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付之一笑

　「我是說……」林燃星有些無奈:「是我和你的嗎?」

　鬱小柔抿著嘴唇不說話。

　「看來是了，好吧，你願不願意跟我回去?」林燃星道。

　「回去?回去做什麽?」鬱小柔揶揄的看著他:「做你老婆?可你已經有很多老婆了。」

　林燃星頓時一滯，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我們的孩子……」這種事情，林燃星實在是有點尷尬，他跟鬱小柔完全沒什麽接觸，唯一在暴風軍校的那一次接觸還是雙方都全副武裝如臨大敵的前提下進行的，現在忽然就蹦出個孩子來，這讓我們的暴風大帝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你有什麽打算?」

　很多年後暴風帝國的史學家們曾經對第一任暴風大帝做過一次官方綜合評定，考慮到每個人都不是完人，所以想要給大帝找幾個缺點，結果找來找去，最後每個人給出的答案都一樣:處理感情問題很糟糕。

　由此可見在這一點上林燃星的確是很有問題，他的幾個紅顏知己中，他從頭至尾一直意志堅定願意接受的只有一個麗薩，其他幾個都是頗多波折，至於鬱小柔這種特殊情況，他就更是完全沒招了。

　鬱小柔沉默了很久，才道:「我不喜歡你。」

　「這個……」林燃星歎了口氣:「老實說我對你也沒什麽感情，可是孩子畢竟是我倆的。」

　「這個孩子，你不會要的。」鬱小柔咬著嘴唇道。

　林燃星連連搖頭:「怎麽可能！這是我的孩子啊，無論如何我都會要的，而且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他好，如果你實在不願意跟我回宮，能不能到暴風星球居住，我也好時時去看看孩子。」

　「你知道什麽！」鬱小柔忽然暴怒起來，她漂亮的眼睛帶著怒火瞪著林燃星:「你就只知道孩子孩子！你難道沒有想一想我的心情?你們男人做這種事情只顧自己開心，根本就不用負責任，卻全都要我們女人來承擔後果，現在有了孩子你又跑過來獻殷勤，孩子是我生出來的，跟你有什麽關系！」

　林燃星目瞪口呆。

　這番話實在是太……太……惡俗了，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從一個原本應該不懂人情世故的蟲族女皇口裡說出來啊……

　「我能不能冒昧問一句啊，」林燃星小心翼翼的道:「聽說你在巴赫老爹他們家住了一個多月，平時你都做些什麽啊?」

　「跟瑪麗大嬸聊天，」鬱小柔吸了口氣平定心頭的怒火:「你問這個幹什麽?」

　「那麽，除了聊天呢?」

　「除了聊天就是聊天，還能幹什麽?」鬱小柔有點不耐煩了:「我有身孕，不能碰光腦，不能碰視頻，也不能劇烈運動，你讓我幹什麽去?」

　「那……剛才那番話……」林燃星有點明白了。

　「瑪麗大嬸說的，難道不對嗎?你們男人就是這樣！」鬱小柔又暴怒起來:「怎麽了，你難道還打算去找她的麻煩嗎?林燃星，你是這麽鼠肚雞腸的男人嗎?」

　林燃星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擺手道:「好了好了，不說這個，我最後問一句，孩子你打算怎麽辦?」

　鬱小柔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你就這麽想要孩子?」

　「當然，」林燃星理所當然的道:「這是我的親生骨肉啊。」

　「可是你就沒想過，我是一隻蟲子嗎?」鬱小柔的神態更是諷刺:「我們澤格蟲族，可都是卵生的！」

　林燃星呆住了。

　這一路上，他設想過無數種答案，可是這其中絕對絕對不包括現在所聽到的這一種，以至於他花了幾秒鍾的時間才反應過來，然後有些難以置信的問:「你肚子裡的……難道……難道……」

　「難道」後面那幾個字，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沒錯，」鬱小柔仔細觀察他的神色，很鎮定的撫了撫自己的小腹:「這裡面，就是一個卵，你信不信?」

　「正是害怕被發現這裡面並不是一個孩子，所以我才堅持不去醫院做任何檢查，這一點你可以詢問瑪麗大嬸他們，相信他們不至於欺騙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類掌權者，」鬱小柔冷笑:「現在，你有什麽要說的?」

　林燃星沉默下來。

　鬱小柔看著默然無語的林燃星，忽然有些神經質的大笑起來:「你接受不了了嗎?你不是口口聲聲說這是你的孩子嗎?你剛才不是還義正詞嚴的勸說我嗎?可是你沒想到你的孩子是個蟲卵吧！哈哈哈哈！」

