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月奏微微晃了晃腦袋,望著秦浪,輕聲地道:“協會說,立即回國。” 秦浪豔冶臉容聞言一變,在慘淡月光下映照得似有一層暗影,低笑中有輕蔑與冷意:“呵,又是為了顧全大局?”
他話一落,在場眾人噤若寒蟬,不敢回答,亦不知該如何回答。十年之前,秦浪負氣出走名劍協會,斬妖無數,紋身成龍,回協會時身受承影一百零八劍,莫不是因為類似的原因。王晨曦等人雖不甚知曉當年事,但多少聽過一些,而如墨羽獰薛鴻銘等深知秦浪的人,知曉這張妖冶明豔的面孔之下,藏著多麽深的焰火,輕易不敢點燃。
有時薛鴻銘想,秦浪其實和他同一類人,只是秦浪知曉收斂,所以才安身立命。薛鴻銘胡鬧起來,破壞力尚且可以控制,是以自知可以放肆,但秦浪不同,一旦發怒,便如十年前紋身成龍,足夠名劍協會處理起後事焦頭爛額。
事實上,以名劍協會之雄厚強大,當年也迫於壓力險些交出秦浪。若不是黃月奏堅定站在秦浪這邊,恐怕又是一片血雨腥風。
可是,即便如此,這麽多年,秦浪……依舊做不到原諒黃月奏。
黃月奏不做聲了,默默走到秦浪身邊,輕輕地伸手要去握秦浪的手,不想秦浪似乎並沒有看見一般,徐徐回身,背影興致闌珊,冷豔高貴如他,竟也有語氣有些微情緒之時:“既然如此,那就回吧。”
黃月奏的手停立在半空,小臉依然木無表情,不知在想著什麽,只是仍然沒有收手的意思。
眾人心中歎息,見秦浪已走,隻好跟上。薛鴻銘見黃月奏小小的身軀仍然呆立,於心不忍,伸手想去摸她雪白頭髮,安慰幾聲。
手還沒有那柔軟如雪的發絲,黃月奏已有所感覺,微微側頭,避開了薛鴻銘的手,黃金瞳目一眨不眨地望著薛鴻銘。薛鴻銘見她眼睛澄澈寧靜,看不見任何傷痕,封閉了一切外界可以的關懷,不由愈發憐憫這個孩子。
天賦逆天又如何?這樣的孤獨,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接受嗎?不抱怨、不傾訴、以冷面示人,不讓人觸碰身體,又渴望秦浪溫暖且冰涼的手。
小奏,你究竟在想什麽?
愧疚?抑或是……悲傷?
薛鴻銘暗歎,卻被她寧定眼眸望著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隻好說道:“回頭送你旺旺大禮包,日本版的哦。”
黃月奏目光依然平靜如湖鏡,認真地微微點頭,然後靜靜地說:“你的手,髒,好嫌棄。”
薛鴻銘一怔,驚愕看著自己滿是鮮血的手,又看看黃月奏面無表情的小臉,似乎感覺到了很明顯的鄙視,頓時氣得哼了一聲,轉身就走:“沒有旺旺大禮包了!”
他才邁步,便走不動了,回頭看去,黃月奏靜靜地拉著他的褲袋,靜靜地望他,靜靜地說:“騙子。”
薛鴻銘無奈,方才也只不過故作生氣想逗弄一些氣氛,不想這實誠孩子竟然當真了,不由苦笑道:“好好好,我早就買了啦!”
“……,要三包。”
“嗯嗯,有五包呢!”
“……,兩包給唐夏。”
“呃,好吧。”
一夜喧囂,就此沉寂,期間血光劍影,熱血悲情,身不由己,都回歸平靜。
當太陽升起,明天,還是那個明天。
就算悲痛、難過、還是大徹大悟,世界依然重複,沒有絲毫改變,明天成為今天,今天成為昨日。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然後……漸漸改變。
薛鴻銘一眾人是乘坐次日航班回國,由日本ZF親自派人專機接送。八荒會這一次的事件鬧得很大,一方面秦浪與小碓凜之戰,高天原近十分之一的面積崩裂墜下京都,引起了極大的恐慌,日本ZF為此焦頭爛額,正在夥同全世界政客商議該如何瞞天過海。另一方面,由於中華名劍協會的當機立斷,秦浪等一眾最強名劍師趕到,險些滅了八荒會,令日本ZF大為恐慌,不得不打破協議,利用政治力量介入。
因為其政治力量的介入,中國政府也被卷入干涉名劍協會,在許下了許多承諾後,才平息了名劍協會的怒火,加之名劍協會確實考慮日本妖怪或成動蕩的因素,這才答應不將日本八荒會從世界上抹消。
而日本政客為之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薛鴻銘等人並不知道,但據說是日本將在不日後宣布全部放棄中日某海域存在爭端的某島嶼的政治意圖。
飛機之上雲霄,薛鴻銘感到極其的疲憊,他的傷勢在經過一整天的休整後,反而愈發嚴重,不得不半躺在座位上靜養,無聊得看著窗外的雲波變幻。
他忽然想,生命正如這一層層雲,你不知它何時悄然起了變化,又何時悄然消散。
其間不可預測,需用一生明白。
“嘿,花狐狸,那朱古力長得什麽樣?”唐夏挨著薛鴻銘身旁座位,同樣半躺著,因為胸部被蘇媚穿透,不得不側躺,將美好窈窕的背脊曲線呈現在薛鴻銘眼底:“可有我們的秦大帥哥英俊瀟灑。”
花飄零聞言翻了個白眼,她是昨日突擊高天原五位名劍師受傷最輕的一個,薛鴻銘等人見到她時,她正無聊地拿著手機自拍:“類型不同,沒發比較。”
“呀?”唐夏來了興趣,花飄零言下之意就是朱古力也生得一副好皮囊,有了一點小心思,說道:“這麽說,他顏值不遜秦浪?”
