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從噩夢中醒來,葉芸早已是大汗淋漓,重生之後一連三個晚上,她都夢到被害死那天的場景。 那是夢,卻又不是夢,那是她被害死後所見到的最真實同時也是最殘忍的一幕。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緊皺著雙眉,臉色慘白無比。
她的臉海不斷回響起那兩個無恥之人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即便已經重生三天,可滔天的仇恨與憤怒讓她根本無法平靜。午夜夢回,她再次恍惚了起來,甚至差點忘記自己已經重回十六歲待字閨中之際。
“小姐,您又做惡夢了嗎?”聽到裡頭的動靜,睡在外間的丫環柳兒很快披著衣裳走了進來。
前些日子小姐一直都好好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幾天卻天天晚上做惡夢,所以夫人格外吩咐要好好照看,而她們這些在外間陪夜的丫環也睡得格外的警醒。
聽到聲音,葉芸這才完全清醒了過來,她歪過頭順手拿起枕邊的手帕擦了擦眼睛,而後看了一眼正一臉打量自己的柳兒,神情愈發的冷漠不已。
“我沒事,出去!”葉芸的目光沒有一絲的溫度,她清楚的記得鄭佩兒說過自己身旁最信任的丫環一個個早就被曾紹輝收買了。
柳兒很早就在自己身旁服侍了,後來又成了她的陪嫁丫頭,雖然並不知道這會柳兒有沒有跟曾紹輝扯上關系,但是對於一個最終將背叛自己的人,她自然不會再去信任。
柳兒被葉芸的目光給嚇了一跳,原本到了嗓子眼的話都被生生的逼了回去,而後下意識的領命退出了內室。
回到外間後,柳兒這才不由得舒了口氣,暗道小姐可能真是被惡夢給嚇到了,否則怎麽可能生出這般陰森的目光來呢?不過既然都說了沒事,又不讓她在裡頭呆著,那她照做就行了,反正大半夜,小姐一會自然也就會接著再睡,出不了什麽事的。
而此刻,葉芸卻是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葉家從前朝起便開始經營典生意,一百多年來漸漸形成了規模,特別是到葉芸祖父那一代時更是將這三寶典當行的名聲傳得極盛。隻不過葉家子嗣單薄,連著三代都是一脈單傳,到了她這一輩更是隻生了這麽一個女兒,旁的就再無所出了。
而葉芸的父親對於鑒寶識物等看家本事上有著極其特別的天賦,亦十分傾心於這些方面的研究,在經營能力之上顯然要比鑒寶識貨要遜色得多。當然,最根本的原因是,父親的興趣與精力大部分都投注到了研究之上,而非經營。
所以在這一點上葉芸亦是耳濡目染,同時亦遺傳了父親的那份天資,喜歡對這些本事研究。隻不過因為不是男兒身,所以一直隻是聽父母的話,好好的做個閨中小姐,卻是從沒有插手過生意上的那些事。而自打嫁給曾紹輝後,她更是放心放意的將生意上所有的事都交給了那個偽君子去打理,做好她妻子的本份就行,不曾多干涉過分毫。
她的一生幾乎沒有犯過半點的錯處,知書達禮、行事規矩,待人寬和、溫柔賢良、末嫁時以父為綱,嫁人後以夫為天,自認為做得已是盡善盡美,卻不曾想到最終落得那般下場。哪怕死了,還被一心信任的大夫當成個傻子!
她傻嗎?是的,真的太傻!直到現在,她才明白,那樣的活法完完全全的錯了!放棄了自我,將一顆心,將一生的命運全部托付到別人身上,這樣的活法,簡直是傻到了家!無怪乎到死都還被人那般的輕視鄙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葉芸原本慘白的神色終於緩和了一些,臉上也露出了一抹難以言喻的笑意。 這幾天,她一直在整理著自己的思緒,一點一滴的將前世今生的點點滴滴好好的梳理了一遍又一遍。此時的曾紹輝還不過二十歲,雖然隻是自家典當鋪的一名朝奉,但心計卻已經相當了得,不但深受父親器重與信任,就連家中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對其十分的喜愛、讚賞。
那個惡賊太過善於偽裝,蒙蔽住了所有人的眼睛,這樣的年紀竟然已經有了如此深的城府,如此好的耐性,如此長遠的謀算,實在是讓人不敢小視。
再者許多事情如今尚未發生,即便她再怎麽說也不可能會有人相信她,相信曾的人面獸心、陰險惡毒,所以葉芸知道,她所要做的不是衝動行事、打草驚蛇,而是要一點點的剝去那個偽君子的外衣,讓所有人看清他的真實面目!
