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關於地球

　「你不信?」羅一刀問。

　「你說呢?」林燃星反問。

　羅一刀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威嚴被一個渺小的人類頂撞而發怒。但是他也沒有急著解釋，反而微微搖了搖頭，然後輕輕的歎了口氣。

　這一刻，高高在上的上古生命竟然流露出一種相當深刻的悵然和失落來，這是真正深刻的情緒流露，是經歷過悠悠萬載的生命在某一個瞬間驀然回首的時候湧上心頭的那種滋味，那並不是寂寞哥之流仰頭向天四十五度角就能模仿得來的東西。

　正是這聲輕歎，讓林燃星的心頭微微一顫，緊跟著的那句刻薄話就沒說出口來。

　他並不傻，他知道自己與上古生命之間存在的巨大差距，這兩位至高無上的生命即便真的是在下棋，也沒有必要在一顆棋子面前說謊。

　「你懷疑，是因為你不知道一個可怕的事實，」沙鐵頭歎了口氣:「在過往的所有歲月裡，人類從來沒有贏得過任何一次三族爭霸的勝利。」

　「是的，從來沒有。」羅一刀點頭強調。

　林燃星張大了嘴巴。

　人族從來沒有贏得過任何一次三族爭霸?

　那這還叫什麽三族爭霸?

　「其實，這並不是一場三族爭霸，在宇宙的舞台上，人類永遠都只是配角，」沙鐵頭那鏗鏘的聲音居然也低沉下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五大上古生命有三位神族兩位蟲族。卻偏偏沒有一位是人族?」

　林燃星呆呆的搖頭。

　「唯一一個與人類接近的生命是慕容薇薇，可她到底還是屬於蟲族的，而且，她並沒有進化完全。」羅一刀補充道。

　「人類號稱每個人體內都有半扇無限進化之門，號稱是這個宇宙中最具有戰爭天賦的種族，看上去，仿佛就連這個宇宙都在隱隱的偏向人類，可是他們偏偏世世代代永遠都打不贏這場宇宙戰爭，這又是為什麽?」

　林燃星呆呆的反問:「為什麽?」

　「因為，這個宇宙根本就沒有偏向人類，相反，牠仇視人類！」沙鐵頭一字字道:「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麽三族鼎立，因為宇宙規則，牠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狂戰士的臉上充滿了一種瘋狂而可怕的暴戾氣息，他的眼睛有些發紅，整個人散發出一種相當可怕的殺意來，可見他情緒的激動。

　林燃星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宇宙規則，這已經超過他的層次太多了，已經不是他可以置評的東西。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或許僅僅隻對上古生命有意義。

　「你知不知道，在宇宙的最東邊，有一個叫做蟲窩的地方，當蟲族被逼上絕路的時候，他們可以躲到裡邊去，避開一切災禍。裡面沒有時間的流逝，蟲族在裡面不老不死，蟲窩的存在讓蟲族一脈即便戰敗也永不斷絕。」羅一刀道:「而在宇宙的最南邊，同樣有一個叫做神巢的地方，當神族被逼上絕路的時候，他們也可以躲進去，保存這一脈永不斷絕。」

　「可是這個宇宙中偏偏就沒有一個讓人類躲藏的地方，人類必須正面迎接戰鬥，如果戰鬥失敗，唯一的後果就是滅亡。」羅一刀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這就是宇宙本身的不公平。」

　「我就不信這個邪，」沙鐵頭的聲音仿佛咆哮:「我一定要讓人類稱霸宇宙！」

　這是沙鐵頭的誓言，也是他心底最深處的一點執念，他所謀劃的一切，所布下的這個驚天大局，歸根結底，就是為了這一點執念。

　林燃星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試探著道:「只是為了……賭一口氣?」

　「當然不是，」羅一刀否認道:「我們還沒有無聊到這個地步。」

　「那是?」

　兩位上古生命再次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道:「我們帶你去一個地方。」

　場景很快轉換，在林燃星的感覺中，仿佛自己根本就沒有挪動過。只是四面的環境換了一下，可是實際上，他已經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上古生命就是有這種神鬼莫測的力量。

　這是一道連綿無際的巨大山脈，林燃星正站在山脈最高的地方，低下頭去，能看得到山脈下無限遠的地方有仿佛建築物傾塌後形成的廢墟，能依稀看得到一條條規整的線條延伸向各個方向，又在許多結點處很完美的交匯、再分開││那分明是一張異常龐大的公路交通網絡，可是現在已經全部荒廢，許多地方都隱隱透出赤紅色的光澤來，這種光澤林燃星也很熟悉，那是蟲族特有的粘液地毯的顏色。

