉,小殤的面上也染上一層罕見怒意,這就讓香菱意識到事情的不尋常。
「……有那麽多閑功夫的話,就去管你該管的事,你明知道他的狀況已經不能再拖,佛血舍利對的負擔一天大過一天,現在快要到極限,那個半調子的天眼根本就沒有用,你再不想辦法,他真的會死掉!」
「要徹底解決佛血舍利造成的內患,天下唯有兩件法寶能夠作到,一樣失落多年、另一樣流散大地八方,倉促間想找到,根本是緣木求魚,但我會另外找尋替代方案,暫時壓製他的內患,這點妳大可放心,今晚就回梁山泊去。」
路飛揚為何要小殤回梁山泊去?香菱很是吃驚,還未及細思,就聽到小殤一口拒絕。
「小殤,別胡鬧,我聽說鳳凰兒他們已經向妳提出警告,妳自己其實也很清楚,妳根本不能長時間離開梁山泊的高空環境,小武的極限是快要到了,但妳的極限早就超過,這幾天如果不是我一直替妳活血舒氣,妳的血液不但會凝凍僵化,連身體都要開始爛了。」
香菱聞言一震,回想起這幾天路飛揚與小殤在一起的時候,他的手不是搭在小殤後心,就是按放在她頸側,果然就是推宮活血的樣子,換句話說。小殤的身體出了狀況,這點肯定沒錯,只是小殤刻意隱瞞,為的就是不想回梁山泊去。
那……路飛揚的立場呢?
香菱側頭想看得清楚些。但天上月色被一道急湧而來的烏雲所遮蔽,連帶路飛揚的大半身影也隱沒在黑暗中,再沒法像之前那樣看清他的輪廓,可是光從那聲音就聽得出來,如果在這時候看見他的臉,所映入眼中的,肯定是一副未曾見過的嚴肅表情。
「……沒有人拜托你作這種多余的事……不喜歡的話……像當年一樣……你不是一直想殺掉我嗎?」
很罕見地,小殤的聲音裡。有著真正的情緒波動,像現在這樣憤怒的喊話,這是之前所無法想像的事。然而,她說了什麽?路飛揚曾經想要殺小殤!什麽時候的事?為什麽?
「當時的事。是我的錯,我隻把妳當成是一件被利用的危險工具,才會急著想把妳毀滅,這是我的愚蠢,而我也為此付出代價。若妳覺得不夠,叔叔會用更有誠意的方式補償妳。現在,在我眼中,妳只是個普通的孩子。一個我無緣擁有的女兒……我希望妳幸福,所以不想看妳作一些傷害自己的事。回去。小殤,他有自己的擔子要扛。妳不能……」
似是傷感,路飛揚後半段的話,被風吹得零零落落,讓人聽不清楚。但前半段的話,香菱全聽在耳裡,盡管不是很明白每一句的意思,但她卻感受得到,這些話語中的絕對真誠。
後來小殤好像又說了什麽,話聲斷斷續續,香菱實在是聽不見,即使刻意運功於耳,也只聽到一些模糊的話聲,但從那劍拔弩張的氣氛來看,兩人顯然是沒有達成協議。
「……他是我的!」
這句話入耳的瞬間,香菱再次一驚,因為這四個字裡頭隱約帶著哭音,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讓小殤的情緒失控了呢?