重生,這是老天對她最好的眷顧,重生在一切悲劇還沒有上演之前,更是眷顧之中的眷顧!上一輩子,她被騙到死,而這一世,她不會再讓任何人欺騙、殘害!
現在,牌已經重洗!她暗自發誓,一定會好好守護家人,好好守住家業,好好讓那些人面獸心的無恥之徒本性畢露、身敗名裂,得到應有的懲罰!
這一夜,葉芸終於沉沉睡去,亦不再被噩夢糾纏,從今日起,她不再是那個賢良淑德、溫婉恭順的葉芸,從今日起,她要用盡一切辦法改寫命運,但求無愧於已!
第二天一大早,葉芸剛剛洗漱完畢,母親陳氏便帶著人過來瞧她了。
陳氏生得很是漂亮,三十幾歲的人看上去跟二十幾歲的大姑娘感覺差不多,她原本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隻不過因為後來家道中落,這才下嫁商家。說起來也是自小到大都沒吃過半點苦的,嫁給葉芸的父親之後吃穿用度更是沒有虧待過半分,也沒多少煩心事需要去操持,因此原本的美人胚子更是保養得極好。
而葉芸的相貌倒是隨了陳氏,活脫脫的美人胚子不說,而且個子比陳氏高挑不少,這一點顯然又是隨了父親的優點。
“芸兒,柳兒說你昨晚又做惡夢了?”陳氏邊說邊將女兒拉到一旁的軟榻上坐著,一臉的心痛:“你這孩子,這幾天到底是怎麽啦?跟娘說說,都夢到些什麽?要不娘派人去請一下法師到家中來替你念幾天的清心咒如何?”
“娘,不必了,昨個下半夜已經不做惡夢了。”葉芸衝著陳氏微微笑了笑:“再說也沒什麽,做夢而已,哪裡用得著那麽麻煩呢?”
陳氏一聽,還是有些不太放心的說道:“真沒事了嗎?你可別怕麻煩,你爹跟弘法寺裡的僧人還是挺熟的。咱們求個平安而已,那些法師自然是會慈悲同意。”
“真的不用了,都已經沒事了,昨個下半夜一直睡到早上都沒再做了。”葉芸說著,將話題引了開來:“對了,爹爹出門了嗎?”
“嗯,今日一大早便走了,說是店裡有點事得他親自過去。我瞧著你這幾天人也不精神,心情也不怎麽好,所以便跟你爹說了,一會讓他給紹輝放半天假,今日讓紹輝帶你出門好好逛逛、散散心。”陳氏見女兒精神狀況似乎是比前兩天稍微好了一些,因此這臉上的神情也漸漸的輕松了一些。
猛的聽到陳氏提到曾紹輝,葉芸心裡頭咚的如同被什麽東西給砸了一下,不過她倒是沉住了氣,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異樣來:“娘,還是不用了吧,店裡事情那麽多,就不用麻煩他了。”
“麻煩什麽呀,你這孩子,在娘面著還裝什麽呢?”陳氏拍了拍女兒的頭髮道:“傻丫頭,娘知道你知書達禮。你與紹輝雖然還沒有正式訂親,但這都是眼前的事了。不都商量好了嗎,等下月初九吉日一到,曾家就會上門來提親的,這聘禮都早早備好了!”
陳氏的話頓時讓葉芸愣住了。
提親?是呀,她怎麽可能將這個事忘記呢?算算日期,雖不足十來天了,不過她卻有著足夠的時間想辦法先將婚事攪黃了再說。即便一時半會沒辦法完全攪黃,最少先得給拖住,絕對不能讓下月初九的提親順利達成!
“芸兒,你沒事吧?”見女兒突然不出聲了,神情看上去也有些奇怪,陳氏自是問了起來。
“娘,沒事呢。”葉芸很快回過神來,微微笑了笑,卻是馬上調整了過來。
陳氏見狀,隻當是女兒聽到婚事害羞了,因此也沒往旁的地方多想。畢竟芸兒一直與紹輝那孩子彼此感情挺好的,這婚事也是兩家人都滿意不已的:“沒事就好,娘吩咐了廚房的人一會將早膳送到你這裡來,咱們母女一起吃更香些。”
正說著,外頭柳兒挑簾走了進來,稟告道:“夫人,曾少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