　這一瞬間林燃星腦子裡混亂到極點，有一種異常荒謬和不真實的感覺，可是對面的女子呼吸可聞，聲音可見，那刺耳而嘲諷的笑聲連綿不絕，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聽過的那些中國古代傳說。

　據說哪吒出世的時候，他就懷胎三年，最後生下一個球，被李靖劈開，於是蹦出一個娃娃，這就是哪吒。

　那只是一個傳說而已，可是跨越兩個不同的宇宙，兩件截然不同的事件之間忽然就有了某種其妙的讓人遐想的聯系。

　那究竟只是一個傳說，還是真的有所來歷?

　據說哪吒出世便能吐火，身軀如鐵刀槍不入，他究竟是一個人類，還是一隻蟲子?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林燃星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他在想，難道自己的孩子就是一個異界版的哪吒，又或許這根本就是歷史的重演?

　可是自己為什麽來到這個宇宙?

　可是原來的世界為什麽沒有蟲子，只有人類?

　難道在地球之外，在太陽系之外，在人類未來數千年後真的飛出地球殖民宇宙的時候，也會發現跨越遼闊星河而來的澤格蟲族?

　這一瞬間林燃星想了很多很多，遠比鬱小柔所預料的更多，這許多年來，林燃星都已經漸漸接受了自己穿越的現實，並且把這種穿越當作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他後來在神殞之地做了個夢，夢見了斯密斯先生，他今天又聽說自己的孩子是一個蟲卵，他忽然就有了許多天馬行空的聯想。

　他發現，自己的穿越好像並不是這麽簡單而已。

　有某些故事，仿佛一直在不同的時空中重複，牠必然有牠的原因存在。

　「被嚇住了?」鬱小柔耐人尋味的觀察著林燃星的表情，問道。

　「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增添任何麻煩的，」鬱小柔又道:「我不會回到澤格蟲族去，也不會再參與宇宙爭端，我會在百合帝國找一個地方住下來，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還有，我會把那個你害怕的蟲卵生出來，希望牠孵化出來的不是一隻迅猛獸或者刺蛇，而是下一個刀鋒女皇吧。」

　「我不害怕，」林燃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終於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來，他同樣毫不避諱的看著鬱小柔:「我還是想說，希望你跟我回暴風星球去。」

　「這是我的孩子，終究是我的孩子，無論他是一隻迅猛獸還是一隻刺蛇，他都是我的孩子，這是無法改變的血緣親情！」林燃星斬釘截鐵的道:「所以，拜托了！」

　鬱小柔有些意外，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縫起來，仔細關注著林燃星臉上的每一絲細微的神情波動，想要判斷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可是林燃星的表情很誠摯，眼神很清澈，他沒有任何不該有的情緒流露。只是熱切的等待鬱小柔的答案。

　「對不起。」鬱小柔在一分鍾後吐出三個字來。

　「我不喜歡你，這雖然是你的孩子，但是這是一個意外，事實上，如果一定要我選擇一個人類一起生活的話，我寧願選擇林崢嶸而不是你。」鬱小柔頓了頓，看著林燃星有些發白的臉，眼神變得柔和起來:「我曾經非常憎恨你，可是你今天畢竟救了我和我的孩子，而且，神殞之地的事情，歸根結底是我主動的，我沒有怪你的理由。」

　「但是吃虧的終究是我，你奪走了我與生俱來的生命賦予天賦，又弄出這個蟲卵來吸收了我絕大部分的力量， 你對我造成的傷害是巨大的，也是清晰可見的，所以，我依然有恨你的理由。」

　林燃星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被鬱小柔擺了擺纖手製止住了。

　「可是你沒有嫌棄我的孩子，這讓我很意外，我最近漸漸了解了人類的心理，你們是很害怕異生物的，對未知你們會充滿恐懼，可是盡管如此，你依然願意接受一個蟲卵的存在，所以我跟你的恩怨一筆勾銷。」鬱小柔道:「今天之後，我會永遠消失在你的面前。」

　這就算是最後結論了，鬱小柔的語氣裡有種決絕而慘烈的味道，正如她出刀的風格一樣，她外表溫婉而內心剛強，作風果斷硬朗，林燃星只聽到這裡，就知道這件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刀鋒女皇終究是刀鋒女皇，她就算再融入人類世界，也永遠不可能真正成為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子。

　她是獨一無二的。

　所以林燃星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道:「我想最後問一句，你肚子裡的……真的是一個蟲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