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關於地球(下)

　「那麽太陽系九大行星呢?那麽銀河系呢?那麽地球上的科學家們曾經用天文望遠鏡看見過的那些星球、那些星系、那些星雲呢?北鬥七星呢?北極星呢?牠們都到哪兒去了?」林燃星有些失態的衝上去，抓住了羅一刀的胳膊，急切的詢問。

　「那些東西嗎?」羅一刀的表情帶著幾分揶揄:「你認為他們真的存在?」

　「當然存在！」林燃星毫不猶豫的道:「那是我從小就學過的東西，我不會記錯的。」

　「你當然沒有記錯，可是教科書上寫錯了，」羅一刀輕輕將他抓住胳膊的手甩脫，然後輕描淡寫的道:「你所認識的天文學，壓根就是一個笑話。」

　他用一種很誇張的姿態揮動了一下胳膊，然後再度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強調:「一個天大的笑話！」

　林燃星又說不出話來了。

　他當然可以舉出無數的例子來證明那些東西的真實存在，可是那無數的例子在面前這兩位神族的年齡面前，就是一個比天文學更大的笑話。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兩位上古生命揭曉答案。

　「你在地球上的時候，好像還是二十一世紀吧?」羅一刀道:「人類有沒有真正的走出地球，進入宇宙殖民時代?」

　林燃星搖頭:「沒有，但是已經有一些宇航員完成了登月，並且已經有一些無人駕駛的宇宙飛船成功登陸了火星，並且取回了樣品。」

　「你認為這是真的?」羅一刀又開始反問了。

　林燃星的信念早已不如原本那麽堅定了，他道:「難道不是?」

　羅一刀理所當然的搖頭:「當然不是。」

　「那是?」

　「地球人類是一個很可悲的存在，」羅一刀忽然轉換了話題:「你有沒有養過豬?」

　「呃……」林燃星愣了愣，然後搖頭:「沒有。」

　「豬被養在豬圈裡，牠以為豬圈就是整個世界，牠以為牠的食物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存在的食物，有時候，牠會被主人放出豬圈，牠來到豬圈外面，就以為自己走出了世界，探索到了新的空間，然後，自以為了解了真相的牠就心滿意足的回去了。」羅一刀淡淡的道:「人類就是那隻豬。」

　「這就是真相。」

　林燃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裡有一種很難形容的屈辱感，為自己的家鄉被形容成一頭豬而屈辱，可是他也知道羅一刀並不是在胡說，也就是說，地球人真的就是……那頭豬?

　「我來回答你剛才的問題吧，你問我，北極星在哪裡，北鬥七星在哪裡，外太空星系在那裡，那麽我告訴你，」沙鐵頭插嘴道:「主人想讓這頭豬看到什麽，這頭豬就只能看到什麽，牠以為牠看到的是豬圈外面的真相，可是實際上，主人只是用一張巨大的繪著圖案的布將整個豬圈纏住了而已。至於那些所謂的外太空星系，那些你們熟知的星星，不過是布上的圖案罷了，如果主人願意，隨時可以換一塊布。」

　「或許你有些難以接受，」沙鐵頭笑了笑:「可是真相就是這麽殘酷。」

　林燃星在這一刻完全失語。

　「地球人類一直想衝出地球，想要殖民宇宙，解決地球上越來越嚴重的人口問題和資源問題，可是他們的努力都是徒勞的，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去探索真正的外太空，所以他們永遠也不可能衝出這顆星球，他們只能在這顆星球上不斷為有限的資源而爭鬥，永無休止。」羅一刀道。

　林燃星沉默了很久。

　他心裡很難受，雖然現在的地球已經叫做杭特母星，而人類的大本營已經搬到了八達星域，可是地球才是生他養他的地方，在他心裡，那裡始終才是他的第一故鄉。

　「我還是想問，」林燃星的聲音很低沉:「為什麽會這樣呢?」

　「很好，終於說到這個問題了！」沙鐵頭打了個響指，然後用手在地上輕輕一拂，地上立刻就出現了一張仿佛全息投影一樣的巨大圖案，圖案上一顆蔚藍色的美麗星球，正是地球。

　「你看好了。」沙鐵頭說著，又打了個響指，地上的圖案開始變化。

　全息投影依然是那麽大，可是投影中的那顆星球開始縮小，而星球四面八方的空間開始逐漸出現在投影中，這是影視表現手法中很常用的手段，先特寫一個畫面，然後從這個畫面開始收縮，最後將整個全貌展示出來。

　林燃星屏住了呼吸，心裡有抑製不住的好奇。

　既然人類探索的外太空都是虛幻，那麽在地球之外究竟是什麽?

