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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國風雲錄》第一百一十二章 看門去了
第112章 看門去了

昌文君熊熾和內史嬴騰日夜疾馳,火速趕到鹽池。

寶鼎的速度更快,他已經把所有的人犯、供詞和罪證移交給了駟車庶長嬴豹。

在嬴豹到來之前,他並沒有完全準備妥當。按照他的要求,所有供詞必備雙份,以防萬一。屬吏們雖然覺得工作量太大,但還是夜以繼日,畢竟這些畫著血手印的供詞至關重要,在楚系隻手遮天的情況下,供詞的安全並沒有保障,一旦被毀,這備份的供詞隨即就成為救命稻草了。

寶鼎要求屬吏們對此事絕對保密,但這些備份供詞還沒有完成的時候,嬴豹和李斯就趕到了鹽池。眾人無奈準備放棄,哪知寶鼎一怒之下把廷尉卿李斯打傷了,打得昏『迷』不醒。李斯隨即被緊急送往安邑城,這樣寶鼎就給自己的手下爭取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這事嬴豹知道。嬴豹因此知道了寶鼎暴戾『性』格的另外一面,他沒有想到寶鼎小小年紀竟然還有此等慎密的心思。不過想想寶鼎所做的事,哪一件不是謀定而後動?只不過大家都被他表明上的瘋狂暴戾所吸引,完全疏忽了隱藏在其瘋狂暴戾背後的慎密,而這種慎密才是寶鼎真正的致命武器。

這些供詞集中到一起需要幾十輛輜車才能運走。嬴豹再次幫忙,他不聲不響地調撥了輜車,並命令自己的短兵配合虎烈衛,連夜將供詞運往絳(jiang)城,由水路運到夏陽,秘密藏於司馬氏。

當這些輜車急速馳往絳城的時候,熊熾和嬴騰到了。所有人犯、供詞和罪證就此被楚系所控制,雖然名義上這些都由嬴豹和嬴騰看管,但過了黃河就是楚系的天下,耳目眾多,嬴豹和嬴騰根本保證不了這些供詞和罪證的安全。

從晉陽南下的車隊直接到了蒲津橋,準備渡河。嬴豹在安邑坐鎮。寶鼎在鹽池查案。熊熾和嬴騰則在兩地調查謀反大案從發生到現在的詳細經過,並急報鹹陽。

河東局勢異常緊張,大家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鹹陽的詔書,而鹹陽更是博弈激烈。

秦王政贏得了主動,他拿著蘇湛、衛廖和熊璞的供詞跑去找華陽太后。華陽太后看完之後,黯然苦歎。先不說謀反的事,就說鹽鐵這一塊,這可是王室財富的主要來源,君王、后宮和宗室的用度都要從這裡開支,另外碰到諸如災荒、打仗等大事的時候,還要用以貼補國事需要,這些錢關系到王國的生死存亡啊,但家裡的子孫竟然置大秦利益於不顧,肆無忌憚地盜竊鹽鐵之利。

老太后非常失望。家裡的子孫享盡了榮華富貴,他們不思報恩,不想著為國效命,竟然貪贓枉法,損毀大秦的國祚。子孫墮落到這種令人發指的地步,完全出乎她的意外。她把王室的金庫托付給他們,是因為他們都是自己的親人,她相信他們,雖然她知道某些時候難免會有些小問題,但一家人嘛,順手牽羊佔到小便宜也情有可原,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嘛,算是打賞了,但誰知道他們貪婪到這種地步,最瘋狂的時候竟然有一半的鹽鐵之利落入了他們的腰包,這還不包括被商賈賺去的錢財,王國的稅利損失,千千萬萬庶民遭受的損失。如果合計起來,那是一個令人恐怖的數字。

老太后感覺心痛,心痛如絞啊。想當年,鹹陽有四貴,穰侯魏冉、華陽君熊戎、高陵君公子悝、涇陽君公子市,雖然也是權傾一時,但他們不做貪贓枉法之事,他們都憑自己的功勳名正言順地賺取財富,所以宣太后辭世之後,昭襄王和相國范睢雖然有心清除楚系外戚,但實在找不到什麽確鑿的把柄,隻好強行把他們趕出了鹹陽。如果他們像現在的子孫一樣貪得無厭貪贓枉法,早被昭襄王和范睢斬草除根了,哪裡還有今日楚系外戚的無限風光?