　這是一顆人類曾經居住，後來卻被蟲族佔領的星球。

　「認識這裡嗎?」羅一刀問。

　「當然認識，」林燃星的神情中帶著幾分追憶:「這裡曾經是特蘭聯邦和泰蘭帝國共同的帝都，是暴風星系人類的發源地，也是所有人心目中家鄉的象征，這是杭特母星啊！」

　「是的，」羅一刀點點頭:「可是，牠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林燃星扭頭看著他的臉。

　「那個名字你也知道，只是你從來都沒有把這兩個名字聯想到一起，因為這看上去有點荒謬，」羅一刀笑了笑:「你仔細看，看這顆星球，看他的地貌、看他的大陸板塊和架構。你要明白，即便滄海桑田悠悠萬載，可是一顆星球的基本地貌和海陸分布是不會出現太明顯的變化的。」

　林燃星微微眯縫起眼睛，仔細的觀察起來。

　羅一刀蹲下身來，用手裡的刀尖在堅硬的山石上輕輕的刻出線條，他所刻的正是這顆星球的整個地貌分布。海洋、河流、山川、陸地、海盜、乃至於南北極的冰川，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刀尖下逐漸成形。

　林燃星的眼睛是看不盡這整顆星球的，所以他乾脆也蹲下來，低頭觀察山石上逐漸成形的那一副星球地圖。

　他的神情變得很專注，眼神裡開始慢慢出現了難以置信的色彩，到最後，他終於張開了嘴巴，伸出一隻手指著山石，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羅一刀看了他一眼，手裡的刀尖在地圖上慢慢移動，開始說話。

　「其實杭特母星很美麗的，從太空中看，這是一顆蔚藍色的星球，蔚藍色是海水的顏色，也是最賞心悅目的顏色，你看，這裡是當年的sk之城，牠處於杭特母星的南半球，而泰蘭帝國的tvg之城則處於北半球，杭特母星其實是一顆水源極為豐富的星球，整個地表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區域被水覆蓋，大陸面積隻佔百分之三十。大陸和海洋互相分割和包圍，最終陸地被海洋分隔成了大小不等的七大板塊。而海洋則被陸地分隔成了四大塊，當然，除了這四大塊之外，還有許多零星的水域……」羅一刀頓了頓，又看了他一眼，才接著說下去:「你看，這邊是一片很有意思的島嶼群，這裡終年溫暖，因為大部分島嶼其實都是火山地形，當然，牠們已經不能再噴發了……」

　林燃星全身都顫了一下。脫口道:「夏威夷群島！」

　「你再看這裡也很有意思，中間是山地，兩邊是平原，東邊是雨林氣候，可是過不了多遠，西邊卻又變成了草原氣候……」

　「這是……」林燃星的聲音在微微顫抖:「馬達加斯加島。」

　「嗯，還有這邊，這裡的海水可是真的好，這是杭特母星上公認最適合夏天度假的地方呢，這裡的島嶼幾乎都是珊瑚島……」

　「馬爾代夫群島！」林燃星再也忍不住了，霍的站了起來，用一種仿佛夢囈般的聲音大叫起來:「天哪，難道……難道……難道……」

　羅一刀微笑著起身，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等待著他說下去。

　說出這個簡直堪稱荒謬的結論！

　「杭特母星，就是地球！」林燃星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了這八個字，就覺得全身都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他努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慢慢的坐了下去，癱坐在冰涼的山石上，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原本有著天塹鴻溝的兩個世界， 原本是絕不可能共存的兩個世界，就在這一刻，以一種離奇得難以形容的方式在他的腦海中合二為一。

　如此突兀，如此荒謬，卻又是如此的理所當然。

　原來所謂的sk之城，其實就是澳大利亞的大部分國土而已。而所謂的tvg之城則更加熟悉，那是林燃星的家鄉，中國的所在地。

　原來，他根本就沒有跨越過宇宙空間，他依然還在原來的地方，他還曾經到過他的家鄉，在這裡接受過軍部的任命。

　同樣的地方，完全不同的背景，完全不同的人生和命運。

　林燃星略略平複了下心情，隻覺得無數的疑問仿佛水泡一樣冒了出來，反而更糊塗了。

　「你說得沒錯。杭特母星的另外一個名字，就是地球。」羅一刀依然笑得很平靜，這些驚天動地的秘密對於他們而言，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們看過無數個宇宙世代的生滅，早已寵辱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