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你瞧那小子一臉窮酸,你再瞧瞧他那身衣裳,比我們家下人的質料都不如,如何進得我劉家大門。” “盈妹妹說得對,我們不過問個幾句,那小子還給我們擺臉色,端的給臉不要。”
內院回廊裡,劉員外的兩名妾氏拉著劉氏的手,不住碎嘴。
劉氏神色冷淡,聽著兩個妾氏說話。
“再說了,媛兒和那李拓自小青梅竹馬,怎會應這親事,李拓什麽樣的人才,這小子隻怕連那李拓一根小拇指都不如……”
“住嘴!”劉氏猛的一聲喝。
兩名妾氏打個哆嗦,僵在那裡,只見劉氏鳳眉倒豎,狠狠的瞪了那個妾氏一眼,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兩名妾氏臉色煞白僵在那裡,等那劉氏轉過回廊進了內院,其中一名妾氏才低聲埋怨道:“盈妹妹,你胡說些什麽了,還提那李拓,我可是聽說劉媛和那李拓的親事被推了,你在大娘面前說這些不是找不痛快嗎?”
“這又怪得我什麽了,我不是實話實說麽,那李拓家世樣貌人品哪一樣不出眾,我要是劉媛,握著這個金龜婿不肯放手喲。”另一個妾氏細眉鳳眼,嘴唇消薄,面向上看著就潑辣了些。
“哎喲,姑奶奶,你小聲著點,這可不比咱們還在憶盈樓的時候,這浪蕩話兒別讓老爺聽見,一紙休了你……”另一妾氏連忙去掩對方的嘴。
“咯咯,咯咯,我不過開個玩笑,瞧把姐姐急的……哎,姐姐,說真的,那劉媛和李家公子的婚事怎麽會被推了,他兩以前不挺好嗎?老爺還巴巴的不知道從哪找了這麽個窮小子回來。”
“這我可不曉得,你瞧那劉媛神神秘秘的,半年前就不見人的,誰知道哪裡惹了李家公子,連婚事都推了,這可好,我們劉家都沒臉在南華府呆下去,窩在這小縣城裡。”
“哎,會不會……那劉媛有了……”
聲音愈發的輕下去,兩個妾氏嘀咕了幾句,都進內院去了。
李乾的房間被安排在中進的東廂房裡,飯後,他和劉員外聊了一會,借口溫書就進了房間,這客人住的廂房,布置得也十分精雅舒適,角落裡點著不知名的香料,絲絲縷縷,若有若無的沁入心脾,讓人精神舒緩,絕對是高檔的貨色,想比之下,在知客樓聞到的檀麝香又不入流了。
桌上的燭火通明,而且沒有一點煙味,不像在李家村時,李乾如果點夜燈讀書,不出一個時辰就會把雙眼熏得兔子似的通紅。
四月的天是極好的,雖然入夜還會有點微涼,但李乾早習慣了,本來隻是借口回房溫書,沒想到環境這麽靜雅,窗外竹影婆娑,在風中搖曳,沙沙的回蕩著。
他從包裹裡拿出幾本竹簡,《八股精義》《撼龍經講注》《鄒子法學》,當下邊看邊想,又拿出空白竹簡和筆墨將心得筆記下來。
等他回過神來,外面的天色已經深黑,兩卷空白竹簡上都寫滿了字。
他站起來扭動了一下腰,有看看天色,歎道:“怕是過了一個多時辰了,要是往常眼睛早就受不了,今天卻沒什麽事,都說寒門出士子,真是笑話,朝不保夕的日子下哪裡能有心思讀書,也不見每年童子試,鄉試裡,甚至會試裡都是富戶人家佔了十之八九,這樣優雅的環境下讀書,念頭比平時還要舒暢幾倍,才做得好文章。”
他將自己新寫的兩卷竹簡都攤開看了看,也覺得有些滿意,感覺此次鄉試十拿九穩了。
這時候,
門口傳來呀呀的聲音,一會就有人用力推開門。 李乾一看,是劉員外那個憨子,五大三粗的,雖然比李乾矮了一個頭,四肢卻有李乾的兩倍粗。
“劉敢,你有事?”李乾知道他的名字,眉毛一挑,問道。
那憨子劉敢幾步上前來,抓住李乾的手臂,用模糊的口音道:“來,你來。”
