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吧!”陳晚榮知道陳再榮好奇心特重,示意他動手。 得到陳晚榮允許的陳再榮道聲“我加了”,把手裡的純鹼朝桶裡一扔,卟的一聲輕響,水花四濺。
“你也不輕點。”陳老實略有不悅之色。
陳王氏在陳再榮肩上輕撫道:“再榮,少使點勁,水濺得到處都是,小心濺到人身上。”
陳晚榮不得不再次給陳再榮講授要點,抓起一把純鹼,均勻的撒在桶裡:“要這麽撒,要撒勻了。不要用力,撒下去就成。”
“有石頭了,有石頭了!水裡真的長石頭了!真是奇妙!”陳再榮驚奇的指著桶裡些許的碳酸鈣沉澱,眼睛瞪得象銅鈴,和陳老實昨天初見此景的表情一模一樣。
熟石灰和純鹼發生的化學反應速度非常快,瞬間完成,化學上稱作瞬間反應,微溶於水的碳酸鈣瞬間出現在水裡,由於溶解度很低漂浮在水中。陳再榮卻叫得山響,好象貪玩的孩子突然擁有心愛的玩具一般興奮。
“小聲點,耳朵都給你震聾了。”陳老實數落一句,開始擺老師傅的譜了:“不奇妙還能叫法術麽?把純鹼變成不相乾的石頭,這就是法術的妙用!晚榮,是吧?”看著陳晚榮,急切的期待陳晚榮肯定。
石灰石的主要成份是碳酸鈣,煆燒後的生石灰是氧化鈣。生石灰和水反應生成熟石灰氫氧化鈣,熟石灰再和純鹼發生化學反應生成火鹼和碳酸鈣,又回到起點了。水裡長石頭這說法其實也沒錯。
陳老實抄襲陳晚榮的說法來擺譜,裝大師傅,讓人忍俊不禁,陳晚榮滿足他的願意:“爹,是這樣。”
“老頭子,你充愣大尾巴蛆,這誰不曉得?我也曉得。”陳王氏白了一眼熏熏然欲醉的陳老實。
陳老實臉上有點掛不住:“又沒和你說。”挪了幾步,離陳王氏遠點。
陳再榮的領悟力很好,一點就透,馬上就悟到了了訣竅:“哥,我明白了!這和做面糊糊差不多,做面糊糊得把麵粉撒勻了,要不然會出現疙瘩。”抓起一把純鹼,均勻的撒在桶裡,雖隻實習過一次,卻象老師傅一般老到熟練。
農村做面糊糊很考技術,會做的一碗面糊糊做出來沒有疙瘩,很好吃。但是,不會做的人,沒有把麵粉撒均勻就會出現疙瘩,一口咬下去往往是卟的一聲響,一團麵粉出現在眼前,好象下雪一樣。
這比喻生動形象,特別適合莊稼人理解,陳老實埋怨起來:“晚榮,你不早說,這麽簡單的事情。”抓起一把純鹼,擼擼袖子,撒在桶裡,仿佛在做面糊糊似的。
脖子伸得老長,眼睛瞪得老大,袖子擼得老高,左手叉在腰上,陳老實這副模樣還真象個大師傅。瞧得陳晚榮暗中好笑,拿起棍子在桶裡攪動,沒有攪拌設備,只能使用人力這種“全自動化”方式了。
陳王氏看著陳老實那模樣,不由得直撇嘴,嘖嘖連聲,很是不屑。
陳晚榮負責攪拌,陳老實和陳再榮負責撒純鹼,陳王氏負責參觀,碳酸鈣沉澱越來越多,桶裡開始變得渾濁起來。
昨天做個試驗,花的時間不多,隻一會兒功夫就完成了。今天是實打實的生產,做產品,其間的差距很大。如此渾濁的溶液昨天就沒有出現過,陳老實驚疑的吸著涼氣:“晚榮,這是怎回事呢?昨天沒這麽多石頭呢?晚榮,你的法術越來越厲害了。”話說得很客氣,一臉的仰慕之色,好象信徒遇到神仙一般。
都是同一個化學反應,
區別只在於量多量少,陳老實居然如此讚揚,陳晚榮怕他誤解,忙澄清:“爹,都一樣。昨天做得少,今天做得多,差別就在這裡,這就好比一小碗粥和一大鍋粥的區別一樣。” “粥?”陳老實若有所思的在桶上拍拍,看著陳王氏,眼裡閃過一絲憂色。陳王氏瞪了他一眼,微微搖頭,好象在傳遞什麽信息。
“娘,你們把米桶拿來了?”陳再榮很是吃驚的看著木桶:“我覺得這桶很眼熟,一時想不起來,爹一拍我就想起來了。娘,是不是沒米了?”
