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凌厲,大雪紛飛,整整三天三夜不曾停過。上了年紀的老人都說這是幾十年裡最冷的一個冬天,而今晚更是幾十年裡最冷的一個長夜。 與外頭的嚴寒相比,葉芸的小閣樓裡卻依舊溫暖如春,燃燒極旺的炭火、熱氣騰騰的開水、厚實柔軟的棉被一並驅盡著屋子裡最後一絲寒涼。然而,這一切在葉芸眼中,都遠不及坐在床前細心照料自己的夫君來得讓人溫暖。
盡管已經病入膏肓,可這麽久以來,夫君一直不離不棄,每日茶飯湯藥親自喂服,每夜寒暑困乏親自相伴。哪怕到了現在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哪怕半夢半醒之間聽到大夫悄悄讓夫君準備後事,她依舊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剛才夫君悲慟而壓抑的哭泣,早已把她的心被塞得滿滿的,堂堂七尺男兒為了她竟哭得那般無助、那般淒涼。她的生命雖然這般短暫,可是得此良人,也再沒有任何的遺憾。
從認識到成親再到眼下,七年間他們相親相愛,相扶相守,不知讓多少人心生羨慕。葉芸唯一覺得遺憾的是還沒來得及給夫君生下一子半女,還沒有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照顧過他一天半天,欠下的這一切,今生今世怕是沒有機會補償了。
“芸兒,你就再喝點藥吧,大夫說了,好好喝藥,過了春你這病就會完全好起來的。”見葉芸不願再喝藥,曾紹輝面帶微笑的哄著,又親自試了一下溫度,再次遞到她嘴邊:“聽話,咱們一起把藥喝了。”
“紹輝,我知道我好不了啦……剛才大夫的話我都聽到了。”葉芸的聲音很輕很飄,如同羽毛似的虛得心疼:“藥太苦,我真的不想再喝了。”
“芸兒,你胡說什麽,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曾紹輝雖這麽說,可是通紅的雙眼已經無法控制住淚水,連同悲傷一並湧了出來。
“別哭……也別難過,把藥放下吧,我有話想跟你說,現在不說的話,怕是來不及了。”說到這,葉芸劇烈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頰染上了一絲異樣的紅暈。
見狀,曾紹輝趕緊放下手中的藥碗,轉而將妻子扶到懷中,輕輕替她撫著後背,極盡溫柔:“你別著急,有話慢慢話,咱們有的是時間。”
葉芸終於緩了過來,也許是回光返歸,這會她看上去竟然精神多了,人也不再那般死氣沉沉。
“紹輝,從現在起,你便是三寶典當的繼續人。我走後,你要記住爹爹的遺訓,好好打理葉家祖業。”
說著,她騰出一隻手,往自己脖子上摸了摸,片刻之後把一直佩戴在身上那條樣式很是特別的項鏈取了下來塞到了曾紹輝手中:“這個項鏈便是打開那份傳家之寶的鑰匙,你一定要好好保管,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示人,以免生出禍端。”
“芸兒,你別說了,別說了,我什麽都不要,隻要你!聽話,咱們把藥喝了,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咱倆還要生一堆孩子,一起白頭到老!”曾紹輝此刻已經哭得不成樣子,緊緊地抱著懷中的妻子,似乎怕一個撒手人便會沒了一般。
葉芸費勁地抬手摸了摸那張傷痛欲絕的臉孔,眼中是滿滿的眷戀與不舍,她也舍不得離他而去,舍不得這份沉甸甸的愛呀:“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能陪你白頭到老了,你要好好的活著……好好活著。”
聲音越來越低,葉芸覺得身上越來越冷,冷得如同掉進了冰窖,她下意識的往曾紹輝的懷中靠得更緊,
眼皮似有千斤重般想要閉上。 “紹輝……我、我好冷……你再抱緊我些……”氣若遊絲般的聲音幽幽響起:“我好困,好想睡覺……可是我怕閉上眼睛……就再也看不到你……”
“芸兒別怕,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曾紹輝見狀,愈發的將懷中的妻子抱緊,雖然極力控制可整個人卻更是泣不成聲。
不知過了多久,葉芸躺在曾紹輝的懷中不再有任何的不適,她安詳地閉上了眼睛,握著心愛之人的手瞬間松了開來。與此同時,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頓時響起,濃烈的悲傷讓原本清冷的夜刻上了一層抹不去的淒涼。
……
可出人意料的是,葉芸很快驚訝的發現自己不知怎麽竟變得輕如羽毛,不受控制突然飄了起來停在屋子上空,而床上卻還有一個自己。隻是那個自己卻已經永遠地緊上了眼睛,任憑夫君如何哭泣、搖晃都沒有了半點的反應。
看著這一切,她知道這會自己已經死了,也許下一刻,索魂的鬼差便會到來將她帶走。
她多想再過去抱抱那個為自己傷心欲絕的男人,多想安慰幾句讓他不要難過,可是她卻根本無法控制住這剛剛死去的靈魂,隻能夠停留在半空之中,癡癡的看著那個抱著自己遺體不停哭喊著的男人。
別哭,別難過,別哭……她反覆朝他說著,可是那個愛他的男人根本聽不到一個亡靈的呼喚,正當她悲慟萬分之際,屋門卻突然被人推了開來。
“行了,哭夠沒有,都已經死了還演什麽演,再演她也看不到了,你還怕她變成鬼來索命不成?”一道熟悉卻分外刻薄的聲音頓時響起,緊接著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一臉嘲諷的看著床邊正抱著妻子遺體哭泣著的曾紹輝。
半空中的葉芸完全呆住了,眼前這女子不是夫君的表妹鄭佩兒嗎?這個時候她怎麽來了,而且一張嘴便說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話來?
