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無月凶夜斬首殺人
從小殤手中取得活動資金的隔天,孫武將香菱找來自己房中密談。能夠有這樣的兩人時光,香菱還滿高興的,但是一進房去看見孫武表情嚴肅,她就覺得事情可能有點不太妙。
「香菱啊,真的很謝謝妳,有了妳以後,我覺得我的生活整個都不一樣了呢。可是,以妳的能力,一直作這些事情,未免太大才小用了?我覺得,應該把妳的才能用在其他地方,說得明白一點,香菱,妳也不想當人家的婢女當一輩子?」
孫武這麽說的時候,香菱有著一刹那的緊張,屏起呼吸,以為這位小少爺突然開了竅,生出雄心壯志,想要建立江湖霸業,不過,她很快就察覺到這種事根本不可能。
「我覺得,妳還是應該回歸自由身,找個如意郎君,有一個正常的婚姻與家庭才對。跟在我和小殤身邊,妳大好的青春都被耽誤,這樣子太對不起妳了,以妳的條件,離開萬紫樓以後,應該會有很多追求者的。」
這下子可是非常不妙,甚至可以說是弄巧成拙,這位小少爺非但沒有被打動,反而很熱心地替婢女想著未來,可是如果照他的想法去做,那自己不就要被掃地出門了嗎?
「請不要這麽說,少爺,香菱從來沒有想過離開過的事情喔。」
「所以我現在才和妳說啊,這是攸關妳一生的大事。如果我把妳當朋友的話,我就應該認真為妳考慮啊。」
「少爺,其實……香菱之所以一直留在您身邊,並不是因為無處可去。而是為了……為了能夠天天見到一個人。」
「見人?見誰啊?應該不是小殤?我很難想像有人會想要天天見到她。」
如果不是因為知道孫武天性遲鈍,換作從別人口中說出這句話,香菱一定會以為對方存心諷刺,但話既然是出自孫武嘴裡,香菱只有維持著微笑,有些羞赧地別開目光,輕輕說話。
「當然不是小殤小姐啦,那個人……是個男人。是香菱的意中人。」
再遲鈍的男人,聽見這句話也會有反應,香菱看見孫武驚駭欲絕的表情,心裡松了口氣。覺得話還是說得明白一點好,否則這位小少爺會一直迷糊下去。
「不可以!」
從驚愕中清醒過來,孫武的反應與鎮定兩字背道而馳,像是被什麽東西嚇壞了似的,一個箭步衝到香菱面前。焦急地抓著她的肩膀猛搖晃。
「香菱,不可以,妳要清醒一點,妳不可以喜歡上路叔叔的!」
「我?路先生?呃……怎麽回事……」
「雖然我聽小殤說過。女生的母性會同情弱者,然後同情就變成感情。但路叔叔實在不是一個好對象,如果妳喜歡上他。妳這輩子就等於完蛋了。他不但偷雞摸狗,而且還好賭,好賭的男人很多都會把老婆女兒賣去妓寨,這樣的話,妳就又要回到萬紫樓去了!」
真是夠了,再怎麽遲鈍,有必要鈍到這種驚世駭俗的地步嗎?話都已經說到這種程度上了,卻還聽不明白,能夠遲鈍到這種程度,這簡直是一種不可思議啊!還有,回到萬紫樓有那麽不堪嗎?如果是普通人來說,自己的感覺還不會那麽強烈,可是這個小少爺說得那麽認真,明亮而純淨的眼睛閃閃發光,自己好像看見了一個耀眼的太陽,刹那間連眼睛都灼痛起來。
「不,少爺,你誤會了,我說的……」
急著想要解釋,但是話才剛剛出口,孫武就陡然伸手,捂住了香菱的嘴巴,不讓她發出聲音,自己則是緊張地左顧右盼,確認四周沒有人在,這才安心地松了口氣。
「好險啊,香菱,妳都不知道,剛剛的話如果被路叔叔聽見,妳就真的糟糕了……」
少年的笑臉只能笑到這裡,因為一聲怪腔怪調的歌唱,打斷了他的話,令笑容僵硬在臉上。
「為~~何~~世間良緣~~~每多波折~~~」這首歌孫武小時候聽過,那是路飛揚還一表人才,氣宇軒昂時,在自家酒鋪裡獨飲,總喜歡唱這首別具感歎意味的歌,但從沒有一次能唱完,因為每次鳳婕都會捧起酒壇,重重砸落在他頭頂上,在「嘩啦」碎響聲中,歌聲中斷。
