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漫漫的天,細如雨的塵埃蒙蒙地卷動,如一道道巨大的漩渦,遮天蔽日。沙漠裡的烈陽像是永恆垂掛著,火辣辣的,如一刀刀割裂著人類的皮膚。 這裡有很多人,但活著隻有薛鴻銘一個人。
浩瀚的黃沙地綿延無盡,相比之下,地上躺著的屍體微不足道。在如此廣闊的地方,就算每個人都流盡了血,都不能為沙漠中染上一絲血色。
荒漠裡,無窮無盡的黃,一如既往。像個黑洞,吞噬著人類鮮血,不露痕跡。
隻有光,在不同的地方折射中,就像那柄銀亮森冷的名劍,劍柄上的黃玉在光下散著淡淡光暈,七彩的顏色,如夢如幻。
薛鴻銘癡癡地走過去,步履蹣跚,狼狽不堪。他定定在名劍前站立了許久,表情抽搐,像個瘋子一般地笑:“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愉悅,也笑得很刺耳,拋棄了所有情感,歇斯底裡,卻隻是為了笑了而笑。
他伸出枯黃充滿裂痕的手,緩緩握住了劍柄,將昆吾劍從黃沙裡抽出。
多年前,當他絕望地、一遍遍地滴著自己的鮮血在名劍協會羅列的名劍上,那些名劍高傲的聳立著,默不作聲,卻已經是對他最大的嘲笑和譏諷。沒有一柄名劍願意承認他為主人,那種沉默,便是殘忍碾碎他意志與願望的最直接證據。
不能成為名劍師,如何斬妖除魔,如何……殺死林宗?!
“你還在等什麽呢?奉獻出你的鮮血,融化你的魂,就能成為名劍師。”
空洞得沒有感情的聲音,像是幽幽飄蕩在荒漠的鬼魂。薛鴻銘悚然一驚,猛地轉身,那個人裡在一片黑影中。
仿若西方世界裡的鬼神,被寬大的法師袍遮住全身,見不得半分面容,唯有兩道幽暗目光亮得駭人。荒漠的風很大,但他身上的黑袍,卻飄蕩得誇張,並且軌跡完全不同於風向。
他像是根本不容於這個世界,是每個人心中最深處的陰影,無論他是哭是笑還是面無表情,都能輕易勾起人心最深處最原始的恐懼。
薛鴻銘仔細看著黑袍人的臉,明明是被大大的帽兜遮住了,但薛鴻銘分明看見了萬千厲鬼。
他們獰笑、哭泣、淒厲,讓薛鴻銘冷汗涔涔而下,驚悚之極!
“嗬……!”
薛鴻銘陡然坐直了身體,窗外月色無聲地透了進來,如水般映在薛鴻銘驚恐的臉上。薛鴻銘的渾身已經濕透,厚重的被子竟也能感覺涼涼的濕意。
隻是個夢……
薛鴻銘渾身打了一個激靈,伸手去臉上的汗,胸膛起伏不定,微微喘著氣等待自己平複下來。
“你做噩夢了?”
沙啞的聲音讓薛鴻銘全身寒毛悚立,他毫不遲疑,陡然一翻身,按開了燈,一手已經握住了枕邊的槍。
啪。
燈光亮起,明亮如讓人感到詭異的溫暖,屋子裡的一切變得無所遁形。
夢裡的黑袍人就安靜地立在衣櫃面前。
薛鴻銘隻是警惕地盯著他,沒有說話。而黑袍人似乎很享受這樣沉肅窒息的氣氛,良久之後,他沙啞的聲音才低低響起:“你很好。”
“呵……”薛鴻銘嗤之以鼻地笑,道:“我一點也不好。”
“才兩年時間,你的禦氣就已經達到了四品,很好。”黑袍人頓了好一會兒,又道:“你好像很想殺我。”
薛鴻銘眯起了眼,道:“你不是妖,也不是鬼,但你不是人。”
“是我給了你昆吾劍,
難道你不感激我?” 薛鴻銘冷冷地道:“抱歉,這是兩碼事。”
“可你現在不殺我。”
“因為我還沒到死的時候。”
“桀桀桀桀……”黑袍人突然笑了起來,尖銳的刺耳笑聲如磨刀一般,讓薛鴻銘的心髒忍不住打了幾個冷顫。
黑袍人道:“我越來越滿意你了,每年你都讓我感到驚喜。這一年的考核,你通過了。”
薛鴻銘毫不留情,道:“我也越來越討厭你了,每年你都讓我感到驚悚。現在,你可以滾了。”
“拿去。”
黑袍人的黑袍猛然擴散開來,像轉動的舞女的裙,飛揚而起。薛鴻銘認真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一個眨眼都不敢怠慢,但是還沒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一瓶黑色瓶子便被甩了過來!薛鴻銘一把抓住,沒有說話。
“都市裡的妖怪高手如雲,打不過的時候喝下它。”
黑袍人的聲音還在,但薛鴻銘抬眼時,他已經不在了。他來的詭異,走時安靜,屋子裡空蕩蕩的,隻有白熾燈死寂地發著光,就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般。
薛鴻銘看了看手上的瓶子,他不相信這神秘的黑袍人,瓶子裡的液體也許很有用,但副作用一定很大。薛鴻銘眸子變幻不定,猶豫片刻,終於還沒摔了瓶子,而是將瓶子收了起來。
他和女鬼不同,所以女鬼不能復仇,而他也許尚有一絲可能。
為了復仇,他不惜墮落為魔鬼。
夜也許漫長,但天明也許還會降臨。
……
方君君一整天都沒安心上過課,自從薛鴻銘出現後,她似乎總是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她看了一眼手指上的戒指,摸著隱藏在側面的開關,還記得薛鴻銘交給她時鄭重地臉:“這是信號器,遇到妖怪按下開關,然後盡量拖延時間。”
不知道他的傷怎麽樣了?