李乾被他抓著,感覺就跟被鐵箍住了一般,頓時大驚,想掙開,那能動彈得分毫,被劉敢硬拖著向外走。
“這傻兒怎麽這麽大力氣。”李乾滿腦子霧水,又掙脫不得,被拉出了房門。
天色已黑,李乾被劉敢拉著往通往內院的回廊上走,李乾出身貧苦,營養有缺,又經常熬夜讀書,眼睛早就壞了幾分,有些夜盲的症狀,被劉敢拉著在昏暗的回廊上走,眼前模模糊糊的,哪裡能見物。
“劉敢,你幹什麽?”李乾連喊了幾次,聲音也變得很嚴厲。
若換個平常人,李乾是客,也就停下解釋清楚了,可劉敢是個傻子,只知道拉著人走,無論李乾說什麽都是不聽。
果真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
李乾力氣沒他大,怎奈何得了他,跌跌撞撞的在回廊裡走,曲七八拐的也不知道被帶到哪了,身子還撞到欄杆上好幾下,痛得他呲牙咧嘴。
也不知走了多久,李乾聽到了一縷琴聲。
劉敢停下腳步,呀呀叫了兩聲,卻仍舊沒放開李乾的手。
李乾站穩身體,眯著眼睛,隻覺得不遠處有水的反光,四周建築隱在黑暗裡,什麽都看不清。
琴聲淒涼如風,雖然精巧,可在這黑暗裡未免滲人。
一個白影從黑暗裡緩緩走來,李乾使勁的像看清對方,可是除了一身素白,哪裡有別的一分顏色,連面目也裹在一團白裡。
一陣陰風襲來,李乾打了個哆嗦。
這怕是……見鬼了怎的。
李乾深吸了一口氣,挺了挺脊梁,連劉敢什麽時候放手了都不清楚,他心裡跳得厲害,隻覺得冷汗源源不絕。
白影悠悠的到了身前,連點聲息都沒。
李乾勉強也看清了,身形婀娜,倒是個好女子,可惜這深更半夜,一身素白,哪裡有點人氣。
“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嫁給你的,別白費心思。”白影突然出聲了,冷冷的,仿佛冰渣崩裂出來。
“咦!”李乾被這莫名其妙的話語一刺,整個人陡然回神,好像剛才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隻是背後的冷汗又是那麽真實, 他頭腦一清,再看眼前的女子,發現她不過是用面紗遮了面而已,所以才看不清面目。
再看遠處穿來的燈火把白衣女子的身影投射到地上,有一條長長的影子。
這卻是活生生的人。
“我隻是個趕考的秀才,不知道小姐什麽意思?”他人回過神來,說話也頓時清明。
“還做詭詐,不是我父親要招贅,會請你這窮酸秀才入門……也罷,讓你絕了這份心思。”那女人忽然一把扯掉了面紗,又上面幾步,離李乾不過短短兩尺距離。
李乾看清那女人的臉,頓時抽了口冷氣。
這女人五官確實無可挑剔,可是面色晦暗,皮膚下仿佛有一顆顆黑點彌漫開,乍然一看,那些黑點如同一群蠕動的螞蟻。
李乾臉色鐵青,後退一步。
他不是笨人,這劉員外這麽熱情對他,他也有幾分懷疑,起先他還以為是方老的面子,可是一細想,方老雖然在蒲柳鎮算個富戶,可和劉員外的排場富貴相比,也就是個窮酸老頭,而這劉員外家裡隨便塊匾額都是知府李晉的手筆,方老哪裡來的這麽大面子。
簡直是不為人子,好個劉匹夫,好個方匹夫,如此欺我,這女人不知道染了什麽怪病,還想招我入贅,不是要作死我嗎。
李乾心頭一蓬毒火彭的一下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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