還沒來得及弄明白到底怎麽一回事,卻見原本悲痛欲絕的曾紹輝很是謹慎的探了探懷中自己的呼吸與脈膊,直到完全確定之後方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突然來了個大變臉,一把嫌惡的將懷中的葉芸扔到了一旁,而後起身晦氣不已的拍了拍衣裳,朝著鄭佩兒說道:“笑話,我可不信什麽鬼神,要真有也等不到她,那嶽父嶽母老早就從墳裡跳出來找我算帳了。對了,這麽晚,你怎麽來了?”
“想你了唄!”鄭佩兒十分妖嬈的往曾紹輝懷中一靠,而後用手上的帕子擦了擦曾紹輝臉,嬌滴滴地說道:“你夫人的藥一直以來可都是我幫忙做的手腳,什麽時候了結還不清楚嗎?這不是怕你演得太投入,傷了身子,所以才想著過來好好慰問一下。”
“注意點,葉家還有幾個老奴才在,過幾天得先把他們打發了才行。”曾紹輝相當謹慎的朝門口方向看了兩眼,示意鄭佩兒別壞了他的事。
“行了行了,連這傻婆娘身旁最信任的丫環都早早被你給收服了,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外頭都給打點好了,保證不會影響到你的大計。再說如今葉芸一死,這個家還有葉家的一切都名正言順成了你的,想怎麽樣還不是你說了算?”
鄭佩兒笑著摟住曾紹輝:“鑰匙到手了沒有?你不是說葉家那件傳家之寶價值連城,比起葉家各地所有典當鋪來還要值錢得多嗎?”
“放心吧,那傻婆娘怎麽可能不把鑰匙給我呢?”曾紹輝這會才放松了些,得意洋洋的拿出鑰匙晃了晃,不過沒待鄭佩兒看清楚便又快速收了起來:“隔些日子我就娶了你,你就等著跟我享福吧!”
“這還差不多,要沒有我陪你演這幾年的戲,幫你弄死那兩個老不死的和這傻婆娘,你這會還得夾著尾巴鑽在葉芸褲襠底下過日子,哪有揚眉吐氣的時候!”鄭佩兒說罷,主動勾住曾紹輝的脖子親去。
“笑話,這幾年若不是我替他們葉家打理生意,忙裡忙外、累死累活的,就葉家這點破產業早就被他們給敗光了!”曾紹輝這會再沒什麽其他顧忌,熱情地回應著,一時間,兩人竟然當著葉芸的遺體,忘乎所以的親熱了起來。
而半空中的葉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聽到的一切。她做夢也沒想到,原來認識這麽多年的夫君竟然是害死雙親和自己的凶手!她真是瞎了狗眼,竟然一直被這個謀財害命的凶手給蒙蔽,直到死,這個惡毒無恥的小人竟然還在欺騙著自己,視她為傻子。
一時間,她憤怒到了極點,自己竟然瞎了眼,而所有人都被這奸人騙得團團轉而不知道,生生被人給謀財害命,落得如此下場。
她拚了命想要去將面前那對狗男女給活活掐死,替雙親還有自己報仇;她想將這對狗男女的無恥惡行公諸於世,還家人與自己一個公道;她想讓這對狗男女得到應有的報應,不讓他們喪盡天良還能逍遙法外……
可是她卻根本無能為力,除了自己,沒有人聽得到她發了瘋似的咆哮,沒有人看得到她死命掙扎的身影。她後悔、憎恨、憤怒而絕望,到死也沒想到自己付出一切,全心全意對待的人竟會如此恩將仇報!
如今,她終於看到了曾紹輝的真面目,卻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絕望之余,葉芸眼前一暗,空虛的靈魂再也沒有任何感覺,瞬間消息得無形無蹤,只剩下那一對狗男女依舊在那裡忘我的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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