今天的情形也是一樣,但卻不是因為鳳婕,而是路飛揚唱完第一句後,突然飆衝進房,速度奇快,眨眼間便衝到香菱身前,還一把推開了孫武。
「香菱啊,你別聽小武胡說,男人還是要年紀大一點,才知道怎麽讓女孩子幸福快樂,像小武那樣的毛頭孩子,什麽都不懂的。妳是不是有話要對路叔叔說啊?沒關系,說出來啊,路叔叔我最喜歡聽年輕女孩子說話了。」
「呃,路先生,你的臉……距離我太近了,請你離遠一點。」
好好的一張臉,因為貼得太近,連笑容都變得猥褻醜陋,刹那間香菱有一絲困惑,判斷不出到底哪種臉才是這男人的真面目,但心頭強烈的厭惡感,卻是百分百的事實,第一反應就是把人推開。
「路先生,請你放尊重一……啊!」
香菱不是沒想到對方會動手,早就暗暗戒備,哪想到路飛揚的獨臂動作不快,手法也不巧,自己明明都看在眼裡,可是他一爪抓來,就是偏偏避不開,給他一把抓住,半邊身體頓時又酥又麻,沒力氣抵抗,心中一驚,對方已經大聲獰笑起來。
「幹什麽還要尊重?剛剛不是有人說喜歡我嗎?你情我願,這就不用尊重啦,哇哈哈哈,年輕女孩子皮膚白嫩,滑不溜手。老子等會兒要多蹂躪幾次。」
越說越是過分,幸好旁邊還有個正義的少年,勇於發出不平之鳴。
「路叔叔,你放開香菱。不然我要對你不客氣了。」
「哈,小武,你敢對長輩動手嗎?叔叔只是摸摸而已,你幹什麽那麽激動?嘿嘿嘿,我又沒說我不付錢……唔。」
一聲清脆的「嘩啦」碎響,路飛揚兩眼翻白,被敲碎在頭頂的茶壺給打暈過去,翻身栽倒。
「香菱。妳沒事?真是對不起,路叔叔比我想像中還危險,我現在先把他拖出去。」
孫武的表情異常慎重,向香菱道歉後。抓起路飛揚的一隻腳,把人從門口拖了出去。
香菱看著路飛揚兩眼翻白,被拖出門去的景象,心中猶有幾分驚魂未定,不是說笑。在路飛揚倒地的那一瞬間,自己確實有一種「得救了」的感覺,連帶也對那個小少爺感激起來,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滋味。
「這樣子不是很好嗎?妳沒被輕薄到。他英雄救美之後,搞不好就因憐生情。這個戰術可比端茶蓋被子有效,妳應該謝謝那條中年偽色狼了。」
「小、小殤小姐。妳幾時來的?」
「從你們開始討論意中人話題之前的一個小時。」
小殤從屋梁上一躍而下,靠著腳上的法寶鞋,幾乎是飄浮似的降落,來到香菱面前,用一種很怪異的表情瞪著她。
「會作菜是很好,不過在設法抓住男人的胃之前,要先學會另一件事。」
「這……請小殤小姐指教。」
「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要抓住一個男人的胃……」小殤瞪著香菱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冷冷說道:「先要把他的肚子切開。」
「小殤小姐,妳的背後……為什麽有鬼火在飄啊?」
「那是商用效果,請別在意。」
要完全不在意小殤的種種言行,那是不可能的,香菱就常常覺得,有了路飛揚庇護的小殤,簡直是如虎添翼,兩個人如果合起來作惡,後果肯定非常驚人。
考慮到出了什麽事,自己也在波及范圍之內,香菱對這兩個人的行蹤與動作特別留意。有一件事孫武早已習以為常,但香菱卻覺得很古怪,沒法輕易釋懷,因為以個性來說,小殤就像一隻張牙舞爪的花貓,冷漠而不親人,路飛揚時而瘋癲、時而頹廢的個性,也讓一般人敬而遠之,這兩個人整天膩在一起,應該不只是為了「臭味相投」或「物以類聚」?