方君君這樣想著,薛鴻銘傷得很重,至少看起來很重。方君君勸他去醫院看看,他漫不經心的答應,也不知道有沒有去醫院。
應該……沒有吧?
方君君知道薛鴻銘心裡有一道牆,雖然她不知道那是由什麽築成,但那道牆確實拒絕別人闖進他的世界。甚至……也許連薛鴻銘自己也不能進去,所以他才能外表浪蕩坦然地和每個人交流,看似親切,卻拒人於千裡之外。
他要是生在古代,一定是個暴君。因為那道牆,讓他不聽從任何人,他所做的決定,就沒有人能影響。
方君君看了一眼薛鴻銘空空的座位,他今天果然沒有來,打了電話隻接通了一次,隻說是在休息。方君君看了一眼表,晚自習快要結束,今天他……應該不會來了吧。
呵呵,好像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他陪伴著回家,一下沒有了,有點不習慣呢。
習慣,真是個可惡的東西。
這個夜裡,方君君獨自回家,而薛鴻銘則遊蕩在燈火輝煌的都市。
“就這些吧,打包。”
“好的,歡迎下次光臨。”
服務員笑眯眯地回答,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竟然如此大方,上千塊的衣服買下眼睛眨不眨一下,應該是某個富二代吧?她這樣想著,一邊殷勤地打包一邊衝薛鴻銘甩了一個媚眼。
薛鴻銘嚼了嚼嘴,從美女服務員手裡接過紙袋,大方走到櫃台前,拿起紙和筆,乾淨利落地寫下電話號碼,不顧顧客們八卦的眼神,將紙條塞進服務員白嫩的小手裡。
他笑得迷人,明明年輕,卻充滿成熟的挑逗魅力:“電話聯系,美女。”
美女服務員羞紅了臉,而薛鴻銘瀟灑離去。那天夜裡,美女服務員懷著砰砰的心跳聲撥下那串號碼,聲音甜得發膩:“嗨,帥哥,還記得我嗎?”
電話那頭愣了好一會,才陡然傳來一個粗礦野蠻的聲音:“法克U!AREYOUMAKELOVE?!”
服務員被這把粗魯的聲音嚇壞了,連忙去看那串號碼,猛然發現他丫居然是一個國際電話!
靠,老娘的話費!
城市的大街夜晚比白天豔麗,阿木說這是因為白天不懂夜的黑。人來人往,人潮洶湧,薛鴻銘似乎聽見每個人身體內的欲望怪獸在咆哮著掙脫而出,他抽了抽鼻子,空氣裡,似乎已經開始彌漫這醉醺醺的酒味。
真是個好夜晚。
薛鴻銘隨手扔掉了煙頭,拐進一條小巷角落,待出來時已經換上了剛買的風衣,嘴角多出兩道八字胡,臉上輪廓亦有淡淡絡腮胡,頭上戴著黑色軍帽,而他的身軀更是變得雄壯魁梧,右手臂更是粗壯了一圈,強化了身體的薛鴻銘,赫然已經是另外一個人!
薛鴻銘咧嘴一笑,帶上墨鏡,順手壓低了帽簷,繼續穿行在人群和街邊商店各類公放的音樂裡,行走在這盛開的都市。
夜裡十二點,機車狂野的引擎加入了剛開始熱鬧的夜。
薛鴻銘從重型機車下來,抬頭看了一眼眼前這座通火輝煌的大樓,碩大的招牌裝飾得紅綠交錯,煞是豔麗,門前站著的美女身材超正,若隱若現的大白腿在夜裡充滿誘惑。
不泡不散,嗯……好名字。
薛鴻銘雙手插在大風衣裡,跟著勁爆的音樂節奏微抖著身體走進了這家洗浴中心。帶上墨鏡的世界一片暗色,讓薛鴻銘更愛這個夜晚。
剛進大廳,便有靚麗的小妹笑盈盈地迎了上來:“先生, 歡迎光臨,來按摩?”
薛鴻銘露齒一笑,道:“不,來找人。”
“哦,好的。”小妹笑了笑,又看了眼這雄壯的中年男子,決定不打擾他,不想薛鴻銘卻叫住了她。
薛鴻銘道:“我找秦西龍。”
“秦爺?”小妹愣了一愣,有些警惕地看著薛鴻銘,臉上卻笑道:“那我帶你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702對吧?”
薛鴻銘舔了舔唇,小妹聞言臉色卻是一變,還想說些什麽,卻見薛鴻銘已經甩開了她,徑直走進了電梯。
702房很容易找,薛鴻銘很容易就找了房間,門口站著兩個魁梧的保鏢,臉上亦和薛鴻銘一樣帶著墨鏡,又酷又有威嚴,一看就是黑SHE會。薛鴻銘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伸手要去推房門,兩個保鏢臉色一沉,伸手攔住了他。
“小子……”
砰!
保鏢還沒說完,腹部驟然一陣劇痛,耳邊聽見尖銳的槍聲,抬頭看見另一個同伴的眉心已經濺出一朵血花轟然倒下。他還尚在震驚中,薛鴻銘已經開了門,看也不看他,指著他的槍便迸射出子彈,從他張大的嘴裡穿透了腦骨。
薛鴻銘走了進去,若無其事地關上門。眼前一個包裹著浴巾的肥胖大漢正驚悚地望著他,而另一邊,還有一個瘦弱的小老頭,腳下散落著道服,是個道士。
呵,正好齊了。
夜色這麽美,殺人正好。
UU看書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UU看書!手機用戶請到閱讀。