陳老實臉色一黯,還沒有說話陳王氏接過話頭:“再榮,你胡說甚呢?晚榮要桶,我們把米裝在袋子裡,把桶騰出來救急。”
陳老實雖會木活,一年到頭做的桶不少,可自己家裡的桶除了一個米桶以外再也沒有了。“編涼席,睡光床;賣鹽的,喝淡湯”,這就是赤貧之家的生活寫照。
陳再榮不信,問道:“娘,您沒騙人?”
陳晚榮知道不管他的猜測是真是假,現在都不能承認,要是真沒米了,他一個擔心就不去讀書了,笑道:“再榮,你別亂猜,家裡怎會沒米呢?我整天在家,有沒有米我還不清楚。”為了讓他相信,聲調提高了許多,說得斬釘截鐵,任誰都會相信。
陳再榮哦了一聲,不再說話。陳老實和陳王氏對望一眼,暗中松口氣。陳晚榮看在眼裡,心想陳再榮的猜測很可能是真的,得找個機會去證實一下。
為了不帶入熟石灰,純鹼要過量。純鹼過量沒什麽大的害處,還是可以用來處理皮,要是熟石灰過量了,就會出事,陳晚榮估計差不多了,叫陳再榮停手。攪動一陣,這才把棍子在桶沿上敲敲,放到一邊去。
分離技術陳晚榮知道得不少,只是目前條件沒有設備,只能使用最原始的辦法:靜置。不去攪動溶液,過一陣子碳酸鈣沉澱就會沉到桶底去,到那時就可以把火鹼溶液舀到鍋裡進行加熱。
“晚榮,是不是該弄鍋了?”陳老實搓著手,征求陳晚榮的意見。
的確是該準備鍋了,陳晚榮點頭:“是呀,爹。”
“家裡沒有多余的鍋,只能用做飯的鍋了,用那口大的。”陳王氏也來征求陳晚榮的意見:“晚榮,你說好麽?”
這是個赤貧之家,家裡沒有多余的鍋,就是要買也沒那財力,只能用做飯的鍋將就一下了,陳晚榮也沒有二話:“行。”
陳再榮搶著乾活:“我去洗鍋。”
陳王氏拉住他:“我洗過了,晚榮看看合不合用。昨天瞧你洗木桶洗了那麽久,肯定要得乾淨,我洗了一陣子,怕是不合晚榮的意,晚榮,你去瞧瞧。”
她心真細,什麽事都想到頭裡去了,把準備工作做得很到位,陳晚榮心裡一陣溫暖,道謝:“謝謝娘!”
“謝甚謝呢?就一點手上活兒。”陳王氏笑呵呵的,歡喜得連臉上的皺紋都不見了。
來到灶間一瞧,那口三尺大鍋給清洗得乾乾淨淨,看上去很是清爽,陳晚榮不由得讚道:“娘,您洗得真乾淨,挺合用。”
“我怕洗不乾淨,加了些純鹼。”陳王氏得到陳晚榮的肯定,很是放心。
陳再榮抓住鍋沿一用力,就把一口鍋端了起來,一個黑窟窿出現在灶台上。陳再榮飛也似的趕去屋外,陳晚榮三人一個勁的在後面追也是追不上。等到陳晚榮三人到了地頭,陳再榮已經把鍋放到灶洞上,安置好了。
陳王氏拽著陳老實要去抱柴禾,陳再榮搶著道:“娘,您們歇著,我去。”也不等陳王氏表態,蹦出老遠了。望著他的背影,陳王氏很是幸福:“這孩子!”
等到陳再榮回轉,手裡多了一大捆柴禾,往灶前一放,回身站到桶邊望著桶裡。
過了這一陣子,桶裡的溶液已經明顯分層了,上層已經清澄了,下層還是渾濁。陳王氏和陳老實圍過來看著桶裡,好象心急的饞貓盯著魚兒似的,恨不馬上就靜置好。
小半個時辰後,碳酸鈣沉澱沉到桶底,好象河中泥沙一般堆疊著,陳晚榮說聲:“好了。”
陳再榮等的就是這句話,抓起瓢舀起上層澄清的溶液倒在鍋裡。陳王氏忙著升火。等到陳再榮舀完,陳王氏把火也升起來了,呼呼的火焰聲從灶洞裡傳出來。
“怎麽還沒有呢?”陳再榮心急的望著鍋裡,一臉迷惑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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