祖上留下豐厚蔭澤,但子孫不孝,轉眼就給敗光了。

老太后當天就病倒了,躺在病榻上,一句話都不說,只是默默地流淚。她能說什麽?她沒有孩子,所以她非常疼愛孩子,一味的縱容慣溺,結果孩子們就這樣報答她。她舍不得殺,她下不了手,那都是自己的孩子,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有些事是必須要做的,她只能保持沉默,黯然流淚。

秦王政親自端著湯『藥』伺侯。他至忠至孝,牢記父王的囑咐。父王駕崩前說過,寡人之所以能做大王,都是因為華陽母后,沒有華陽母后,寡人早就死在邯鄲了。你能做太子,同樣因為她,如果沒有她的堅持,哪裡輪得到你?秦王政當時就發誓,終其一生,孝敬華陽太后,絕不忤逆。

他說到做到,只要是華陽太后說出來的,他絕對照辦,只要是華陽太后的意思,他也一樣辦妥,只要能讓老太后高興的事,他樣樣都做。華陽太后非常喜歡他,常常勸他,做大王要有自己的主張,不要事事都來問,哪一天我不在了,你問誰啊?但秦王政一如既往,每天早晚都去請安,請安的時候征詢一些國事,尤其關系到楚系外戚的事,他事無巨細,一一稟奏,由老太后拿主意。秦王政親政以後,老太后就不再發號施令了,她也沒那個精力了,一般都是一推了之,但秦王政做得非常好,讓她事事滿意,事事順心。

這樣的日子並不多,因為在秦王政做大王的十三年裡,風暴不斷,僅與王室有直接關聯的就有成蛟兵變和嫪毐(lao/ai)之『亂』。老太后也是『操』碎了心,五十多歲的年紀,在養尊處優的情況下,竟然已經是半頭白發,可見她這個『奶』『奶』太后的確不好當。秦王政沒有冠禮成人之前,她內要管后宮,外要主政事,等到秦王政冠禮成人了,連續兩個大風暴撲面而至,她理所當然要竭盡全力守護君王。

好不容易鹹陽才穩了下來,但僅僅過了兩年,娘家又出事了,而且還是大事,貪贓枉法也就算了,竟然是謀反的大罪。老太后實在承受不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沉重打擊,心力交瘁,難以為繼。

“都是一家人,寡人會妥善處置。”秦王政主動安慰老太后。

老太后緊緊抓住了秦王政的手,抓得非常緊。秦王政跪坐於榻邊,握著老太后乾瘦的手,靜靜地陪在她的身邊,直到她沉沉睡去。

秦王政下詔,公子寶鼎目無法紀,罪不可赦,削其爵位,貶為庶民。蒙恬降爵一級,率軍即刻返回太原。

寶鼎目前還在軍中,貶為庶民後,他在軍中就是最低一級的卒,叫小夫,但秦王政猶不解恨,半日後又追加了一道詔書,即日返回鹹陽,到鹹陽長陽門做小夫門監。

門監就是看大門的。小夫門監就是站在大門門口,手拿長戈,一站就是幾個時辰的最低一級的小卒子。這種小卒子最可憐,日曬雨淋,塵灰滿面,白天看太陽,晚上看星星,苦不堪言。長陽門是鹹陽東大門,最熱鬧繁華的一道大門,叫公子寶鼎站在那裡看大門,說白了就是糟踐他。你不是猖狂嗎?好,寡人叫你看大門去,叫你站在鹹陽人流最多的大門門口,讓南來北往的人都看看,這就是赫赫有名的公子寶鼎,如今淪落為看大門的小夫了。

寶鼎接到第一道詔書還無所謂,貶為庶民?直娘賊,榮華富貴就是過眼雲煙,果然不假啊,一眨眼的功夫,老子就從天上掉到地下。無所謂了,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很正常嘛。我出來也有半年了,正好回家看看老娘去,老子不伺侯你了。

“收拾收拾,回烏氏吧。”寶鼎興高采烈,下面人卻是一臉愁苦。雖然大家知道寶鼎遲早都要回鹹陽,這次不過是大王讓他暫避一下風頭而已,但世事無常,誰知道鹹陽會發生什麽?假如寶鼎真的就此一去不複返,那大家怎麽辦?跟著寶鼎在烏氏放羊啊?