　這個問題即將揭曉。

　隨著投影中地球的縮小，球體外面的漆黑星空開始顯露，然後，圖案繼續變化，一個比地球更小的圓球在屏幕邊緣一躍而出，圍繞地球慢慢旋轉││這是月球。

　地月系，至少這個系統是真實存在的。

　圖案繼續變化，更多的空間出現在屏幕上，現在，地球已經只是屏幕最中間一個很小的圓球了。

　按照林燃星曾經學過的天文常識，太陽系九大行星應該就要出現了，在地球的兩側是白色的金星和紅色的火星，再往外是棕色的水星和暗黃色的木星，接下來，光芒萬丈的太陽就會出現，可是實際上，他並沒有看到這些印象中的熟悉球體。

　林燃星眨了一下眼睛，忽然覺得眼前一花，面前的圖案有了顯著的變化，出現了一種顏色。

　赤紅色！

　沒有白色，沒有棕色，更沒有暗黃色，全都是赤紅色，清一色的鋪天蓋地充斥眼球的赤紅色！

　澤格蟲族的顏色！

　畫面變化的速度在刹那間加快了許多倍，整個屏幕飛快的往後移動，流光飛逝，就像是無盡星空正在眼前不斷遠去，無數顆星球從屏幕的邊緣跳了出來！

　在這一刻，林燃星清晰的聽到自己不受控制的發出了「噝」的抽氣聲，他整個身軀都微微顫栗起來。

　他看到了無數顆赤紅色的星球，牠們仿佛蜂巢一樣排列成環狀，密密麻麻的將地球包圍在中間。紅色本身就是最具有視覺衝擊力的顏色，牠們用一種熱烈繁茂得近乎於囂張的姿態無比張揚的布滿了整個屏幕！

　「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林燃星用力吞了口唾沫，下意識的轉過頭去，不敢再看屏幕上那觸目驚心的一大片赤紅色，還有那無邊赤紅中間那一點搖搖欲墜的蔚藍色。

　「還不明白嗎?」沙鐵頭道:「這個宇宙是屬於澤格蟲族的，他們是絕不會允許人類衝出地球的，他們雖然沒有滅絕人類，可是留給人類的，也就只有這一顆星球而已，這裡絕不會有生命源和能量塊，也就是說，人類永遠創造不出最強的武器，也永遠不可能離開這顆星球，當然，也絕不可能對蟲族造成任何威脅。」

　「他們不滅絕人類，是因為他們需要一個觀賞對象，就像是你們人類也會到動物園裡去看珍稀動物一樣。」

　「這雖然是人類的家鄉，卻也注定是人類的囚牢。」

　「所以說，澤格蟲族就是那個養豬的人，而人類，就是那頭豬。」

　他看著林燃星刹那間變成死灰色的臉龐，又道:「當然，我說的是地球，而不是杭特母星。」

　「有區別嗎?」林燃星聽到自己在笑，可是那笑聲卻比哭還難聽。

　「當然有區別，」沙鐵頭很認真的道:「地球代表的是既成事實，而杭特母星卻代表著人類還有機會。」

　林燃星微微一震，然後抬起頭來，眼裡掠過一抹希冀之色。

　「我剛才已經說過， 失敗的蟲族可以躲進蟲窩，神族可以躲進神巢，只有人類沒地方躲，可是人類不會被滅族的，因為這個宇宙最終的主人一定會給人類留下一顆星球，然後……」沙鐵頭帶著譏誚之色吐出四個字來:「豢養人類。」

　一股熱血從林燃星的胸口衝上了腦門，刹那間讓他一張臉漲得通紅，兩隻眼睛都火辣辣的發燒，「豢養」這個詞觸動了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經，他的自尊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巨大刺激，這一刻，他有種想要瘋狂殺戮的衝動！

　他恨不得一口氣乾掉所有的蟲子和神族！

　「人類在地球上過得很開心，他們以為自己是宇宙中很少見的智慧生命，他們不但內鬥，而且經常想象自己如何對抗外星人入侵，又如何獲取一個完美的勝利，他們一直在夢想衝出地球，並且已經有許多個國家在為火星和月球的移民權益而明爭暗鬥，他們樂在其中，」沙鐵頭道:「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其實只是豬圈裡的豬，唯一的區別在於不同的宇宙世代中，養豬的主人可能是蟲族，也可能是神族。這種無知其實也是一種福分，因為至少他們可以過得很開心，並且自我感覺良好。可是我們這些知道真相的生靈，卻總覺得這是一件悲慘的事情，比如說現在的你，林燃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