“肯定比不上秦浪。”花飄零咬牙切齒地道:“外表不說,內心就比不上秦浪。”
“怎麽說?”
“這個人……太賤!”
薛鴻銘難得地讚同,深以為然地叫道:“對!動不動就要錢!”
花飄零俏臉一紅,想起朱古力見到天邊那異常的雷電閃動,便知道是名劍協會墨羽獰來到,溜得比兔子還快,死都不肯再與名劍協會組長見面。偏偏他離開之時,趁花飄零不備,跟狗一樣吻了花飄零的紅唇,又順便抓了一把花飄零高聳飽滿的胸部。
抓得花飄零現在都感覺隱痛。
“呵,不用感謝我不收錢,但救了你一命,就算收一些利息吧。”他壞笑著,開著一連串銀色符陣,跑得比兔子還快!
花飄零羞惱地衝著他的背影罵道:“不是已經有人給你錢了嗎?!”
“媽的,欠帳的錢怎麽能算是錢?!”
他的聲音遙遠地傳來,最後消失不見。
花飄零尚在恍神中,卻聽唐夏咯咯笑道:“那也不盡然,這說明他會賺錢,會持家,是個可以托付的好男人呢……飄零,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下哦!”
花飄零被這話嚇得渾身打了一個冷顫,忽然明白過來,頓時冷笑不已:“原來你打這個算盤……唐夏你個心機biao,你放心,老娘才不會放過薛鴻銘這塊小鮮肉!”
“花狐狸!你敢?!”
“我怎麽不敢了?要不要打一場……?哼哼,蘇媚爆了你一邊胸,老娘索性連你另一邊也爆了,分分鍾的事,你信不信?”
“你最好做好下飛機迎接一百個男人的準備,哼。”
“怕你,來兩百都不放在姑奶奶眼裡!”
如同以往無數次撕破臉皮,兩個女人忘我的對罵,內容之潑辣大膽,叫人面紅耳赤,不堪入目。
秦浪默默地走到了後一個機艙,薛鴻銘劇烈地咳嗽著,咳得肺火辣辣的,黃月奏則自覺地捂住了耳朵,目光卻安靜地在兩個女人美麗的小臉上來回打量。
傷痛被所有人暫時隱藏,一場面紅耳赤的對罵,若能讓人忘卻那些過去活生生今後卻消失的人們,或許也是很值得的。
飛機在轟鳴中緩緩降落。
薛鴻銘剛下飛機,便見四周寂寥空曠,只有面前一排人凝立在停機場。整個機場,均被清場,外圍被軍隊戒備著。
為了迎接他們,李雲東帶領名劍協會幾乎所有名劍師親自接機,而在這些人之中,薛鴻銘看到了藍馨慧,也看到藍馨慧傳說中那位在軍委中的爺爺。
老頭子白發蒼蒼,站在另一邊一眾西裝革履的中老年陣營中。
這些面孔,薛鴻銘是認得的,常常在新聞聯播看到過。
“敬禮!”
李雲東陡然大喝,話落,名劍齊出,劍上不同顏色禦氣光華流轉,好似一團浩大煙火,在白晝裡,映得天際有了色彩。
這是迎接,亦是追悼。
乾勝劍李君豪,吳王劍高易,崩劍徐岩浩……
他們是英雄,他們不為世人所知,但應該享有英雄的待遇。
至少,還應該有一些人,會記得他們的名字。
薛鴻銘心情忽然變得沉重,他忽然想起了那離去三人的面容,明明在生前接觸並不多,但此刻一言一行,均歷歷在目。
人死後,是不是……所有一切都不存在了呢?
他如是想著,頓覺凜然激蕩,於是昆吾劍自手上現出,禦氣綻動。
他們的確是英雄。
他覺得這是很篤定的事,無可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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