放羊就放羊吧,反正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回鹹陽純粹找死,還不如先跟著公子去北疆看看大河沙漠,閑暇時縱馬草原,打打狼,『射』『射』鳥,也是逍遙快活。

眾人隨即放開心懷,打包收拾行李,正在大談『射』鳥打狼的時候,第二道詔書到了,公子回鹹陽看大門。

眾皆暈倒。

大王這太過了吧?俗話說打人不打臉,但大王不但打公子的臉,還天天打,日日打,還讓天下人都來打,這個實在是太過了。

寶鼎還是無所謂。他的最大目的就是回鹹陽,而大王也是一樣,只要寶鼎回到了鹹陽,就算是一個看大門的小夫,那也就是一根刺,深深刺在楚系心口上的一根刺,他們會生氣,會瘋狂,最後肯定有人忍不住要跳出來,要痛打落水狗,豈不知這就是陷阱啦,只要楚系有個白癡跳進這個陷阱,那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寶鼎又能橫衝直撞大打出手了。

秦王政需要寶鼎,更需要寶鼎在鹹陽打開局面,尤其需要寶鼎這個誘餌,只有這個誘餌才能把更多驕恣跋扈的楚系白癡誘進一個更大的陷阱。

“公子,算了,咱不丟那人,還是回烏氏吧。”唐仰本來不想去烏氏的,現在一看,如其回鹹陽受辱,還不如去烏氏放羊,好歹圖個心情。

眾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語,為寶鼎打抱不平。

寶鼎笑了起來,他不知道是自己太聰明,還是這些人無聊拿自己窮開心,這麽簡單的事他們都看不出來?如果大王真的把自己趕回烏氏,那才是天大的麻煩,相反,只要大王能把自己弄回鹹陽,那說明大王沒有放棄,大王還要繼續鬥下去,眼前這點小小的勝利根本滿足不了他的胃口。

寶鼎從懷裡掏出黑鷹令牌,放在案幾上,然後背著手施施然走了。

眾人望著那面金光燦燦的黑鷹令牌,眼睛頓時發亮了,就像一群看到羔羊的惡狼,一個個興奮地嚎叫起來。

黑鷹令牌,手拿金質黑鷹令牌的小夫門監,大王真的太風趣了,哈哈……

唐仰一把抓起黑鷹令牌,幾步追上寶鼎,一把抱住他,把他高高舉了起來,扯著嗓子激動地連身狂吼,“鹹陽,鹹陽,我們回鹹陽了……”

鹹陽震動。

公子寶鼎受到了嚴厲的懲罰,到鹹陽看大門了,這無論對怒不可遏的楚系來說,還是對老秦人、關東人來說,似乎都交待得過去,畢竟這小子太瘋狂了,如果不把他狠狠打擊一下,將來鹹陽必定深受其害。當年公孫豹驕橫跋扈,怒闖鹹陽宮大罵老王,拎著寶劍大鬧相國府,這個寶鼎肯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估計一怒之下,就直接拎著寶劍殺進鹹陽宮了,所以要打擊,要狠狠地打擊。

大王嚴懲公子寶鼎得到了鹹陽上下一致歡呼。

但老秦人憤怒了,他們毫不猶豫,一馬當先殺了出來。上將軍王翦、將軍羌瘣(hui)、王賁等老秦武人,典客王綰(wan)、太仆丞西知士、侍禦史王戊(wu)等老秦文臣幾乎在同一時間上奏彈劾,就連解甲歸田的老將軍王陵,剛剛被解除軍職的麃(biao)公,都上奏彈劾,而彈劾的對象主要集中在三位大臣身上,一個是郎中令陽泉君熊宸,他的兒子就是河東鹽官長熊璞;一個是衛尉大上造蘇築,他的兒子就是河東郡守蘇湛;一個是內史右丞衛庭,他的兒子就是河東府都尉衛廖。

鹹陽沒想到率先攻擊楚系的竟是老秦人,尤其讓他們意外的是,在家養老六年的老將軍王陵都出馬了,這說明老秦人豁出去了,發誓要利用這次機會重創楚系。王陵在奏章中甚至主動請纓,願意為大王衝鋒陷陣,主審河東郡守蘇湛謀反一案。

這個案子的主審至今沒有結果,楚系為了避嫌,不好爭;關東人屬於王系,也不好爭,誰讓大王是個至孝之人?唯獨就剩下老秦人了,但楚系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老秦人主審,如果老秦人主審,這個謀反的案子肯定給他們辦成了鐵案,想翻都翻不了。