「路叔叔和小殤從以前就很要好,他們混在一起,這就像以前一樣,沒什麽好奇怪的?」
「小時候的情況,與現在應該有所不同了,我不覺得小殤小姐會因為懷念童年,就與外人特別親昵。」
「那大概是路叔叔單方面想纏著小殤,他一直想要個女兒的,小殤可能是被纏得沒有辦法,所以表情才怪怪的……咦?」
孫武露出懷疑的表情,看了看左右,確定無人,才壓低聲音道:「香菱,我比較遲鈍,很多事情妳不直接說,我就沒想到,妳……是不是在暗示我,路叔叔有些見不得人的肮髒喜好?」
這句話聽在耳裡,真是讓香菱為之垂淚,「少爺,如果您能把您的機敏用在其他方面,我想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會非常高興的。」
有這麽一個遲鈍的主子,凡事隻好自己多多辛苦了,比較值得慶幸的一點是,自己並沒有出現太過強大的競爭對手,這該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最近忙上忙下的,好像很辛苦啊,怎麽萬紫樓教出來的本事就這麽一點啊?」
某次窄路相逢,小殤冷不防地扔下幾句話語,香菱沒有動氣,只是請教小殤的指點。
「我哪有本事指點妳,妳要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來指點妳談感情,這未免太遜了。我只是要告訴妳,別太掉以輕心,競爭對手要出來之前,是不會先向妳預告的。」
「競爭對手?妳的意思是……」
「只能說到這裡啦,剩下的妳自己想。」小殤說著,露出嫌惡的表情,「那個戀童的變態真是窮追不舍,好不容易甩掉他,一下子又追了上來,我要走……哇啊啊啊啊!」
小殤所在之處,通常都伴隨著連串的慘叫,只不過要聽到她本人的驚呼聲,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盡管如此,但是在路飛揚驟然破地而出,一把將小女孩抱住的瞬間,香菱真的沒有察覺他是何時到來,就這麽神不知、鬼不覺地一抱, 抱住了就往地下沉,真是防都防不住。
「丫頭妳又亂跑!叔叔只要一下沒抱到妳,就會覺得好擔心啊,和叔叔回去……咦?香菱妳也在,要不要一起和路叔叔玩親親抱抱啊?」
「不,我想不用了,而且路先生您的手大概也不夠抱兩個人。」
香菱婉拒了路飛揚的好意,不過看著路飛揚緊抱小殤沉入地下,雖然明知地底一定有暗道之類的東西,但那個感覺還是讓人背後一陣涼颼颼的,彷佛見到地獄的入口。
路飛揚緊纏著小殤不放,除了眷戀舊日親情外,應該還有別的理由,香菱不相信他是變態的戀童癖,但又想不到其他可能,正為此而煩憂,卻不料問題的答案在某天夜裡揭曉。
當時,夜色已經極深,香菱計算孫武熬夜練功的時間,放下手邊的工作,前往廚房,預備替孫武準備宵夜,半途經過旅店後院,隱隱約約聽見人聲,心中一奇,放輕動作,從一個隱蔽的角落看去,赫然見到路飛揚與小殤正在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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