被好奇心所驅策,香菱再次探頭觀看,卻見到了令人魂飛魄散的一幕。原本路飛揚是面對著小殤,倚牆而站,但不曉得小殤說了什麽,靠在牆上的路飛揚突然有了動作,朝小殤衝去,身法快捷如電,便是素來以速度自傲的香菱也為之心驚。
「你想……」
小殤隻說了這兩個字,並不是因為她停話不說,而是因為在兩人錯身刹那,路飛揚的手刀自她頸中帶過,無比迅捷的切割,一顆首級陡然旋飛升起,當那具失去頭顱的小小身體倒落泥塵,行凶的冷血手掌橫空一抓,將墜落下來的腦袋給抓在掌心。
這一幕對香菱所造成的衝擊,可真不是普通的大。過去不是沒見過殺人,死得比這慘十倍的都曾親眼見過,甚至親手乾過,但無論怎樣,香菱都沒想到路飛揚會突然對小殤下毒手,強烈震撼所造成的效果,她腦中刹時一片空白,唯一意識到的,就是路飛揚可能會朝這邊看來,連忙低身躲避,把身體藏回牆後,躲避路飛揚殺人後的殘忍目光。
(等……等一下,我在作什麽?這樣子太難看了,不管他怎樣強也好,我沒有理由被嚇成這樣啊!)理智很快就重新運作,讓香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補過,但這時路飛揚已經離去,不曉得去了什麽地方,或許是掩埋屍體,又或許……
香菱想到一個最惡劣的可能,路飛揚可能一不作、二不休,害了小殤之後,跟著就加害孫武。這麽一想,香菱頓覺不妙,急急忙忙趕向孫武的住處,想先確保生者的平安。
萬紫樓的身法快捷如電,香菱瞬間便已趕來,但卻遲了一步。捷足先登的人並非路飛揚,而是妃憐袖,她孤身一人來到孫武的房門外,像是在考慮什麽,最後深深吸上一口氣,彷佛決定了什麽,輕敲孫武的門,讓孫武開門迎她進屋。
奇異的情勢,香菱不好隨便闖入,便藏身暗處,一面進行守護,一面試圖竊聽屋裡的狀況,心裡則是七上八下,向天上神明告解不安,畢竟今晚一整夜好像都在搞竊聽,實在是罪大惡極。
「謝謝妳,妃小姐,這陣子以來真是太謝謝妳,沒有妳一直幫我調理真氣,我不可能到現在都還活蹦亂跳的。」
「不,你喜歡就好。我還擔心你會不高興呢。」
「怎麽會呢?妳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都不曉得該怎麽謝妳才好。妳比小殤和路叔叔有用多了,他們……」
太過於興高采烈,屋內的孫武抓住妃憐袖的手。大力搖晃,直到說完了話才發現自己的失態,正想放手,卻發現妃憐袖白嫩的手掌正輕輕顫抖,掌心冒汗,好像非常的緊張。
「妃小姐……」
「小武先生……那個……如果可以的話……」
「嗯?」
孫武很訝異,因為看得出來妃憐袖的精神極度緊繃,她這種慌亂的表情。自己從來沒有看過,記憶中她似乎總是冷清自若,對什麽都沒有太大反應,像她這樣的人物會緊張若斯。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如果你真的想表示謝意……能不能……不曉得可不可以請你……」
「妃小姐,妳慢慢說,不管是什麽難事,只要我作得到,一定會替妳做到。我們是朋友,有什麽難事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
這句話彷佛有著魔力,本來全身緊繃的妃憐袖,聽完這句話突然一愣。呆若木雞似的僵住不動,跟著喘了一口大氣。像是全身虛脫般放松坐倒,孫武連忙扶她坐到凳子上。看她深呼吸調勻氣息後,開口問話。
「小武先生,你剛剛說……我們是朋友?」
「是啊,我們這一路走來,相互扶持,當然是朋友啦,而且是很好的朋友呢,妃小姐有什麽事,我能做到的一定幫忙。」
「不,不用了,真是太好了……」
妃憐袖回復到平時的表情,臉上有了笑意,雪白的臉頰泛起了淡淡紅暈,刹那間綻放的美姿,明豔不可方物。
孫武雖然不明白發生什麽事,但看妃憐袖這樣子,也曉得困擾她的問題已經解決,錯愕之余,他忍不住再問一次。
「妃小姐,妳剛剛說想找我作的事,是什麽呢?」
「嗯,其實並不是什麽嚴重的大事,但對我來說卻很重要,呵……我剛剛是想,請你當我的朋友。」
一句話造成了兩處震驚,不僅孫武張大了口,就連屋外竊聽的香菱都覺得眼冒金星,萬萬想不到今晚居然如此刺激,看完了凶殺案之後,竟然還能夠聽到告白戲,這讓她實在不能不說一句,人生真是充滿驚奇。
只不過,最讓香菱意外的是,人生的驚奇並不是只在夜裡出現……
「香菱,早安啊,咦?妳的臉色為什麽這麽難看?」
「呃,路先生!」
昨天夜裡沒有找到機會,再加上心情上的衝擊太重,香菱還沒有機會把自己看到的東西告知孫武,原本是預備今天一早找孫武說,哪知道才一踏出門口,就撞到「恰巧經過」的路飛揚。
「路先生,你早,請問有看到我家少爺嗎?」
在這種時候碰到人,總有一種被「殺人滅口」的危機感,香菱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而這動作被路飛揚看在眼底,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唔,我還沒有看到小武呢,這種事還是問小殤比較快。」
「呃?問小殤小姐?」
香菱一驚,不解為何孫武的事要去問一個死人,這個男人是不是在暗示些什麽?