秦王政有些感動。考慮到老太后的心情,他不好指使關東人衝在最前面。蜀系是他的暗棋,不到關鍵時刻不能用,就在他躊躇不定的時候,老秦人義無反顧地衝了上來。秦王政頗為感慨,在大秦國,若要說忠誠,唯有老秦人對大秦國最忠誠,這次的事就足以說明老秦人的耿耿忠心了。

老秦人衝在最前面了,關東人自然要跟上。郎中令熊宸和衛尉蘇築隨即成了攻擊的重點,狼狽不堪,但他們還在強撐著,因為大王說了不算,老太后還沒有發話,但秦王政對郎中令和衛尉勢在必得,他絕不會丟掉眼前的機會。

郎中令和衛尉同為九卿,統領君王的侍從警衛部隊。郎中令統率的是君王的貼身侍從郎官,主要負責禁中(省內)的宿衛,皇帝出巡時作為侍從儀仗,而衛尉統領的是皇帝的親軍衛士 ,這些衛士分八屯駐扎於鹹陽宮內的四周,負責守衛和巡值王宮。

這兩個位置對秦王政鞏固王權的重要『性』可想而知。鹹陽的權力之爭說白了就是王權和相權之爭。王權由君王所控,相權由相國主掌,而秦王政至今連自己的鹹陽宮都不能完全控制,他還爭什麽爭?

老太后保持沉默,至今還是不說話,也拒絕楚系親族的探視,就連華陽大姐都不見。這是一種態度,對楚系親族極度不滿的態度。但她不說話,秦王政也不好與羋(mi)氏直接翻臉『逼』著熊宸和蘇築避嫌讓位。

事情僵持兩天后,熊氏終於堅持不住了。人可以無恥,但不能太無恥,老太后已經把態度拿出來了,如果熊氏還是不知進退,那老太后根本就沒辦法向秦王政求情,如此一來,蘇湛、衛廖和熊璞不但死定了,熊氏家族的主要成員都要受到牽連,遭到重創。這個國還是大秦國,大秦國的王是嬴姓秦氏,大秦國的宗室也是嬴姓秦氏,嬴姓秦氏才是這個王國的主宰,如果熊氏熊姓連這一點主次輕重都分不清,那距離滅族的日子也就近在咫尺了。

郎中令陽泉君熊宸、衛尉大上造蘇築、內史右丞衛庭以避嫌為由上書請辭。

秦王政準奏。熊宸、蘇築和衛庭停職避嫌,停職期間,由治粟內史隗狀出任郎中令。隗狀是楚系蜀人,與熊氏關系親密,大王如此安排,讓老太后和楚系都非常滿意。

馮去疾代領治粟內史,為九卿之一。

衛尉的人選則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大王下詔,太原郡守馮劫急速返京,代領衛尉一職。

接下來,太原郡守由老秦人出任, 河東郡守還是楚系熊氏,而內史右丞則由麃公出任。麃公恢復少上造爵位,又出任京師行政副官長,這算是大王還了老秦人一個人情。

一系列人事安排完了,秦王政終於達成了心願,控制了鹹陽宮。楚系的損失看上去很慘重,但大家都知道,這是暫時的,因為謀反大案一旦未能坐實,楚系必定全面反撲,到時候有仇的報仇,有怨的抱怨,一個也跑不掉。

楚系為什麽退一步?目的就是要控制謀反大案的審理。

相國熊啟要求把謀反案和鹽鐵案並案審理,但老秦人堅決不同意。朝議上典客王綰、太仆丞西知士、侍禦史王戊禦據理力爭,擺出了一副老子寧願賠上腦袋,也要把你羋姓熊氏拉下馬的無敵氣勢。

這次,老太后終於說話了,她相信老秦人會秉公審案,親自點名,由老將軍王陵主審謀反大案。

老秦人傻了?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早知道老太后來這一招,還不如在朝會上縮著腦袋。老秦人怎能審這個案子?這個案子現在就是楚系公開挖的一個陷阱,老太后把誰扔進去,誰就死定了。

就在老秦人束手無策的時候,公子寶鼎晃悠悠地到了鹹陽的長陽門外,審視著這個自己即將開始的新工作,小夫門監。

注釋:

典客,大秦九卿之一,漢時叫大鴻臚。主掌諸侯與少數民族部族首領朝覲事務、接待諸郡縣上計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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