「喂,小殤,妳有看到小武嗎?」
路飛揚突然轉頭左看,張口高呼,香菱以為他想引開自己的注意,趁隙襲擊,暗自戒備,哪知道左邊真的傳來回音。
「有啊,那個姓任的露體狂一早就來找他,他正準備要出發呢。」
不可能的事實,在小殤來到香菱眼前後,真實發生了。刹時間,香菱瞪著那具應該已經身首分離的軀體,不敢置信地目瞪口呆,回想昨晚的一切,確認眼前的東西,搞不清楚哪邊是夢境、哪邊是現實。
「她怎麽了?臉色白成這樣子?」
「不知道耶,一早起來碰見她,就是這個怪怪的樣子,小殤妳和她聊聊,小武要上慈航靜殿去,我要先去向他打個招呼。」
路飛揚快步離去,香菱還不及追上發問,對面的小殤就側過頭,用一種很狐疑的眼神掃過來。
「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呃……這、這個,沒有啊……」
當香菱正陷於幻象與現實的錯亂分際,孫武則在收拾東西作準備,由於忙得出神,他沒發現有人來到身邊,被路飛揚的拍肩給嚇了一大跳。
「路、路叔叔。」
「小武,已經準備好要上慈航靜殿了嗎?」
「是……是啊,但我有點拿不定主意,因為……」
「苦茶大師是出了名的善良好人,求寶的事你不用太擔心。倒是等你進了慈航本院之後,留意一下那邊的地形,路叔叔要拜托你一件事,這件事也與你自身的利害有關。」
路飛揚對孫武所提的要求,就是隨任徜徉同上慈航靜殿之後,留意那邊的地形與環境,看看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特別的地方?什麽樣的特別地方?」回想起不久前進入慈航靜殿的經過,孫武覺得好像看到的不是樹林就是佛堂,無聊枯燥得很,不覺得有什麽特別。
「就是……看起來戒備特別嚴密的地方啦,或者很多人把守的地方啦, 又或者是……」
「等等,路叔叔,你問這種地方作什麽?你……你該不會是又想要去偷慈航靜殿的武功?」
面對少年的質疑,路飛揚露出一副很吃驚的表情,道:「你怎麽會這麽說呢?叔叔問慈航靜殿裡的事,只是想……想去觀光和上香而已,沒有別的意思,你想得太多了,哈哈哈,對了,進去以後如果看到什麽地方長得很像藏經閣,請把地方記下來。」
「你……你太丟臉了,覬覦人家的武功秘笈,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很可恥的事嗎?」
孫武想要再說些什麽,但任徜徉已經在外頭敲門,催促著時間。
「抱歉,打擾兩位了,路上有點不太安寧,如果現在不走,要是半路碰到些什麽麻煩人,就很頭痛了。」
遇上麻煩人物,孫武並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可是連任徜徉都會感到頭痛,事情顯然是很嚴重,孫武馬上就點頭答應,與任徜徉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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